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穆樞凌愣了一下,才確定雲安在說的「他」是楚郁。
雲安在為何這麼關係楚郁的事情?可是……穆樞凌咬了一下嘴唇,倘若雲安在真的可以幫忙也是好事一樁。
雲安在也驚覺自己的反應著實大了點,她緩緩坐下,語氣平緩地岔開了話題:「嫂子若是有什麼難處想著我,我也是高興的。倘若我能幫上什麼忙,也絕對不會推辭的。」
穆樞凌掙扎了一下,一下子抓住雲安在的手,說:「楚郁出事了,是楚家的仇家記恨他入了史部,便胡亂編排他,又將他以前做的詩句拿出來,說是反詩。他現在已經被關在牢里了,據說這輩子想要出來也是不容易了!」
雲安在呆怔在那裡,腦海中浮現幼時站在案邊幫著楚郁研磨時的情景。她會仰著頭望著楚郁,聽他出口成章,念出一句句詩句來。
她崇拜地說:「表哥真厲害,記得這麼多詩!」
而楚郁,則是淺笑不言。
後來她才知道那些詩句都是表哥自己所寫,哪裡是背誦的。
「嫂子是希望我去求太子幫忙嗎?」雲安在很快從思緒里回過神來,冷靜地望著穆樞凌。
穆樞凌苦笑,道:「我本來是打了這個主意,那些人不過是欺負楚家衰敗,緣由也是隨便找的。詩句是不是有反意……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不好說的。倘若有一股力量站在楚家身後,為他說上兩句話,也就可以擺平的事情。可是你哥哥說的對。讓你這麼做,簡直是在害你。」
穆樞凌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輕聲說:「我知道我不應該再過問他的事情,可是……」
「嫂子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呢?」雲安在偏著頭,審視著穆樞凌,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穆樞凌一愣,明白雲安在這是誤會了。她急忙解釋:「在在,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那個人早就沒有聯繫了,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情,他沒有再來府里,我也沒有再見過他,更是沒有派人打聽他的消息。這件事情是你哥哥今日告訴我的。」
這下,倒是換做雲安在愣住了。她仔細想了想,很快就把其中的緣由想通了。
「嫂子,」雲安在徹底冷靜下來,「你剛剛說這個時候需要有一股力量站在楚郁的身後支持著他,那麼你覺得雲家這股力量夠不夠呢?」
穆樞凌皺眉,有些沒懂雲安在的意思。
「哥哥是怎麼待你的,嫂子你比誰都清楚。就算知道了你和楚郁的事情,他依然讓父親送楚郁進了史部,可謂保他前程。那麼嫂子覺得哥哥為什麼會把他這次的事情說給你聽呢?」雲安在心裡有些為雲奉啟難受,「就算到了現在,哥哥也是處處為你著想。可是你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不顧我的處境,讓我去求太子幫忙。你這麼做,會不會寒了哥哥的心?」
穆樞凌怔怔看著雲安在,先前她只想著這個想法會讓雲安在處境更加窘迫,倒是沒有考慮過雲奉啟的感受。
雲安在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嫂子,誰都知道楚郁如今的職位是父親舉薦得來的。你說是楚家的仇家落井下石,可是你有沒有一丁點考慮過,這也有可能是有人藉機打壓我們雲家?」
雲安在故意在「我們」兩個字上咬重了一些。
「我……是我慌了神,沒有考慮這些……」穆樞凌心裡不是滋味。雲安在說的這些話,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想過。
「嫂子,你是雲家的長媳。」雲安在站起來,有些失望地望著穆樞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縱使楚郁對於她而言是那麼重要。可是此時此刻,她必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穆樞凌臉色灰敗,她張了張嘴,竟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瞧著穆樞凌的樣子,雲安在終究是心裡不忍。她勉強笑了笑,輕聲說:「嫂子,我很明白你心裡的痛楚。可人這一輩子總不能只靠著那丁點自以為是的愛情過活……」
「你不懂……」穆樞凌絕望搖頭。
「我不懂?」雲安在不由提高了聲音,「不就是心有所屬而嫁給另外一個人嗎?」
穆樞凌驚訝地抬頭望著雲安在,她恍然覺得雲安在的處境和自己也有幾分相似。只是雲安在她向來不喜歡把心裡的難受表現出來,最近也總是表現的好像開開心心等著出嫁一樣。
因為懂,穆樞凌望著雲安在的目光有些惋惜。
「嫂子,你不要用這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我和你不一樣,若我是個有骨氣的,就會拒絕嫁給蕭且,可是我沒有骨氣。我想好好過日子,所以選擇嫁給他。或許說我沒出息也罷,可是在我眼裡能活著就要好好過每一天。是,我是不喜歡蕭且,不喜歡他的粗魯,不喜歡他的不講理,不喜歡他的野蠻無知。可是我會努力去喜歡上他。」雲安在頓了頓,腦海中不由浮現蕭且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要是聽見她這話,是不是又要生氣。
「灼灼並不是私自跑去找我的,是你派她去的吧?」雲安在輕輕笑了一下,「嫂子是覺得我雲安在性子柔和好說話嗎?這一次恐怕要讓嫂子失望了。我不會去找太子幫忙的。因為……打從我決定嫁給蕭且的那一刻起,就不會再做任何可能讓他誤解和生氣的事情。」
「我雲安在雖然任性驕縱,可也懂得要對自己丈夫絕對真心、真誠。」雲安在默了默,狠心加了一句「倘若嫂子實在不願意做這個雲家長媳,你就放過我哥哥吧。」
穆樞凌聽著雲安在的話,好像每一句都是刀子在扎她的心。平日子,作為嫂子的穆樞凌一直很疼雲家幾個姑娘。在她眼中的雲安在的確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驕縱任性,而且心腸軟,性子柔。可是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平時被她看輕的小姑娘竟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顧不上其他,她望著雲安在這個小姑子就落了淚,眼淚一顆一顆滾落下來,說不出的悔意和自責。她痛苦自責,卻什麼都沒有做。
這兩年,她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之中。她曾恨過命運的涼薄,也曾無盡地責怪自己不是一個好的妻子。命運對不起她,可她對不起雲奉啟,對不起雲家。
「在在,是嫂子考慮不周,我……」穆樞凌去拉雲安在的手。
「嫂子歇著吧,安在先走了。」雲安在終究是不忍心瞧著穆樞凌痛哭的樣子,她緩緩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幾乎落荒而逃地離開旭照院。她一路小跑似的回了露破院,一進自己的屋子,就將所有下人都攆了。
她這才哭出來。
她也擔心啊!
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滾落出來,絲毫沒了和穆樞凌講大道理時的冷靜沉著。一想到楚郁如今被關在牢里,她心裡就難受。
楚郁當初那根斷指處理的不夠好,只要是陰天的時候他的斷指就會隱隱發疼。牢里最是陰暗潮濕,也不知道他的手是不是又要疼了。
雲安在猛地吸了兩口氣,又用帕子擦了臉上的淚。瞧著銅鏡里的自己臉色緩和了一些,才推開門出去。
世間安得兩全法?
試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