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我的父親母親

番外篇 我的父親母親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似乎沒有停下的打算,一連一個月的時間,天空中沒有一絲陽光的影子,空氣的潮濕程度高達70%,這樣的地方,讓長期居住的人都感到極度的不適應。

飛機抵達摩加迪沙機場時,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瓶保濕水,往臉上拍了點水,這個地方幹得要命,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滴雨。

我跟著考察隊一起下了飛機,剛下飛機就看到一個被高高舉起的寫著「RESUCESPECIALIST」的中國紅紙板。

拯救……專家?領隊帶著我們走近時,我拼出了紙板上的單詞。

「親人啊!你們總算過來了!教授也太坑人了,說好五號到的,現在都八號了,我還以為教授打算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呢!」來接機的人看到我們走近,一把扔了紙板,撲上來給了隊長一個熊抱。

他穿著阿拉伯式「床單」服,整個腦袋也被一塊白布包裹著,我看不見他的臉,但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人,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他說著流利的漢語,熱情地和每一個人握手問好,等走到我面前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收回伸了一半,即將和我伸出的手相握的手,讓我尷尬的把手停在半空中,緊接著他用法語問領隊,為什麼會有一個女孩?

這傢伙,他一定以為我聽不懂,才敢這麼明目張胆的歧視女生!

我怒火中燒,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搶在領隊開口之前,憑著我法國留學兩年半的底子,用比他的漢語還流利法語反駁道:「女孩怎麼了?你們男人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做,你以為你用法語我就聽不懂了?我告訴你,我……」

「誤會誤會!」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出聲打斷,告饒的拱拱手,滑稽的想馬戲團里的傻山羊,他又用漢語解釋道:「我是覺得這鬼地方連水都沒有,你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在這呆上幾個月肯定受不了!」

他邊說邊扯下裹在腦袋上的白頭巾,往我頭上一蓋,接著說:「我用法語是怕你聽了誤會,誰知道你還是誤會了,不過這都不重要,吶!這個頭巾給你,免得風吹日晒的毀了你乾淨漂亮的臉蛋。」

我完全忽略了他的動作,因為在他扯下頭巾的那一刻,我見識到了真正乾淨漂亮的臉蛋,那就是傳說中的唇紅齒白、細皮嫩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吧!我暗自咂舌,這麼近的距離,我很清楚他是沒有化妝的,那張臉上的皮膚讓我不由自主的和他產生了共鳴,正如他驚訝我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一樣,我也同樣驚訝他為什麼要來這裡!

這段心理活動耗費了一點時間,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帶著考察隊邊走邊說走出老遠了,我追上去,吧頭巾塞回他手裡高傲的一扭頭,「這種東西我才不需要!」

然後毫不意外地,耳邊傳來他爽朗的笑聲和考察隊夥伴們的竊笑。

考察隊這次來的目的是考察研究索馬利亞首都摩加迪沙最新發現的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這種溶洞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但出現在索馬利亞的國界內,而且還是地下溶洞,就太引人注目了!

在這個常年缺水的國家,喀斯特地貌居然還能形成這對世界各國的地質學專家而言都無疑是一大誘惑,他口中所說的教授,我的老師也沒能抵制住誘惑,最後經研討決定派了一個考察隊過來。

他帶我們到酒店后說要請我們吃非洲最贊的食物。

我對食物沒有偏好,他也誘惑不了我。所以當領隊帶著所有人,跟著他到了一片乾燥的快要燒起來的空地時,我的毫無興趣變成了不厭煩。這種地方能做的無非是燒烤而已,就算再有特點的燒烤也只是燒烤而已,我嗤之以鼻。

果然下一秒,他擺起了燒烤架。我脫離了隊伍,在這片荒地上隨意的亂晃起來,順便拍了幾張照片傳回去給了老師,這個地方還真是夠荒蕪,比起祖國的大西北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從口袋裡掏出保濕水往臉上拍,開始有點後悔把頭巾還給他了。

老師很快回了消息「怎麼?你不會後悔了吧?晚了!」最後一個感嘆號打得鏗鏘有力,我看的牙根直痒痒,可惡!

