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蛻變
靜珠雖然只比靜安稍微大一點,但是顯然比靜安成熟老練,也頗有點心機。
靜安當然在某些方面是鬥不過靜珠的,連力氣都比靜珠小。以至於經常為了和靜珠搶菜碗里的一塊炒肉或是別的什麼好吃的,常常不服氣得與靜珠打起了「筷子架」,結果往往弄得倆人都大哭一場。
一家之主的父親龍軍也經常被兩人搞得很惱火,恨不得要狠狠揍上兩人一頓。而靜鴻和靜雲看到兩個弟弟妹妹在餐桌上的表現都覺得非常好笑。有時候要麼靜雲會主動用筷子一人給夾上一塊肉分別放在他們的碗里好平息爭執;要麼靜鴻就會在兩人打在一起的時候把倆人分開。
但是,在靜珠和靜安的眼裡,對方越來越成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畢竟,在任何一個小孩子眼裡,一個家庭里自己就是唯一的小孩。而靜珠對於靜安的到來,好像自己的世界被打破了「生態平衡」一樣。而靜安從姥姥家裡的唯一小孩到了現在的新家庭里,平生多出來一個「競爭者」,感覺受到了很大的威脅,自己再也不是自由自在的小孩子了,而且周圍的一切又是那麼的陌生,和自己原來的環境截然不同。
可是,平時當兩人一起出去玩耍的時候,靜安和靜珠又會出奇的團結起來。
隨著年齡稍大,兩人會與周圍認識和不認識的小孩子們一起結伴遊走在周邊的街區和小巷裡,甚至一起走到了湘江河邊玩耍,見識了湘江碧綠的河水以及江邊的漁船還有滿載著貨物的輪船。
在江邊的碼頭上,他們這些小孩子都遊玩了個遍,甚至在堆放著的,裝滿了玉米的麻袋間捉迷藏,差點被看守場地的中年老男人當成小偷抓了起來。
靜安在這些小夥伴們地陪伴下漸漸地認識了江城市的一些地方。看到了與瀋陽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甚至是聲勢浩大的送葬隊伍。
那可是傳說中的「八抬大轎」,巨大的紅色棺槨,長長的送葬隊伍,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與四處升騰的刺鼻硝煙,漫天飛舞而後又飄落在地面上的紙錢。
靜安可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覺得非常新鮮也非常驚訝,甚至有點兒害怕。
漸漸這些小孩子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靜安和他們遊走的地方也越來越遠,出了一個街區又到了另外一個街區,大商場、小商店他們幾乎都遊了個遍。
身邊路過的大人們看著他們打打鬧鬧的樣子,甚至都覺得這是不是一群野孩子。很顯然,一群無拘無束的鼻涕鬼在大人們看來就是沒人管教的野孩子。
慢慢的,又一年的開學季到了,靜安和靜珠自然是到了臨近的小學開始讀書了。
靜珠比靜安先一年進入學校,高一個年級。新的老師和班級把這些野小子、野丫頭各自約束起來,從此也讓他們開始見識了書中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五星紅旗、國歌、還有升旗儀式、課間操、周一早上校長的訓話。
靜安在這個班上是大家公認的第一個會說普通話的同學。連老師都覺得很奇怪,在這個滿是南方孩子的班上竟會有一個講東北話的學生。
同時,靜安在這裡也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並且新發下來的教材也使他覺得饒有興趣。當然,學拼音說普通話,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為難,何況家裡還有讀中學的哥哥姐姐,不會了,就問問他們,很快就有了答案。
在一節常識課上,靜安認識了中國地圖,也知道了姥姥家的大概地理位置以及江城所處的位置。原來,兩地之間離得竟是那麼的遠。
雖然在地圖上只是縮小的距離,但是從老師口中所得知的是那麼的遙遠,不可想像的距離,幾乎接近地圖的兩端。靜安漸漸知道了他當初坐火車是走了一段多麼遙遠的旅程,以至於無論在江城的哪個地方放眼望去都望不到邊。
在學校的日子裡,靜安學到了許多新的東西。在自然課上認識了很多的昆蟲和小動物,也和許多小朋友一樣從校園門口的小攤販手裡買到了桑葉和蠶卵餵養,同時觀察著蠶蟲的生長。
一直到把蠶蟲餵養得白白胖胖,漸漸變得通體透明,爾後蠶蟲吐絲結繭,再到破繭蛻成蛾。
他也漸漸明白了蠶蟲生命的短暫與脆弱;也明白了一隻蠶蟲是如何從「結繭自縛」到蛻變成脫繭而出的蠶蛾的。蠶蛾不顧一切地撲向「自由」,最後產下一顆顆蠶卵化為僵蛾。
蠶的一生是短暫的,從蠕動著啃食桑葉的黑色小蟲開始,到蛻變成為長出雙翅的飛蛾,最後到完成畢生的使命,而在風中逝去。
那麼,人呢?人的一生又該如何去度過?會不會也要「作繭自縛」?或者脫繭而出完成人生的蛻變,直到化作風中的塵埃?
靜安雖然觀察了蠶蟲的一生,但是他無法在現在這個年齡弄明白別人的一生和自己的一生,他也無法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作繭自縛」,爾後或者能升華蛻變,完成畢生的使命。
在靜安的眼裡,現在他只是個小小的人兒,除了能依賴這個家庭,他無法去和整個世界也不需要與整個世界做什麼抗爭,只要依照父親龍軍常說的那樣:知足常樂、順其自然,就可以了。
以靜安與靜珠的智力,他們都順利地考入了當地一家重點中學。小學時期在他們看來幾乎是毫不費力的。而且在靜安的眼中也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每次當他拿起畢業合影時,看著班主任老師在照片背面寫到的「金色的童年」幾個遒勁的鋼筆字時,常常會感慨唏噓一番。
靜安的童年,雖然經歷了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的長途跋涉,以及由陌生到熟悉的環境融入,儘管這樣的事例在當時的許多小孩子中間並不多見,但是小靜安卻默默地經歷了這一切。時至離開小學多年以後,他仍然還是覺得童年值得他有些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