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嚴世爵沒想到劉樂璇竟會喝香檳喝到醉,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醉態。
當他發現她腳步蹣跚,攙扶著她離開餐廳,她在長長的走道上忽地停步,扯扯他的衣袖笑說:「嚴世爵,我要載歌載舞替你祝壽……」
他先是怔了下,隨即俊唇輕揚,玩味道:「好,你跳。」他放開她,退到一旁,雙臂盤胸,等著看她表演。
沒想到她真的哼起節奏輕緩的古老小調,手舞足蹈起來。
她因醉酒,身子揺揺晃晃,他擔心她絆倒,連忙又上前扶住她,打算帶她上樓休息。
「我能跳,別拉著我。」她堅持要為他獻舞。「沒有水袖不好舞動,這個借我一用……」她水眸氤氳,咕噥著說道,伸手解開先前系在他頸頂的長圍巾,就往自己肩頭披上。
嚴世爵有些沒轍,只能放開她,卻又緊跟在她身側,若她不小心絆倒,他能及時拉她一把。
她雙手捉著長圍巾,當是彩帶般甩著,舞動著。
她踮起腳尖,雙足輕點,緩緩移動,雖腳步有些飄浮,但跳起慢舞來,身段仍柔軟輕盈。
她的小嘴,隨著舞步繼續哼唱著。
「怎麼還沒上樓?」王嫂聽到聲音,走來探看,納悶嚴世爵帶她離開餐廳好半晌了,怎麼還沒上樓?又見劉樂璇揺揺晃晃地揮舞手腳,嘴裡不知在哼唱什麼,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她在唱歌跳舞,說要繼續替我慶生。」嚴世爵莞爾回道。「我等一下就帶她上樓,無妨,她發酒瘋挺可愛的。」
他一雙眼直盯著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俊容流露溫柔神色,唇角高揚。完全沒想到她竟會跳中國古典舞蹈,雖然帶著醉意,倒也有模有樣的,賞心悅目。」
莫名地,他有種熟悉感,似乎有另一個模糊影像透過她,與她重疊……
那模糊身影像是穿著古代裙據、揚著長長水袖的女子……那究竟是什麼?夢嗎?但他並未作過這種奇怪的夢。
「還真的挺可愛呢!」王嫂見她又唱又跳的醉態,呵呵直笑。
忽地,劉樂璇身子一歪,腳步踉蹌,嚴世爵馬上大步上前,探手扶住她的腰肢。
她身子歪倒向他,喃喃道:「我……想睡了……」她眼皮一閉,頓覺一股濃濃睡意襲來。
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朝樓梯步去。
他抱著她上樓,抱進她住的西側客房,將她輕放在床上。
當他要替半醉半醒的她蓋上被子,意外發現自她衣襟露出一個墜飾,瞬間驚訝地瞠大雙眸。
他常看見她白晳頸項戴條銀鏈,但並未注意那銀鏈系著什麼墜飾,只因她都將墜飾放進衣襟內,若穿低領或較單薄衣物,則會換戴不同項鏈,或乾脆不戴。
此刻,他大掌握著那塊長命鎖,心口一震。
這造型、樣式,甚至重量,跟他常在把玩那一塊漢代長命鎖一模一樣,只差在新與舊。
她這一塊非常新穎,金飾閃著金芒亮澤,儼然是新鑄造的。
原本醉意茫然想睡的劉樂璇,察覺胸前系的墜飾被人拿起,她驚了下,張眼,坐起身。
「這是我的寶貝,不准你偷走。」她將一度置在他大掌的長命鎖奪了回來。就算對象是他,她也無意輕易割愛這貴重的寶物。
「你什麼時候打造的?不是說不要贗品?不過這鑄工師傅仿得很細膩,工藝技巧高超。」嚴世爵不禁讚佩。
