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接著她離開前再說了句,「三日內,世子若改變心意,還可以來找我,但三日過後,咱們就當今天從未見過面,我不會泄露世子仍活著的事,望世子也別透露我曾來見過你的事。」說完,她領著兩個丫鬟扭頭離去。
武浩想上前攔住她,被祈兆雪阻止了,抬手示意讓她離開。
待她走遠后,武浩情急的道:「世子,我擔心您沒答應何小姐的要求,她會泄露您的行蹤。」雖然她方才那般說,可誰知她會不會遵守自個兒的諾言。
「無妨,我待會兒再戴回原先那副人皮面具,就沒人能認得我了,倒是你,今後要小心些。」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從另一頭走出這片松林。
「屬下不要緊,要緊的是世子和二少爺他們,聽何小姐方才所說,二夫人他們似乎再過不久就要對二少爺他們下毒手了,世子方才怎麼不先敷衍的答應下來,待救出二少爺他們再說。」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豈能拿婚姻之事來欺騙一個女人。」他不屑也不恥這麼做。
「那二少爺他們怎麼辦?」
「我這回借調了一批人手回來,我會交代他們暗中尋找歸雲他們的下落。若是兩日後還是找不到弟妹們,屆時再想辦法從何春娘的嘴裡問出來。」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比祈兆雪所預料的更惡劣,接下來兩天之內,接連有幾名官員被問斬。
其中幾位因提出要面見侯爺的要求,被嚴寶婷以其與刺客勾結之名,下令誅殺,另幾人是不滿嚴寶婷干涉勺江城政務,也被以逆反之罪斬殺,一時間勺江城的官員人心愷惶。
「她如此肆無忌憚的殺了那幾個官員,可是會令民心生怨,你不勸阻她嗎?」
某處宅院里,傳來一名女子的嗓音。
男人溫言笑道:「為何要勸阻她,我還嫌她殺的人不夠多,打算要叫她再多殺幾個呢。」
女子稍加思索,似是明白了男子的意思,「沒錯,是殺少了,百姓的怨氣還不夠多。」她偎入男人懷裡,柔笑道:「當她知道,她所謀算的這一切全是在為人做嫁時,不知會有何表情。」
因著男人的一番話,有人又被押上刑台——
「那曾茂是祈兆雪的啟蒙之師,你若殺了他,說不定能逼祈兆雪現身,如此一來,咱們就能趁此機會除掉這心頭大患,從此高枕無優。」
「這曾茂曾為前後兩任南風侯效力,德高望重,殺了他,怕是不妥吧。」這段時間嚴寶婷雖然對這男人言聽計從,卻也覺得此計有些不妥。
她這兩天來斬殺的那些官員,都算不得有多重要,她旨在殺雞儆猴,藉以震懾警告那些不肯歸順她之人。
但曾茂在南方頗有賢名,殺了他怕會引發民怒。
「殺了曾茂是會引發百姓的不滿,但眼下首要之務是找到祈兆雪,除掉他,否則夜長夢多,若是生了變故,讓他搬來援兵反擊,屆時咱們所謀算的,只怕會功虧一簣,反成階下囚。」
「那萬一殺了曾茂,仍引不出祈兆雪呢?」
「你忘了咱們手上還握有四名人質,屆時一天殺一個,不怕他不出現。」
「你是說他的弟妹?他們再怎麼說都是祈遠的兒女、祈兆雪的弟妹,我這個做二嬸的若殺了他們,怕會引起世人非議吧。」
「想殺人還愁找不到理由嗎?何況咱們也不需要公然殺了他們,只消像先前那般,每天公布一人的死訊不就成了。」
因著這席話,曾茂成了此次的犧牲者。
此刻刑台附近布滿了重兵,還有許多弓箭手藏於高處。
監斬官梭巡圍觀的百姓,靜候行刑時刻的到來,而周遭的百姓則議論紛紛——
「曾大人犯了什麼罪,為何會被斬首?」
「據說他曾包庇收留刺傷侯爺的刺客。」
「這怎麼可能,侯爺素來很敬重曾太人,還特地在世子五歲開蒙時,請來曾大人成為他的啟蒙老師,教導了世子幾年,曾大人怎麼會包庇那刺客?」
「沒錯,曾大人素來公私分明,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跪於台上的曾茂,抬起一張布滿皺紋的削痩臉龐,在劊子手行刑前,他抬目仰視蒼天,哈哈大笑數聲,而後揚聲說道——
