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太太怒看著武安侯,她這兒子哪兒都好,就是在內宅爭鬥一事有些糊塗,不喜歡被這些瑣事煩,寧願離京辦差。是,她承認大兒媳會打理後院,那些妾室也不怎麽鬧騰,可是今兒這齣戲真是叫她大開眼界,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氣得緊閉雙眼,冷笑道︰「十幾年了,我老婆子自認眼光夠毒辣,從沒有看錯過人,今兒才知道什麽叫看走了眼,你這媳婦惦記安容的秘方能掙銀子,偷偷叫人偷了,自己不敢賣,叫了江二老爺代賣,幸好安容機靈,在秘方上留了一手。誰想事情敗露後,他們又叫江二太太來使苦肉計,算準了安容心軟,會掏銀子幫他們填補濟民堂的損失,在我面前唱起了紅白臉,苦肉計不管用後,因捨不得自己的壓箱底,就偷偷指使財總管偷庫房,財總管被抓,供認出來,她又裝暈!」
老太太失望至極,越說越生氣,把桌子拍得哐當響,「我真沒想到你會連自己女兒的錢都惦記,侯府是缺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用的?讓你需要使出這樣的下作手段,一聽到安容手裡有比養榮丸好的秘方能掙錢,就想來分一杯羹!如今為了脫罪,竟還打算讓阮嬤嬤去濟民堂認罪,說是安容指使她算計他們的,成心要把安容往火坑裡推,若不是丫鬟耳朵尖聽到了,她這是要毀了安容一輩子啊!」
老太太這話不是危言聳聽,濟民堂為了挽回名聲什麽都做得出來,阮嬤嬤要是真去認罪,肯定是要當著眾人的面,到時柳記藥鋪名聲盡毀,安容一個大家閨秀,還沒出閣就過問鋪子的事,這樣的媳婦去誰家不跟主母搶當家權,誰會喜歡、誰還敢上門求親?
安容抿緊唇瓣,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夫人,「母親,你缺錢了可以跟我說,我不會不給你,為何要算計我?」
老太太聞言更氣了,整個侯府誰不知道安容出手最大方,也是最孝順的,偏後母這小人之心,使那下作手段去算計,真是無恥至極。
安容一番純善之言,大夫人聽得直想吐血,這小賤蹄子,以前真是小看了她,今兒竟壞了她的算計!大夫人跪在那裡,慌亂不知所措,昨兒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妙計,結果毀在了那豬一樣的弟妹手裡,建安伯那麽多下人,讓誰來寫帖子不行,非得她自己寫!
大夫人可憐巴巴的望著武安侯,希望他能看在夫妻的情分上饒過自己,結果武安侯壓根沒掃她一眼,而是望著老太太。
「娘,這事既然查出來是她做的,就依照家規懲治吧,內宅的事——?」
話還沒說完,外面傳來一陣驚訝聲——?
「喲,這是出了什麽熱鬧,一個個的都趴在這兒偷聽?」二太太一臉詫異的走進來,一臉震驚,「大嫂怎麽跪著,這寒冬臘月的,就是鋪著厚地毯也會凍著膝蓋,趕緊起來啊。」
安容很無語,侯府就這麽大,一點風吹草動就鬧得人盡皆知,二嬸會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她本還納悶二嬸怎麽沒來看大夫人的熱鬧,偷偷問了夏荷才知道,原來孫嬤嬤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二嬸,今早不必來給祖母請安,其實說白了,祖母就是不想讓二房來瞧大房的醜事,本來已經夠煩了,二嬸又慣會火上澆油,這要鬧起來,祖母還不得頭疼死。
二太太也是知道這一點才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進來,她瞧了瞧地上的茶盞碎片,才道︰「今兒丫鬟告訴我不用來請安,我就偷了會兒懶,後來越想越不對勁,這大冬天的容易著涼,正好我娘家給我送了些補藥,我就給老太太送來了,出了什麽事讓您這麽生氣?可得保重身子啊。」
二太太這話可是大有深意,她娘家送補藥,雖說不是雪中送炭,卻也是中規中矩的人情往來,不像大夫人娘家就會火上澆油,哪有一絲親家的樣子?之前她被大夫人壓製得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今兒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不落井下石。
老太太氣得頭疼,她許久沒聽到二太太陰陽怪氣的聲音了,大兒媳這一犯錯就給了二兒媳一大把柄,往後還不知道要被奚落多久,說她是豬腦子真是一點不錯。
大夫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犯錯理虧,不敢頂半句嘴,恨不得撕爛二太太那張臭嘴才好。