「騙子!」我盯著那條短訊,「明明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初還騙我是美麗的異國他鄉!」

「別生氣嘛,鳥不拉屎多好啊,多乾淨呀!」清脆的聲音撞進我的耳中,我的面前出現他的臉,他笑嘻嘻地遞過來一塊黑乎乎餅,帶著點抱怨的味道,「你怎麼跑這麼遠?大家都快吃完了,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快嘗嘗!」

我盯著手中黑的不像話的餅,有點遲疑,這東西真能吃?

他一臉期待的迫不及待的催促我,「吃呀!這可是難得非洲特產,很好吃!」

在他目光的促使下,我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像只在宣布自己領主權的雄獅。他咧嘴笑開了,說:「對了,我叫方意,你呢?」

「白曉暢。」這東西不僅賣相不好,味道也很奇怪,說不上有多難吃,但絕對不好吃,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咬第二口時,他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的說:「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教授的女兒曉暢啊!」

沒錯,他口中的教授就是我的老師同時是我的父親!要不是這個殺千刀的父親,我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跑來這個鬼地方,現在他老人家還落井下石的說風涼話,不提倒好,一提我就恨得牙痒痒,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餅。

「哈哈……」方意又欠揍的笑了,「我就說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怎麼會來這裡,肯定也是被他騙來的吧!」

「也?」我自動忽略其他話,抓住這個關鍵詞,問:「這麼說,你也是被他騙過來的?」

方意沉吟了一會兒,「是啊!我被他騙的何止這一點啊!」

「哦?」我來了興趣,一口把剩下的餅塞進嘴裡,「說說看!」

方意一聽我這話立馬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垂下頭,往回走。我跟上去,聽他說道:「如果不是教授,我也不會去考什麼博士后。」

博士后?我兜住自己的下巴,「你才多大?就是博士后了?」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誰讓我是眾望所歸的天才呢?」

方意說出這句話時自嘲的笑了,我恍惚了,彷彿一下子進入了他的內心,看到了與那個人來瘋的大男孩不太一樣的方意。

他的臉上瞬間失去了笑意,他說:「13歲上高中,16歲上大學,20歲考研究生,我現在才22歲就已經是博士后了,我的人生就是這麼一帆風順,又是這麼的循規蹈矩,你說這樣的人生是不是所有人都很羨慕?」

我張口卻無言,方意定定地注視著我,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低下頭去理了理脖子上那條送給了我又被換回去的頭巾,我想這種令人羨慕的生活大概不是他想要的吧!否則,他的表情為什麼會這麼悲傷呢?

他繼續往回走,我默默更在他身後,我並不擅長安慰人,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他只是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我說:沒關係,我知道這是所有人都羨慕的人生。

我無言以對,的確,就連我也不能免俗的很羨慕,我點了點頭。

哈哈哈……方意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他捂著肚子笑得蹲到地上,笑得我不明所以,他笑完了站起來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一本正經的說:你當然會羨慕了,因為我也很羨慕的嘛!哈哈哈……

我倒是想有那麼一帆風順的人生,可惜上輩子陰德不夠,我到現在連研究生都還沒有考上呢!哈哈哈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傢伙演技精湛到可以男奧斯卡獎了,我還真以為他的憂鬱,他的悲傷是發自內心的,現在看來他毫不掩飾的嘲笑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估計是我的臉太黑了,他趕緊收住了笑容,乾咳了兩聲,擺擺手說:開個玩笑嘛!曉暢別生氣嘛!

我余怒未消,曉暢也是你叫的嗎?

他趕緊拱手告饒,說:我錯了!我錯了!不過教授他也確實把我坑的好慘!要不是他,我才不會選什麼地質勘探學!

