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二章再見段旻軒】

沈琳和沈陶也認出了段旻軒來。

「宣平侯？」兩人都很是驚異。

「你們認識？」商君和有些意外。

雖然知道段旻軒上次來燕韓時就是借住在定安侯府的，但從沈琳和沈陶的語氣來看，他們似是很熟絡，可即便段旻軒借住在侯府，也該是與定安侯府的世子爺和幾個公子多走動才是，怎麽同侯府的姑娘們都熟悉？

沈陶就應道：「宣平侯上次來京中就是住在侯府，端午時我們還一道去麗湖遊船呢！」

沈琳也點頭，「宣平侯此番是何時進京的？」

看來姊妹兩人對他的態度都友好得很，商君和對他簡直刮目相看，段旻軒來了一趟燕韓可是學會禮貌待人了？在蒼月他可不是這模樣的！商君和不免腹誹。

游湖抓鬮一事，大家玩成一團，沈琳和沈陶都對他印象很好，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段旻軒也一一笑著應和，唯獨孟雲卿沒有開口。

她很驚愕，前不久還收到過段旻軒的信，說起老爺子痊癒後的種種趣事，今日就在平陽王府見到他了，蒼月到燕韓起碼要一到兩個月的路程，她總覺得有些恍惚。

「孟姑娘，好久不見。」她不開口，段旻軒就主動問候，伸手不打笑臉人，反正他臉皮也厚。

孟雲卿就福了福身，「宣平侯好。」

方才隔了屏風，其實看不太清楚，眼下他才凝眸打量她。她今日穿了霜色的襖子，內襯了豆青色的裙子，系帶是月白色的，淺淺淡淡，倒和她的性子一般，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趙世傑就道：「你倒是好人緣，都先坐吧。」

平陽王開口了，大家便紛紛坐下，孟雲卿的位置剛好在段旻軒正對面。

段旻軒抬眸就會看到她，也不算突兀，只見她臉上妝容清淡，顯得整個人都很精神，尤其是那雙眼睛，像黑色的水晶瑪瑙一般，她眼神雖刻意避開沒有直接看他，餘光卻頻頻瞥到他身上，他就也佯裝不覺，索性開口提起沈琳的婚事來，「聽聞婚期定在二月？許大人出使蒼月，我與他曾有過幾面之緣，確實相貌堂堂，談吐不凡。」

沈琳點點頭，臉上掛了些許害羞之色，「二月初二。」

「那時我應當還在京中，倒是要找許大人討杯喜酒喝。」段旻軒應得自然。

孟雲卿才正眼看他。眼下是臘月二十八，他要在京中待到二月初二？這未免也太久了些。

她看他，他也順理成章朝她看過來，兩人四目相視，他絲毫不避諱，孟雲卿就忽的想起麗湖那日，不由得耳根子微紅，移開目光不去看他。

橘子正好將臘八粥盛了上來，一人面前端了一碗。

段旻軒趕了整夜的路，早間入京，連口飯都沒有吃，臘八粥的香氣一傳來，便覺腹中飢腸轆轆，於是最先端起碗，嘗了一口，眉間攏了攏，好一陣才嘆道：「嗯，君和的廚藝依舊沒有進展。」

孟雲卿微怔，沈琳和沈陶也頓了頓。

商君和是平陽王妃的名字，宣平侯能直呼平陽王妃的名字，應當是與她很熟識，還是關係親近的很才對。

孟雲卿突然想起他們都提起過家中有位老爺子，還都是個附庸風雅，在家閑不住，喜歡煮茶，尤其喜歡雲州紫方的老爺子，莫非……她疑惑抬眸。

平陽王正好喝了一口粥，臉色也是一變。

商君和見狀自己也端起碗嘗了嘗，而後攏了攏眉，「也不難喝呀。」

沈琳和沈陶正好也端起了碗，聽她這麽一說，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窘迫就差寫在臉上了。

段旻軒和趙世傑對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

原來他們倆是在逗平陽王妃的，孟雲卿就笑了，沈琳和沈陶也回過神來，也跟著一道笑起來。

商君和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也不生氣，指了指趙世傑和段旻軒道：「這一鍋沒喝完，都別想出屋去。」

眾人樂得更歡了。

晌午過後，沈陶又同商君和下了幾局棋，孟雲卿是看不大懂的，看了兩局就出去透氣了。

聽說王府里有處梅院，臘梅開得正好，她想去看看，商君和就讓橘子領她去。

沈琳這兩日有些著涼，就沒有和她一起。

皇上賜給平陽王的府邸很大，王府里人又少，很是清靜。她到了梅園，見到這裡的臘梅果真開得好，年節前後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加上今日晨間下了雪，幽幽掛在枝頭，很是好看。