雖只瞧幾眼,因他已摸透真正古物,對她這塊仿的長命鎖,竟能鑄造得分毫不差、一模一樣,不免驚嘆。
「這是真的,貨真價值的金子鑄造的。」劉樂璇強調。
「我沒說它是鍍金的,但它是贗品。」仿古的鑄工確實非常細膩逼真。
「才不是贗品,這是貨真價實的真品,是出自西漢宮中第一鑄劍師司徒絕之手,他生平唯一鑄造的純金長命鎖!」她握緊系在胸前貴重的長命鎖,大聲強調。
「你清楚它真品的來歷?」嚴世爵這才又想起那次她到舊金山飯店房間找他,就是為了告訴他,關於他們同時感興趣的漢代長命鎖的故事。
「我還知道這是一對的,但另一塊長命鎖下落不明……」她的眸色不由得一黯。
「另一塊在……」他猛地一頓,差點脫口道出秘密。
劉樂璇卻沒注意到,自顧自地說起她身上這塊長命鎖的秘密——
在她十二歲時作了一場古代怪夢,醒來時,床邊就離奇出現這塊與夢中相同的長命鎖。
因詢問身邊的人皆不清楚它來歷,她只能自我解釋,這是漢宮的女相士作法,讓它穿越時空送到她身邊。
這塊長命鎖被司徒絕長年系在胸前珍藏,深藏著他對頤陽公主無法表述的濃烈愛戀,在他身負重傷墜落湍流不止的飛渠離世后,他的魂魄請託女相士覓得它,並囑咐轉交給頤陽公主。
女相士卻離奇的把這重要飾物交給年僅十二歲的她。
轉眼間,它已陪著她十年。
她想,另一塊長命鎖應該一直戴在頤陽公主身上,也許在多年後,跟著她一起埋葬了。
嚴世爵聽她一臉認真陳述離奇夢境,自是不相信,可他的心竟莫名抽扯了下,漫上一股奇異優傷。
「嚴世爵,幫我倒杯水。」劉樂璇向他分享完這塊長命鎖的秘密,坐直身子,命令道:「我口渴了。等會兒要跟你分享的故事很長很長……」
嚴世爵無奈一笑,依照她的要求,替她倒了一杯開水。
他坐在床應她要求當唯一聽眾,一開始他是被半強迫的聽她說故事,但過了一會兒,他不由自主全神貫注去聆聽。
即使她說的是虛構夢境,他心裡卻莫名湧現諸多情緒,腦中甚至浮現一些模糊的畫面,猶如拼圖似的,教他宛如陷入一片迷霧中……
日光穿透窗帘,溫暖光線迤邐至床鋪,映上一張柔柔睡顏。
一對扇子般的長睫輕扇,她緩緩撐著眼皮,頓覺有些頭昏腦脹。
她從床上坐起身,雙手抱著頭,低聲呻吟,「這就是宿醉嗎?真不舒服……」
她跨下床,先轉往浴室盥洗並淋浴,恍忽的神智這才完全清醒。
她換上新衣物,對著穿衣鏡望著空蕩蕩的頸部,心頭猛地一驚,項鏈呢?
她昨天沒戴嗎?但她記得昨天穿好衣物,她將那塊長命鎖戴上了,並將墜飾放在衣襟內才是。
她轉往化妝台尋找,拉開抽屜也不見它的蹤影,不免開始緊張。
是她喝醉后不小心掉了嗎?那應該掉在房間或餐廳吧?
她匆匆朝房間地板找了一遭,接著奔出客房,直接奔樓下前往餐廳。
「樂璇,你起來了,要吃早餐了嗎?」王嫂見她起床了,關心問道:「有宿醉不適嗎?」
「王嫂,有設有看到我掉的項鏈?幫我問問有誰撿去了。」
「項鏈?什麼時候掉的?沒聽說呀!若有傭人撿到會交給我。」這宅邸雇請的傭人雖多達數十名,但個個手腳都很乾凈,不會將不屬於自己的貴重物品佔為己有。
「我記得昨天一直戴在身上,早上醒來卻找不到了。」
「會不會是昨晚少爺抱你回房,順手替你拿下來了?」王嫂揣測著。
一聽王嫂提起昨晚是嚴世爵抱她上樓,她這才好像有點模糊記憶,神情微窘。
她醉酒後是不是做出什麼失態的行為?
她想向王嫂探問詳情,但又聽王嫂告知嚴世爵尚未出門,人應該在收藏古物的房間,她便急匆匆轉上樓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