「你又在編什麼故事,我可沒興趣聽!」我用盡畢生所學,對他露出最譏諷不屑與厭惡並存的表情,我並不討厭欺騙,因為一個人騙另一個人總是有他一定的理由的,無論造成的結果好壞,無論動機是什麼,但是如果能不欺騙,那個人一定不會選擇欺騙別人。

但是我討厭被耍,耍人的人,無論目的如何,造成的結果好壞,他耍人的行為都是有意而為之的,甚至是計劃好的,他的初衷就是為了看你被耍后狼狽的樣子,這是對智商和人格踐踏,是我最排斥的事情!

他觸了我的逆鱗,我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看?

不過,我低估了這個人臉皮的厚度,他好像沒有看到我的表情,自顧自的說:「我本來是學考古的,只是有一次頂替同學去上你爸的課,還被他提問,結果想不到我瞎扯的答案被他視為有學習地質學的天分,結果後來我就被他騙到這兒來了!」

我用眼神質疑他,不過這種挖人牆角的事,我爸的確做得出來,當初我也不是學地質學的,結果被他那一套女承父業的理論給騙的轉了系,現在想後悔,他就丟給我兩個字,沒門!

方意急了,重重的點了下頭,「真的,你要相信我!教授給我們上課的時候總是提起你:『我女兒曉暢要是像你們這麼笨,我早就把她打回娘胎了……』哈哈……」

他瓮聲翁氣的學完自己就笑開了,一邊笑一邊從阿拉伯式的床單服中掏出一塊黑的令人髮指的餅啃食起來,另一隻手還遞了一塊給我,「還吃不?」

我擺擺手,這餅不僅賣相差,味道也實在不盡人意,果然是非洲國家才會出產這樣的特產,不過話說回來,我好奇的問:「你不是說剛才那塊是特意留給我的嗎?怎麼還有?」

他無辜的眨了眨眼,收回遞給我的那塊餅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我說是留給你的,又沒說之留了一塊。」

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果然沒有一句能信!

他吃完兩塊餅,拍拍手問我:「你知道這是用什麼做的嗎?」

我幾乎下意識的反問回去,他一臉坦然地吐出兩個字,「鳥屎。」

我估計這一刻的我的臉已經綠了,他說:「所以是,你說這個地方鳥不拉屎是不對的,這兒的鳥屎都被收集起來做食物了,所以你才見不到。」

我一陣反胃,他爽朗的令人作嘔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哈哈哈……開玩笑的啦!你看你臉都白了,這其實是用蟲子做的。」

「蟲子!」我感覺我的臉又綠了一層,這個原材料,不比鳥屎好到哪兒去,他真誠的點點頭,「嗯,蟲子!是大草原那邊才有的食物,每天傍晚的時候,當地人就會在鍋底塗一層蜂蜜,然後在空中像打羽毛球一樣揮舞,就能把空中飛的小蚊子粘在鍋底,等分量夠了,把它們的屍體捏在一起放在鍋里烤一烤、炸一炸就可以吃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當地人幫我弄到這麼多呢!怎麼樣好不好吃?」

我已經沒辦法回答他這麼深奧的問題了,在他說完之前我就已經吐了……

那天他攙著幾乎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我回到考察隊圍在一塊的燒烤架前時,領隊嚇得趕緊給我爸打電話,要求立刻把我送回國,說是我要是就這麼死在異國他鄉,他可擔不起責任!

可惜我爸不認為我會這麼容易死,最終我還是不得不在方意的帶領下和所有人一起回到了那個酒店,等待考察完溶洞再離開。

回酒店的路上他們告訴我,現在索馬利亞方面已經封鎖了那個溶洞,為了溶洞避免世界各地專家的考察過程中受到破壞,摩加迪沙當地政府將在各國專家都到齊時組織我們進洞考察。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

這個國家的基本特質就是:窮、亂。

等待考察的時間中,除了吃飯,我沒有出過酒店,換了別的地方,或許還可以出去逛逛街,了解了解風土人情,但是這個地方,我實在沒什麼興趣。

方意很想做一個好導遊,可惜遊客不買賬,他帶著考察隊出門時我待在酒店,他帶著考察隊風塵僕僕的回來時,我依舊待在酒店裡。

終於,他在夜裡敲開了我的房門,把我生拉硬拽的拖出了房間,帶著我上了頂樓,摩加迪沙地酒店只有兩層,就算站在樓頂,近地面的乾燥感也沒有得到絲毫緩解,我摸了摸口袋發現保濕水沒有帶出來,聳聳肩問他想幹什麼。