「老天爺也算是待我曾茂不薄,讓老夫活到如今七十八歲,才遭此劫難,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能活到此時,已是賺到了,我生平俯仰無愧於天地,這一生盡忠盡孝,死而無憾,唯有一願,盼能驅逐小人,讓君子得以歸位。生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盼老夫今日之死,能讓世道恢復清明。」
藏在人群中的祈兆雪,聽見他這番話,兩眼赤紅,緊握的雙拳青筋浮起,努力抑住想去劫囚的衝動。
刑台附近暗中埋伏了上千名的士兵,只要有人劫囚,即刻就會遭到射殺,即使他已借來一批人手,但時機未到,若草率行事,致使全軍覆沒,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故而他不能冒險劫囚,只能暗中前來相送這位啟蒙恩師一程。
他在心裡向他承諾,日後他定會重新奪回南風侯府,他會斬了祈隆夫婦,為無辜死去的那些人報仇。
當行刑時刻到來,祈兆雪不忍看見昔日的恩師人頭落地,沉痛的轉身離去。
他直接出城,來到三日前與何春娘相見之處,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略顯蒼白的真容,默默佇立在松林間,等待他約見之人的到來。
未等太久,武浩便領著何春娘主僕三人前來。
何春娘朝他欠了個身,自信滿滿的啟口問道:「世子約我相見,可是已改變心意?」
「我答應若你能助我救出歸雲他們,日後便娶你為妻。」祈兆雪緩緩說出這句應許。
為了逼迫他現身,嚴寶婷連曾茂都敢殺,下一批拿來威脅他的,也許就是弟妹們,他必須在他們動手前先一步救出他們。
三天來仍是尋不到弟妹們被關押之處,時間緊迫,他不得不違背心意,強逼著自己答應何春娘的要求。
「你可以說了吧,歸雲他們幾個被關押在何處?」
目的達成,何春娘本該感到滿意,然而看著那張緊皺著眉的英朗面容時,心中卻歡悅不起來。
她掐著帕子告訴自己無須在意,她在乎的只是日後侯爺夫人顯耀的身分,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在何家長大,見過的所有的男人都是一個樣的,喜新厭舊,在有了妻子之後,仍三妻四妾一個又一個的娶進門,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她打小就看著娘在爹每多納一房妾室時,就沒用的躲在房裡哭一次。
為那些男人哭是最傻的,她才不會像娘一樣,太拿男人當一回事。
她要祈兆雪娶她,不是鍾情於他,只是想要那尊貴顯赫的身分罷了,她和他是各取所需。
她不再多想,朝他招招手,「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聽完,祈兆雪滿臉驚訝,沒想到嚴寶婷竟將弟妹們關在那裡。
「他們真被關在那裡,你沒弄錯?」他懷疑的問。
「這件事是我親耳聽見我大哥告訴我爹的,被派去看守那幾個孩子的,正是我一位在嚴都尉手下當差的表親,那表親有次與我大哥喝酒,酒後失言,無意中說出了這事。」
這麼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泄露出去,只在那日告訴了父親,她去找父親時,意外聽見了。
他眼神冷冽的注視著她,「倘若此事是真,我定會履行承諾,但若是假的……」
何春娘接腔,「我發誓我絕沒有騙你,若他們不在那兒,咱們先前所說一切,自然不算數。」
「世子覺得何春娘所說可信嗎?」在何春娘離開后,武浩問道。
「去探一探便知。」他重新將人皮面具貼覆回臉上,走出松林。
因著嚴寶婷派人監視著武浩和孫哲兩人,故而他們兩人都須留有一人負責引開那些盯梢之人,因此孫哲未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