第二十三章 孫悟空面人

有人說人窮志短，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對不對。究竟是因為沒有錢才使人沒有遠大的志向，還是說出身於貧困家庭的人沒有遠大志向，對此世說紛紜。但是靜安認為，到底有沒有遠大志向，不在於窮富，而在於一個人的見識和智慧，在於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骨氣。

人不可有傲氣，但是一定要有骨氣。有骨氣的人才不會被小恩小惠所誘惑，所以不會忘記自身的遠大志向，不輕易向困難和現實低頭。因此這些人不容易被誘惑欺騙或因阻礙而放棄了心中的理想。即使當下有困難也會在勤奮努力中想盡一切辦法來克服而達成目標。

靜安的家境不算富裕，經濟條件在當時也就算中等水平。因為家裡的父母撫養了四個孩子，雖然龍軍和景梅兩人都有一份工資，但是因為花費了那麼大的精力和開支來培養他們，所以經濟上一直不太寬裕，生活也只能是過得馬馬虎虎的。

一直到了靜安讀高中的時候，家裡才買了一台21吋的彩電，而在此之前只有一台小小的黑白電視機，直到靜安臨近高中畢業的時候家裡還沒有一台冰箱。

因為生活的清苦，所以靜安養成了勤儉節約的生活習慣，他不喜歡把金錢花費在他認為不需要的地方，至於大把大把地花錢請客吃飯以及購買價格很貴的東西，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允許的。

他知道金錢的價值，生活在一個大家庭里，每個孩子都需要競爭僅有的一點資源，沒有可以讓他們肆意揮霍的條件，能把不多的零花錢積攢起來是靜安從小到大養成的好習慣。

從小時候起，只要家裡給了一點零花錢，靜安就會悄悄地藏在枕頭下面或者床墊底下，一點點地積攢著，期待有一天能買一些自己喜愛的小禮物或是連環畫。

兒時能夠拿著幾元幾角的小零錢跑到新華書店挑選幾本眼饞的連環畫或者童話書就是靜安最喜歡的事情了。彷彿當他把手裡攥著的零花錢交到收銀員手中，而那個收銀員在書籍的尾頁上用力蓋上一個藍色的圖章后，他的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儀式感，就像完成了一個祈禱以久的願望一樣，感到無比的欣慰。

而在那些副食品店的櫃檯中擺放的可口零食，雖然對他也充滿了誘惑，但是他卻不願意多花一分錢去購買這些鮮香可口的食物，用來彌補一下他的饞癮。

儘管那時小小的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消費慾望，但是有的時候流連在食品店的櫃檯前，他也會忍不住掏出幾毛錢買上一小包口香糖或者一小袋橄欖細細品嘗幾口。

在學校門口那些做糖畫或是捏麵人的小攤販前，小靜安總是充滿著好奇心看上十分鐘后，才會掏出幾角錢買上一個便宜的糖畫和面人來滿足壓抑不住的欣喜之情。

儘管現在靜安已經是一個青年人了，手上也積攢了不少父母給的生活費，但是考慮到暫時還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賺錢，並且當前也沒有合適的兼職，所以盡量壓抑著一切消費慾望，連吃食堂都按低於大家平常的消費水平來打飯菜，一般也就一葷一素外加一個白飯。他只要把肚子吃飽了就行，至於非要吃得可口那還談不上。

倩薇的家裡也不算富足有餘的家庭，父母親都是國企員工，日子過得也還算勉強。因為倩薇讀書勤奮，所以家裡願意供她讀完大學。她是武漢人，來江城念書也是因為母親原來在江城生活過，聽說這裡的氣候好，夏天沒有武漢那麼炎熱，而且江城大學也是鄰近省份有名的學校，所以就考取了這所大學。

在這裡，她很迷戀大學的櫻花園，覺得這是學校最大的一個亮點。雖然校長認為本校的圖書館才是省內大學中數一數二的文化設施，但是幾乎大部分同學都認可櫻花園才是該校最讓人迷戀的景觀。

倩薇家裡究竟每個月交給她多少生活費，從來沒有向靜安透露過。靜安很是好奇，可倩薇就是閉口不談。

他擔心倩薇生活過得不好，想邀請倩薇一起合夥吃飯，但是倩薇堅持不肯。她告訴靜安：這樣在一起吃飯如果被同學們看見了，就會產生不良的影響。假如被老師知道了，他們會挨批評的，那樣今後就不好在一起了。但是更深一層的原因是什麼，她也沒有說。

倩薇也和靜安聊過她家鄉的事情，說起過她的母親曾經在江城學習生活過好幾年，後來跟隨外公到了武漢，認識了現在倩薇的父親，後來就有了她。

小時候倩薇家裡過得也蠻清苦，但是一直滿足她閱讀經典的願望，而且在學習上一直鼓勵幫助她。所以後來她選擇了最喜愛的中文專業，這很適合她的個性與愛好。

倩薇也知道糖畫和捏麵人的事情，這在以前也是家鄉的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小玩意。