他唱歌似的說,「曉暢,抬起你美麗的面龐,把它獻給這些閃亮的眼睛!」

我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見了滿天的星星!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星空,那些閃亮的星星遍布了整個天空,整個天空,比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星星都多,它們很低,離我很近,幾乎觸手可及,我從來沒有離他們這麼近過!

「美嗎?」方意壓低聲音問我,我看到他的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美,我點點頭,「美!」

他拉著我席地坐下,和我一起仰望星空,「國內沒有這麼美的星星。」

「嗯,國內沒有這麼美的星星。」我重複一遍他的話。

「你知道為什麼嗎?」我聽見他問我,我看著他熠熠生輝的眼睛,搖了搖頭。

「因為——」他湊到我的耳邊,我感受到他說話時噴出的熱氣,那讓我的臉感覺不那麼乾燥,他說,「因為摩加迪沙的天空有時一年也不會下一次雨,你知道的,只有不下雨才會有星星,摩加迪沙不會下雨,所以它的天空擁有全世界的星星!」

他說的這麼美,以至於我都相信了他的話,我問他,「你怎麼不把其他人都叫來?」

他聳聳肩,不以為然,「這麼浪漫的事,當然要和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做了,叫他們那群只知道地理的傢伙來觀天文,這不是破壞生態平衡,違背自然規律嗎?」

我忽然覺得他是一個挺聰明的人,總能機智的回答問題,果然有點討厭,但也有點可愛!

我正想的入神,他突然朝我揮過來一拳,拳頭在我的鼻樑前停下,我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他打開手掌,說:「喏,這才是真正的非洲特產,嘗嘗?」

我趕緊搖頭,上次那個特產實在是不堪回首,他收回手,剝開包裝紙,「放心,只是白巧克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巧克力塞進我嘴裡,巧克力絲滑的口感在嘴裡暈開,比黑巧克力甜一點,他笑嘻嘻的看著我,「知道黑人為什麼喜歡吃白巧克力嗎?」

我愣了一下,他說:「因為吃黑巧克力,他們怕咬到自己的手,哈哈哈……」他說完自己的笑開了。

我仰起頭和他一起笑,「哈哈哈哈……」

他被我笑哽了,停下來問我笑什麼,我反問他笑什麼,他搖搖頭,「不知道,哈哈哈……」

摩加迪沙的星空下,驚飛了棲禽的笑聲,蕩漾在乾燥的近地面,方意,這個大男孩,好像一不小心闖進了我的心裡。

那天之後,國會方面解除了對溶洞的封鎖,世界各地的地質專家齊聚在這個名叫摩加迪沙的小國首都,摩加迪沙政府組織專人帶我進溶洞考察。

這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溶洞,入口是被巧合的打開的,直徑僅有一米,下到洞中,我么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就像是一座底下宮殿,石柱、石筍林立,頂部的石鐘乳已經沒有水滴了,但仍可以想象出它們形成的過程。

這裡萬年以前或許也是江河文明的發源地,只是在板塊碰撞中,她漸漸失去了河流和水,最終變成了現在這片乾燥的土地……

燈光一閃而過,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下意識的側頭,方意搖著相機對我勝利的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給我!」我對他伸出手。

他把手別到身後,狡黠的眨眨眼,「不給。」

「給我看看,你把我拍得好不好看。」

他卻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不給,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想刪掉它。」

我看不到我的眼睛,更不知道它們是怎麼出賣我的,但是我知道,他有一雙絕對忠實的眼睛,總能把我騙的團團轉。

燈光又閃了一次,他在相機後面重新對我露出笑容的時候,我靈敏的神經感受到了大地的顫抖,我迅速作出反應,一把拍掉相機拉住他想逃,可悲的是,這個神奇的溶洞,根本沒有給我們逃跑的機會,頂部的石鐘乳砸落下來的瞬間,方意大叫一句,「地震!」

