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陸雨眠以為，陸媽過了這個勁兒就好了，大不了再忍兩三天罷了。可是一個禮拜之後，陸媽還在見人不管熟不熟就打招呼，動不動就和人煲電話粥時，陸雨眠徹底怒了，她準備找個時間跟自家老媽好好聊聊，做人還是得低調啊。

可還沒等她找好時間和陸媽聊，老家就來了人，成功給陸媽頭上澆了一盆涼水，熄了她的熱情。

陸老太太眯著眼站在門口，臉上雖然不再是對陸雨眠母女明晃晃的厭惡，卻也沒什麼笑容。看見陸雨眠，也只是不冷不熱的一句，「眠丫頭」，頓了頓，就在陸雨眠以為老太太會誇自己幾句的時候，畢竟自己中考也算是給陸家爭光了，老太太咽了口口水，「這沒眼力見兒的，快把你表弟身上的包拿下來。」

陸雨眠：「……」

陸爸：「……」

陸媽：「……」

陸雨眠表情呆了一刻，又笑著應了，拿下了李建寶身上的包，好傢夥…這個…輕啊，她都懷疑鼓鼓的包里裝的不會都是泡沫板吧！

李建寶仰起頭，說了聲「謝謝表姐。」

過了一年，李建寶也大了一歲，不知怎的，陸雨眠竟覺得這小孩心性定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樣被慣壞了，說話沒轍沒攔。

陸爸也覺得有點尷尬，笑著開了口，「娘，你咋來之前都不說一聲，好讓我去車站接你啊。」

老太太挺著鼻子，「現在也不晚！」

陸爸在親娘那兒碰了一鼻子灰，轉過頭看雲華（陸媽）和女兒臉上都沒了笑，心中嘆了口氣，又礙於是自己親娘，不得不又揚起笑臉，「娘說的是！來，娘快進！」

老太太把拎著的幾個袋子扔在地上，沖著陸媽趾高氣昂，「這是我特意給你們帶來的家裡特產，都是你們二妹妹親自挑的，她挂念著你們呢！」

陸媽笑了笑，蹲下身子，翻著袋子，一袋玉米面，一袋晾乾的山裡野菜，還有一隻還在歐歐叫的大公雞。大公雞兩隻爪子都被繩子纏繞著，尖尖的嘴上纏滿了左一圈右一圈的膠布，陸媽一層一層扒掉膠布，就聽見被憋了一路的大公雞，「嗝」了一聲就開始打鳴。

陸雨眠從沒這麼近距離聽過公雞打鳴，又事發突然，免不得被嚇了一跳，往後連連退了幾步，差點摔倒。老太太眼觀鼻鼻觀心，哼道，「老大，你這丫頭也忒嬌氣了，連個公雞打鳴都怕成這個樣子。」

李建寶一直喜歡這個美得給自己長臉讓一堆人羨慕的溫柔表姐，便站出來揮著胖胖的拳頭，「表姐不怕！建寶保護你！」

本來被老太太的話氣的半死的陸媽看見肉呼呼的小人一臉壯志的樣兒，臉上倒是樂開了花，還親昵地摸了摸李建寶的頭。

陸爸看了也舒了口氣，幸虧還有這小子在，不然自家老娘剛說的話，可是會引起一場動亂的！

老太太大老遠帶著外孫來，自是有所求，看見老大兩口子喜歡外孫，對孫女再多的不滿也只是哼了哼便放在心裡，畢竟，外孫更重要。

老太太肯少說話，陸媽不和她一般見識，又有李建寶耍貧逗開心，幾個人一頓晚飯倒是吃的和和氣氣。

可是到了晚上住宿時，陸媽客氣又恭敬的一句話「娘，你和建寶要住幾天？我讓陸謹出去給您定個高級點兒的招待所。」又引起了事端。

只見老太太橫眉冷對，「住幾天？你就這麼容不下我們祖孫倆，嗯？是不是早就盼著我滾回老家呢？」

這話說的狠，陸媽不敢接，陸爸卻笑著接了話，「娘，你說的這是啥話？雲華也是關心您嘛。這樣，您要是不願意住招待所，我出去住，你住家裡，總行了吧？」

陸爸以為這麼一安撫，事兒總解決了吧？卻不知，老太太一輩子重男輕女，雖然婚姻大事上兒子不聽話，有了閨女之後也和自己不親近了，可那畢竟是自己身上掉的肉不是，她兒子怎麼可以出去住招待所？要住也該莫雲華那娘倆才是！

