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好沉。

真的好沉。

像是有一座山壓在他的背脊上，他不得不低頭，不得不彎腰，必須忍耐，要笑著，不能讓人看出他的困境，一旦露出破綻就會粉身碎骨。

他坐在辦公室里，這樣安靜的屋子，只有他一人，那種窒息感又來了，潮水一樣侵襲他的五官，呼吸都是悶氣，他鬆了松領帶，然而卻無濟於事。

單手支著額頭，他低低的嘆了口氣，想起昨天慕敬霆的話。

給自己留條後路嗎？

呵，他如今前是懸崖，后是深淵，哪裡還有什麼後路可言。

這時他突然想起昨天一個細節，在他點破慕敬霆從前的陰謀，並說明打算告訴瑤瑤的時候，他並沒有如從前一般的態度表示無所謂，反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提醒」他。

他坐正起來，仔細思索一遍。

不對，慕敬霆的反應不對勁，難道說……他在乎瑤瑤，所以才說那番話的？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的心底彷彿江海翻湧，原本的沉悶瞬間化作了怒火，還夾雜著不甘。

慕敬霆，難道你連瑤瑤都要從我身邊奪走嗎，你擁有的還不夠多嗎，身份，地位，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為什麼連瑤瑤也不放過！

於是就在當夜，慕清川買了到憶城的飛機票。

清晨，季媽媽上班去了，季瑤睡到七點多也醒了，這兩天在家裡季媽媽不斷給她灌輸讓她趕緊找男友的思想，可是一想到這個季瑤就頭大。

本以為離開慕敬霆后可以靜下心想想，可是每每想到他，腦子都不禁浮出她離去時慕敬霆吻她的那件事，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彷彿就在耳邊，不斷迴響。弄得她每次一想起就羞得趕緊不去深想了，真是的，沒經過她同意就親她，真是太、太……啊，不想了！

那個色孔雀，混蛋混蛋！

穿好衣服出門打算去吃牛肉麵，可一出小區門口便看到街對面的車上下來一個人，她愣了下，繼續往前走去麵館。

慕清川很快追來，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季瑤身後，一直隨她到了麵館。

季瑤坐下，喊了句：「要大碗牛肉麵。」

「好嘞。」

慕清川坐到她對面，轉過頭輕聲和女服務生說：「我和她一樣。」他輕輕一笑，俊美白皙的容顏綻開，讓面前的的女服務生愣了愣，隨即甜甜的朝他笑了笑：「好的。」

季瑤抬眼看了下慕清川，然後無奈地移開視線，真不知道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說是巧合季瑤是絕不信的，他擺明了就是一早就在她家小區門口等著她。

面很快就上來了，季瑤沉默拿起一邊的調料瓶，開始放辣椒，倒醋，再攪拌均勻。

慕清川注意到她的動作，輕聲笑著說：「還這麼喜歡吃醋，小心對胃不好。」

季瑤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但很快便又繼續加醋，她沉默著低頭吃面，始終不理會慕清川。

慕清川倒不覺得尷尬，他看著季瑤因辣椒染紅的嘴唇不禁笑了下：「瑤瑤，記不記得以前我去你學校看你的時候和你一個同學多說了幾句話你就生氣了，你現在的樣子和那次一模一樣……」

啪！

季瑤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她皺著眉看著他：「你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這樣明顯的敵對態度是在慕清川的預料之中，他很了解季瑤，上次他將話說的那麼絕，肯定不可避免的傷到了她的心，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暫時避開和她有關的一切，將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不再被干擾，以免再出現新品發布會的失誤。

但現在不同了，形勢已經逆轉，尤其是慕敬霆奇怪的態度讓他隱隱有些不安，雖然原來他知道瑤瑤和他交往，可那時他還看不出兩人的感情有多深，所以即使心有不甘，他也是放心的。但現在不行了，他知道慕敬霆的性子，他一旦真的想要得到什麼，勢必不會罷休，所以他要在慕敬霆覺察之前動手，現在的形式對他是有利的，尤其是知道季瑤和慕敬霆是假扮情侶之後，他更有信心。