「我給孟姑娘沏壺茶來。」橘子說道。

孟雲卿點頭，道了句謝。梅園很大，她隨意逛著，偶爾有雪團落下來，砸在披風上，也不疼，反是自有一番意境。

臘梅的香味幽幽傳來，她不由展顏輕笑。

「原來你是喜歡臘梅的。」身後是段旻軒的聲音。

她回眸，也不知道他是何時跟來的，許是她看得太專心沒聽見腳步聲，抑或是他看了許久才出聲問她的。

周遭沒有旁人，他自然是在同她說話，孟雲卿就問：「宣平侯怎麽不在竹院看棋？」方才見他明明看得入神。

段旻軒輕笑，「興緻不大。」意思是看看便罷了。

那賞梅便有興緻了？孟雲卿如是想。

結果還未等她問，段旻軒又開口，「我也不喜歡賞梅。」

孟雲卿就愣住了，不知該說什麽，乾脆不開口了。

段旻軒踱步到她跟前，孟雲卿也不停步，兩人就並肩在梅園裡散步，腳步聲輕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響，這院子里本就清靜得很，眼下彷佛就更為靜謐，好似還能聽到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孟雲卿只覺尷尬，忍不住先開口，「前些日子收到你的信，說老爺子的病好了？」

段旻軒點點頭，「生龍活虎的，又在盤算著要去何處置一座茶莊子。」

孟雲卿會心笑了起來，短短一句話，老爺子的形象就躍然眼前。

「那支簪子喜歡嗎？」他忽然問。

孟雲卿滯了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本還想著什麽時候還你的。」

他就笑道：「就明日吧。」

孟雲卿微怔。

「換一支臘梅的。」他說。

孟雲卿簡直哭笑不得，她如何忘了他是這樣的人？

段旻軒又道：「若覺得貴重，便回贈我一物？」眉間微微挑起，略帶深意的看她。

她莞爾一笑，也不應聲。

此時橘子端了茶水前來，「宣平侯也在？」可她只取了一個茶壺和一個杯子。

段旻軒行禮道：「要勞煩橘子再走一趟了。」

她哪裡受得起，拔腿就跑開了，暖亭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聽聞從蒼月到燕韓得要兩個月路程？」她斟好茶遞給他，茶杯只有一個，他從蒼月來，遠道是客，理應讓他。

段旻軒接過茶啜了一口，悠悠道：「少則月余，若是有女眷同行，怕是要兩個月。」

孟雲卿又被梗住，索性再起旁的話題，「方才你說要待到二月，可是在京中有事？」

沈琳的婚期在二月，他說要去許府討喜酒喝，是有事才要待到二月吧？見他杯中的茶飲盡，她就重新斟一杯。

她一面斟茶，段旻軒一面好似不經意地問：「唔，聽說將軍府在和侯府議親？」

孟雲卿手一僵，茶水就從杯里溢了出來，她轉眸看他。將軍府就是衛家，不知道他忽然說的這句，同她剛才問的問題是否有聯繫？

段旻軒伸手取過茶杯，也不在乎溢出的茶漬浸染了衣袖，一飲而盡。

寒風吹過，臘梅飄離枝頭，有的落在雪地里，有的落在暖亭上，有的飄落在肩頭，暗香盈袖。

恰巧橘子取了茶杯回來，跑得氣喘吁吁，手中還拎了一食盒的糕點前來，一一布上，蘿蔔糕，香芋糕，金絲玉容糕，棗糕……

她這一打岔，兩人先前的微妙氣氛蕩然無存。

姊妹幾人回到侯府時還不到黃昏，臨別時平陽王妃邀了她們年初時候一道去遊玩，沈琳和沈陶都應好。

晚間，老夫人那頭給各房送了八寶粥，八寶粥是老夫人讓秦嬤嬤親自做的。

後日就是年關，侯府里都要聚在一處吃團圓飯的，臘月二十八就不多此一舉了。

回到聽雪院，音歌和娉婷就問起平陽王府的八寶粥來。

孟雲卿點頭說：「好喝。」

「那同秦嬤嬤做的比呢？」音歌好奇。

孟雲卿想了想，似是沒有秦嬤嬤熬的火候好。

娉婷就笑了起來，「那姑娘多喝兩碗。」

年關里，各院都要給院里的下人們打賞，圖個吉利，她今日去了平陽王府，就囑咐音歌和娉婷準備些紅包和碎銀子，此時想來問起。

音歌就道：「都準備好了，只等姑娘回來就可以包紅包了。」

孟雲卿便道：「快拿過來吧。」

明日就是臘月二十九，侯爺夫人想得周到，府中不少下人年關都可回家過年，屆時侯府里應當沒有多少人留守了，她要趕在明日把紅包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