老太太心中有計較，面上自然高興不起來，「你出去幹什麼？就在家擠著算了，花那個錢幹嘛？」

陸爸看著妻女都垂著臉，面上恭敬卻不肯再開口，只好攬下話，「可是娘，你看我和雲華條件也不好，家裡就倆屋子，這五個人，咋住的開嘛？」

本以為老太太該知難而退了吧，卻不想老太太一鳴驚人，「你倆睡你倆的，讓建寶和眠丫頭一起睡，我在客廳打個地鋪就成。」

陸媽拔高了嗓門，你老太太睡哪兒我不管，八九歲小夥子怎麼能跟十五六歲的姐姐一起睡！還是個隔了一層親的表姐！讓別人知道了該怎麼想她家眠眠！「娘，眠眠那屋子就一個小床，哪兒住的下倆孩子？」

「有什麼住不下的！」老太太瞪大眼睛，「眠丫頭不是考上省中了么？還有半個多月就該去省里念書了吧？這空出的房間正好給建寶！這半個多月讓建寶跟眠丫頭一起睡，也是早點熟悉熟悉房間。建寶認床，別以後休息不好！」

陸媽氣極反笑，這老太太是準備讓她外孫長住她家了，嗯？她看在陸謹的面子上，每個月往村裡打了不少的生活費，說是養著老太太，可實際上一個守寡的老太太能花啥，不都是搭了她寶貝閨女？她養著老太太，養著陸小玲一家，現在倒好，直接把外孫拎來，搶自己閨女的地方了！好好好，自己再弱一點，估計連自己的地方都得被搶了！「娘，這建寶也是有爹有娘有姐姐的，平白住我們家，讓外人看了不好吧？」不等老太太反駁，又說，「我家眠眠是考去了省中不假，可我和陸謹也因此要把這房子賣了，去省里租個房子呢，」看見老太太眼中綠光更甚，「也租不起多大的，單人間就夠了，也就我和陸謹倆人住，平時還能在省里找點門道做個買賣啥的。」

老太太聽了陸媽的話，心中小算盤打的飛快，想全家搬到省里，那更好了，把自家外孫也帶到省里讀書豈不美滋滋？「好好好，去省里做買賣也好，不過你倆得帶著建寶一塊去，我們陸家就指著這麼一個男孩出菜呢！」

陸媽勾著嘴角，「娘，這建寶是人家李家的，啥時候成了咱陸家唯一的男丁了？」

老太太被說的啞口無言，就一屁股坐地上，扯著嗓子嚎，「老大啊，你看你媳婦兒啊，這麼跟我說話啊，啊？不孝啊，不孝！」

陸爸看著老娘這副說不過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皺著眉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陸雨眠抬頭看了看石英鐘，快十一點了，如果這麼鬧下去，估計這一宿不用睡了。「奶奶，您和建寶住我的房間吧。我出來打個地鋪就行。天兒也晚了，有啥事咱明天好說好商量，行么？」

老太太看見陸媽扭著脖子不肯鬆口，兒子又決定不了事兒的樣子，便知道這是個磨時間的活兒。剛剛自己坐地上嚎也不過是沒了面子，不得已之舉罷了。看陸雨眠這麼有眼力見兒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不由得對陸雨眠也有了點笑容，「那就這樣吧。」語氣生硬地吐出這句話，就摟著李建寶進了陸雨眠的房間，「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這一聲可徹底惹惱了陸媽，也不顧老太太聽不聽得見，嚷道，「陸謹，你看沒看見？啊？她這是甩給誰看的啊？我莫雲華哪兒對不住你媽你妹妹了？啊？」

聽著陸媽的叫嚷，陸爸覺得臉上無光，卻無法，只能勸著陸媽，好說歹說給人摟進了房間，關門前叮囑陸雨眠自己鋪層厚厚的被子，這才放心。

陸雨眠嘆了口氣，挺好的日子，又被老太太給攪和了。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