她兒時很喜歡看捏麵人的手藝人在街頭巷尾表演絕活。一個個《西遊記》里的人物在裝扮樸素的外鄉人手中，用揉好的紅色、綠色和金黃色的糯米粉，捏上那麼三下兩下，就成了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孫猴子、豬八戒還有沙和尚。這讓她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年幼的倩薇卻捨不得花錢買上一個神通廣大的孫悟空。

直到有一天過生日的時候，爸爸滿足了她的小小願望，在公園邊的小攤上，讓手藝人當場捏了一個手持金箍棒的孫悟空買來送給了小倩薇。

小倩薇生日那天得到了孫悟空面人，高興了一整天。她把面人插在床頭上足足看了一個星期，可是後來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面人竟然在大家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可惡的老鼠給偷吃了一半，讓小倩薇傷心了好幾天，最後才戀戀不捨的把只剩下一半的面人放到了一個小盒子里，從此收藏了起來，再也沒有去打開過。

媽媽看到小倩薇傷心的樣子，讓爸爸再去買一個送給倩薇，可是小倩薇卻一直不肯同意，堅持說她不想再要第二個孫悟空，因為孫悟空只要有一個就可以了，最該要做的就是把家裡的老鼠趕出去。

後來她的爸爸媽媽想了很多辦法驅趕老鼠，雖然花費了很大的精力，但是老鼠就像可惡的蟑螂一樣，去了又來。儘管家裡的老鼠數量已經為數不多，但還是能夠看到它們偶爾一閃而過的身影。

倩薇從此也明白了為什麼要提倡除「四害」。因為只要有「四害」滋生的土壤，就還有「四害」出現，憑生給大家帶來無限的煩惱和憂慮。

孫悟空面人在倩薇的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長大讀中學以後，在街頭巷尾只要看到有捏麵人的小攤販，就會有一群孩子聚集在周圍，她也會饒有興趣地湊上去仔細觀賞一番，回味兒時未了的心愿。

有時倩薇也會買上一個孫猴子帶回家，但是放的時間久了，雖然已經沒有可惡的老鼠來咬，但是不久就會落上一層灰塵，讓色彩鮮艷的孫悟空變了顏色，沒有了往日那種神氣活現的模樣了。

她也漸漸明白，回憶里的有些東西雖然彌足珍貴，時常使人惆悵不已，但是在很多年以後再去重新體驗這件事情的時候，難免會有些令人失望，以至於沒有了記憶中的那種鮮活的形象和靈氣。

所以保存在記憶中的人和事，在當時是那樣的令人驚嘆不已，然而十數年後再去繼續追尋，卻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種味道了，彷彿披上了一層灰塵，顯得不再光鮮亮麗。

並不是這件事物不再是原來的那般模樣，而是時間使它們經過了歲月的磨礪，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味道了。但是在人們的記憶之中，它卻仍然處於保鮮期，儘管時間已經流逝了多年乃至數十年。

人生的酸甜苦辣咸五味瓶為這些回憶中的精彩片段，在無形之中增添了無限的回味，使人們往往在回過頭去追尋一些事情的時候，正是留在記憶里，曾經未可滿足的願望和未曾實現的諾言，讓他們欲求不滿、捶胸頓足。可是一旦在現實生活中再重新去體驗一番，又會覺得味道不過如此，甚至還會認為當初的想法不太真實。

所以，倩薇對於將來抱著良好祈願的同時，也想在當下把握真實的自己，尊重自己的願望和想法。她不想太壓抑自己的真實願望而把回憶留給將來，等到今後在回憶中再去體味現在生活。對於靜安，她想好好地把握，不願只是把他留給回憶，就像面人孫悟空一樣。

靜安對於倩薇的想法清楚但也不完全明白，倩薇不會跟他講得太詳細明白，靜安只能去細細體會，從倩薇的話語之中探尋她的真實意圖。

但是倆人對於珍惜當下的看法是一致的，生命本來就很短暫，如果總是選擇放棄而把感情與生活留給回憶的話，那麼這一輩子就只能在記憶中找尋那些能夠觸動心弦的東西了。

現實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總是枯燥乏味而又亂成一團，但是在這礫石灘上那些點點滴滴讓人感動的珍貝，只要人們去留心發現，樂於彎腰拾起，不乏能在這點點滴滴的事物中發現一些閃爍著光彩的亮點。

對於生活的把握和探索，靜安與倩薇經常會交流一些初淺的看法。他們都說不出許多深奧難懂的見解，但是對於要懂得珍惜，這個生活真諦的觀念，卻保持著同樣的看法。

生活不需要過得多麼奢侈豪華，老老實實的腳踏實地珍惜所擁有的一切，才是理智的生活態度。

不僅洛倩薇是這樣認為，龍靜安也是如此。他們為在這個小城之中，能遇到兩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人，並且有著共同的生活理念而相遇相知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