二太太之前沒來,沈安芙卻在一旁看了老久,這會兒把她娘拉到一邊,母女倆一陣交頭接耳,二太太當即一臉鄙夷的看著大夫人,「大嫂,你真是、真是……」難聽的話沒說出來,這樣才能體現她的良好素質,也更能體現大夫人所作所為有多麽齷齪,為人所不齒,她「真是」了半天才道︰「我記得大嫂嫁進來做填房就是為了照顧好安容的,怎麽照顧到連安容的銀子都惦記上了?」
沈安姒一直拽著沈安玉讓她別衝動,怕她惹怒老太太,可是對二太太,她就沒義務攔著了,尤其二太太說話實在過分,誰不知道大夫人最討厭聽到的就是填房兩個字,而且二太太一心要搶管家權,可不就是要跟二姨娘搶?她眼珠子一轉,眼睛瞄到沈安芙,心底冷笑,就是她挖了自己的牆角,讓五妹妹改了主意不帶她去參加梅花宴、害她被四妹妹嗆了一回,這會兒二太太奚落大夫人,五妹妹可是在氣頭上呢,回頭她再挑撥一二……
就在沈安姒稍不留神時,沈安玉一把甩開她,朝二太太冷笑道︰「你也別說我娘,事情是不是我娘做的還沒查清楚呢,倒是二嬸後院里不明不白的死了那麽多姨娘……」
「安玉!」武安侯冷喝一聲,「回蒹葭院,沒我的准許,不許出院門一步!」
沈安玉跺著腳,豁出去道︰「我不回去,就許她譏諷我娘,我還不能替我娘說兩句了?自己後院的事都沒管好,還敢跑來管我們大房的閑事!」
二太太氣得臉色刷白,嘴皮直哆嗦,「真是伶牙俐齒,做娘的手腳不乾不凈,做女兒的連是非黑白都不分了,還敢這麽跟長輩說話,真是好教養!」
大夫人捏緊拳頭,對沈安玉道︰「聽你爹的話回蒹葭院……你要真不願意,就去你九妹妹那兒,安姝昨兒肚子疼了一宿,這會兒還下不來床,你去陪著她,別讓她出門。」說完,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才大著膽子把沈安玉拖走了。
然後,大夫人望著二太太,眼神冰冷,二太太氣得臉色鐵青,卻沒再說什麽。
安容在一旁看著,秀眉輕挑,看來大夫人是抓到二太太什麽把柄了。
老太太被她們鬧得頭疼,問孫嬤嬤按家規該如何處置今次的事。
孫嬤嬤有些為難,侯府家規嚴格,大夫人這樣的情況是要休妻的,但不可能休啊!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外面竄進來一個小粉團,沈安孝撲到大夫人懷裡要她抱。
老太太見狀,氣得直拍桌子,「誰帶孝哥兒來的!」
安容坐在一旁,無力的看著天花板,大夫人的護身符一張接一張,別以為她不知道,大夫人剛剛跟沈安玉說的話,不就是要沈安姝也來嗎?沈安姝在慈雲庵吃了一個月的齋,好不容易回來,又上吐下瀉,老太太正心疼她呢,三個兒女一起求,還有沈安姒,老太太不可能把她關到佛堂的。
沈安孝哭著要大夫人抱,又求老太太,又是拽武安侯的錦袍,老太太捨不得苛責小孫兒,不過對那管教嬤嬤可不會捨不得,「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給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管教嬤嬤哭著求饒,卻被捂住了嘴拖出去,很快就傳來了板子聲。
大夫人有些心灰意冷,不過沒有絕望,依然跪在那裡叫著委屈,「丫鬟說是我指使的就是我指使的,我壓根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收到一封信,顧忌安容的名聲,才吩咐財總管籌銀子,怎麽就成了那歹毒的了?!」
大夫人說得理直氣壯,眼神極度委屈,臉皮之厚,安容懷疑連納鞋底用的錐子估計都鑽不破,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勇氣,在證據確鑿之下,還敢說自己是委屈的。可是很快的,安容就懂了,也明白大夫人不是能輕易能撼動的,她居然還有替死鬼!
而且這替死鬼來的速度之快,讓人始料未及,安容甚至懷疑她壓根就守在侯府門前。
江二老爺承認秘方是他指使阮嬤嬤偷的,也是他寫的恐嚇信,大夫人完全不知情,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一切與大夫人無關。
來說清楚這事的是江二太太,她昨兒臉面丟盡,今兒繼續來丟臉,看大夫人的眼神都帶著寒冰,卻不得不為了她跟老太太和武安侯賠禮,差點沒跪下來,「我家老爺真是叫鬼迷了心,他也知錯,方才當著大哥的面差點撞了柱子給安容賠罪,這會兒還暈在床上……」
她哭哭啼啼說了一大通,無非表達兩個意思,一是對於江二老爺做出這檔事,建安伯很生氣,差點沒把他們趕出家門,二就是江二老爺已經知錯,甚至想以死謝罪,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就指望著江二老爺過活,他一死,不是要她的命嗎?所以求老太太和武安侯看在親家的面子,更看在安容親娘江氏的面子上,給他們一條活路……終歸安容也沒吃什麽虧,等江二老爺身子好了,再親自來給她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