所以在面對季瑤的怒氣時他顯得十分輕鬆：「生氣了呢，果然和那時一樣。」之前是吃他的醋，現在無論是因為什麼，起碼，瑤瑤是在意他的，這個認知讓他很是愉悅。

季瑤深深地看著他，而慕清川始終掛著微笑，清晨的眼光照射進來，映著他白皙的肌膚彷彿染上一層光暈，這樣美好微笑的男人坐在她面前，時間若是追溯到半年前，季瑤一定會心生歡喜的回望著他。

可現如今，她只是嘆了口氣，再次拿起筷子沉默的吃面。

她不想再和慕清川有什麼瓜葛和聯繫了。

見她又沉默起來，慕清川當是說中她的心事，他輕聲問：「最近還好嗎？」

季瑤忍了又忍，還是不禁抬起頭：「慕先生。」

慕清川對這個稱呼挑挑眉，他當是季瑤鬧彆扭，非但沒有收面上的笑容，甚至還靠近幾分。

季瑤靠向椅背，用濕巾擦了擦嘴：「我想你和汪詩情還沒有解除婚約吧。」

她真的吃醋了？

慕清川有些意外，也有些愉悅：「怎麼了？」

「沒怎麼，」她不屑的勾了勾唇角：「我只是覺得汪小姐要是知道你大老遠的跑到憶城來，找前女友，還關心對方過得好不好，她肯定會不高興吧。」

慕清川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她不會的。」

重點不在這裡好不好。

季瑤簡直要無奈了：「那我換個說法，慕先生你從永興跑到憶城來，問這些無聊的話有意思嗎。」

「我只是關心你。」

季瑤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十幾秒后才開口：「你不會是忘了之前的事了吧，」她指慕清川找她的那晚，他假裝扔了戒指，也是那一刻，季瑤終於明白自己的內心，她解脫了，所以當再次看到慕清川時本沒有多大的感覺，可聽到他這一句句的話，內心的火就竄了出來，「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但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很不想見到你。」

好好的心情也被毀了，季瑤從兜里拿出錢放到桌子上就要走，她剛站起來就聽到慕清川帶著冷意的聲音：「那你想見誰，慕敬霆嗎？」

「與你無關吧。」她並沒有否認。

就是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徹底崩斷了慕清川心底的最後一絲理智，他嗤笑了一聲：「我知道你不想見我的原因，但你如果知道，慕敬霆和我一樣的話，我很好奇你會不會用同樣的態度對他呢？」

季瑤的動作頓了下，她想離開，可雙腿不聽使喚，仍舊停在原處：「你什麼意思？」

慕清川抬起頭，用著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她：「瑤瑤，我承認我騙了你，可是你知道嗎，真正騙你最深的，是慕敬霆。」

慕清川直直的望向她，低聲道：「我知道你和慕敬霆不是真的在交往，你們是假扮情侶的，對吧。」

當聽到慕清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季瑤不是沒有震動的，然而現在他是否知道，於她也沒有什麼影響，可緊接著他又說了一句：「可你知不知道，你和慕敬霆的合作並非巧合，瑤瑤，你仔細想一想，怎麼就會那麼巧，他那樣的身份和你遇見，又陰差陽錯的是你的房東，他會缺那點錢嗎，要知道那個房子不大，但他也是上心的，怎麼可能把房子租出去，還以那樣低的價格，瑤瑤你也是聰明人，你只要想一想就全明白了。」

「你先說吧。」她淡聲道。

慕清川沒賣關子，將事情簡略而迅速的說給季瑤聽。

季瑤重新坐下，待聽完他的話之後，輕蹙柳眉，並沒有急著追問慕清川一些問題。

最後他嘆了口氣道：「瑤瑤，縱然我騙你，但也絕不會這樣設計你的，慕敬霆是什麼人你可能還不太了解，他不會對人用真心，萬事都喜歡用謀略來算計人以此達到目的，現在你知道了吧。」

季瑤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道：「可是，這說不通啊。」她抬眼看著慕清川，「你說，他故意找我，就是為了要設計你，就因為我曾經是你的女朋友？」

「沒錯。」

她突然笑了出來，清美無限，可慕清川突然生出一股奇怪之感，她為什麼笑？

「這完全不對吧，」她看著慕清川緩緩道：「要知道當時是什麼場景，你那樣突然的和我提出分手然後整個人就消失了，我再聽到你消息的時候你已經搖身變成慕林集團的二公子了唉，而且馬上就要訂婚了，不說這些，就說前陣子你不是還當著我的面扔了戒指說只是個破爛東西嗎，所以我對你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