前後不到數十秒,轟然一聲,溶洞垮塌下來,我眼前一黑,被擠進一個狹小的空間中,耳邊清晰的傳來有力的心跳聲,不是我的。

方意痛苦的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該死!不是地震!」

對,這不是地震,從震動到結束,開始的太快,結束的也太快,快到,就算在場的都是地質專家也沒有反應過來,我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是……」

「恐怖襲擊!」方意肯定了我的想法,他伸出一隻手在我臉上摸了摸,「曉暢,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我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身體,手腳都沒有疼痛的感覺,「你怎麼樣?」

他壓抑著痛苦,啞著嗓子說:「我也沒事,只是掉下來的鐘乳石不小心砸到了腦袋,好像有點出血,不過你放心,我能扛得住。」

什麼?聽到出血,我腦中「嗡」的一下,心猛地揪緊,這種情況下,最害怕的就是受傷,我慌忙用牙撕開衣服,「傷口在哪裡?趕緊止血,快點!

他一把抓住我亂舞的手,笑嘻嘻的說:「你又上當了,我沒受傷,也沒有流血。」他說著拉著我的手摸著他整個腦袋,如果不是這裡的空間施展不開,我一定會狠狠的給他一巴掌,這種時候,他還敢耍我!

我沒有說話,意外的是,他也選擇了沉默,時間在黑暗中漸漸流逝,黑暗與恐懼,加速了我身體水分的流失,我感到極度的缺水,喉嚨里乾的冒煙,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乾燥的很,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產生負面的情緒,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能出去了。

這時方意突然開口,「曉暢,你渴不渴?

我點點頭,有意識到他看不到,只能「嗯」了一聲,他說:「把嘴張開。」我下意識的照做,極度的缺水讓我的觸覺變得遲鈍,我感覺到,他的什麼地方湊到我的臉上,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入我的口中,有點淡淡的鹹味。

就算是再遲鈍,我也該意識到了,那液體是血,他問我渴不渴我就該想到了,他怎麼可能會有水呢?

我別開頭,喉嚨乾的說不出話,方意再次開口,「你別動,別浪費。」

我抬手擋住他,「方意,你想用你的血保住我的命,讓我記你一輩子是不是?別做夢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曉暢,你想什麼呢?這不是血,」他再次湊上來,「這是眼淚。」這次我感覺到了,是他在眨眼,睫毛掃在我的嘴唇上,痒痒的,讓我的整顆心都在一起發顫,他說:「把嘴張開,我現在的眼淚,可比鮫人淚還珍貴,你千萬別浪費!」

我張開嘴,讓他的眼淚,落進比摩加迪沙的土地還乾燥的喉嚨里,他如星的眼睛下了一場甘霖。

等他收回眼淚的時候,我問他,「要不要,我也流點眼淚給你?」

他吸了吸鼻子,問我:「你難過嗎?」

我搖搖頭,知道他看不見,原本是難過的,但是現在我覺得,有他在身邊我就不難過了。」

「如果不難過,就不要哭。」方意低低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眼淚要留在難過的時候,」他說,「放心吧,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沒有回答,他問我,你知道摩加迪沙為什麼沒有雨嗎?」

我當然知道,「因為摩加迪沙地處赤道附近,屬於熱帶沙漠帶,長年受……」

「不對!」他打斷我的話,「摩加迪沙不下雨真正原因是因為它的天空不會難過,不難過就不會流淚,天空不流淚,當然不會下雨了。」

那天,他用低低的聲音和我說了很多話,漸漸地我的意識模糊了,直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國內的醫院。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仍記得,在摩加迪沙的星空下,在驚飛了棲禽的笑聲中,在摩加迪沙乾燥的近地面,一個名叫方意的大男孩,闖進了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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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墓靈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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