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季瑤看了眼他的手，再抬頭看向他，她知道他此刻說的都是真的，可她沒有說話，沉默幾秒之後才緩緩道：「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在計劃了。」連她都是他棋盤中的一枚棋子。

慕清川淡笑，沉默的承認了。

她凝聚心神，好一會才再次看向他，她之前到底是和一個什麼樣的人在一起了，明明是熟悉的臉孔，這一刻卻異常陌生，但她的答案始終如一，然而她並沒有像之前那般的態度，甚至還笑了下：「清川，你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認準了一個人，便會全心全意的愛他，你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提出分手，因為你斷定我會如你期望的一樣再次回到你的身邊。」她點點頭，「其實你猜的很對，如果是之前的我，就算心中對你有怨恨，但我的愛一定是大於恨，肯定會理解你，原諒你。」

她抬起頭，望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可我不愛你了，早就不愛了。我愛的是慕敬霆。」

她這樣認真平靜的說出這番話，比起她之前對他說的所有話都造成更強大的震動。

他低笑一聲：「沒想到有一天，會從你的嘴裡聽到你說你愛別的男人。」

「其實，我也知道我們回不去了，但沒關係，我們還可以繼續往前走。」他放低姿態，露出清淺微笑：「瑤瑤，我是你第一個男友，你的初戀，那麼多的第一次，都是我陪伴著你。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喜歡什麼，你愛什麼，你怎樣會高興，怎麼會不開心，喜歡去那裡，喜歡什麼人，我比這世上所有的人都了解你，我是最適合你的人。」

「你和我在一起，會比任何人都開心，回來吧，瑤瑤。過去你所受到的傷害，今後我會一一補償你，你不願馬上和我複合，我也理解，我只要一個機會，一個待在你身邊你機會。我會治好你心中的傷，帶給你永遠的幸福。」

他的眼神那樣真誠，語氣那樣認真，甚至讓她產生一絲晃動。

但最後，她還是搖了頭。

「最適合的人，並不一定是對的人。你所對我的了解，雖然帶給我過快樂，傷痛卻也是最大的，你要的不是我，不是愛你的人，是一個你能夠控制的人，而一旦你失去了控制，你就會不安，甚至於毀滅我。」

「清川，你給不了我幸福，也給不了我快樂，你只能給我傷痛，而那些傷痛，只有慕敬霆才能夠撫平，他已經把我治好了，但我卻不是那個能夠治癒你的人。」

也許曾經可以是，但你的隱瞞，你偽裝的笑容將我瞞的太好，我絲毫碰觸不到你的內心，你那麼了解我，我卻只覺得你陌生，要我如何治癒你呢。

慕清川望著季瑤，慢慢的收了手，是……這樣的嗎？

他終於想要和她一同踏上幸福之路，她卻不願意和他一起走了。慕清川怔怔的望著她，低聲道：「為什麼你明明就在我身邊，我卻覺得你離我那麼遠。」

「過去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有這樣的感覺。」她垂下眼，「你說讓我等你，可我太怕，就追到了永興直到被你拋卻，但沒有人能夠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永遠等待，那太絕望了，真的。」她看向他緩緩道：「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你想要的，我也不會給。」

天涯陌路人，說的就是我們。

前路盡斷，亦無迴路，再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折磨。

更何況，她已愛上慕敬霆。

「是這樣么。」他看著她低聲道，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他一直那樣了解她，單純莽撞，純真堅強。在這樣的環境中，她還能保持一顆這樣的心真的很難得，所以在最初即使知道她想感激的人不是他，他也順其自然的讓她誤會，並成為她的男友。

最初是不在意的，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上了心他也不記得了。真是可惜，他是真的喜歡她的，他很少真的會喜歡什麼東西了。

「不該讓你接觸到其他人的。」他忽然道，「如果你像之前一樣愛著我，沒有愛上其他人，現在就算心裡不願意，長久下來也總會心軟的。」

慕清川看著她露出淡淡的笑，那笑容裡面透著敏銳的洞察和一絲絲冷意，讓季瑤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過，瑤瑤，要知道當初要我和你分手的人，正是慕敬霆呢。」他看著季瑤怔愣的表情，繼續說：「我的確是想和他爭，但利用聯姻這種方式，可以說是他啟發了我，如果沒有他那句話，也許我們還會在一起的。」

「你也說了只是如果，況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慕敬霆說了那種話，但決定權在你，沒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和我說分手吧。」季瑤冷冷的看著他，「如果你還想用這種方法離間我和慕敬霆的話是沒用的。」

慕清川不禁失笑：「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了是嗎？」

季瑤不語，只是目光冷凝的看著他。

「我沒有騙你，不過你說的也對，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逼自己，但我必須爭，我忍了十幾年，擔著私生子的名號，我不贏過慕敬霆，和他站在一起時我永遠都低他一等，所有人都輕視我，甚至為了討好慕敬霆還會故意輕賤我，這種情況會保持一輩子，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會因為我被人欺辱，我是個男人，我無法永遠這樣活著！」他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想你以後過這樣的生活，長痛不如短痛，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然而當他終於取得勝利，等他的伊人早已不在。

緩緩，他低嘆了口氣：「……不該讓你留在永興市的。」這樣，她就不會認識慕敬霆，她就不會愛上他了。

他的這番話，對她不是沒有振動的，可就算如此，也難以改變她的心意：「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

「你的選擇就是慕敬霆？」

「對。」

「他到底有什麼好，所有人都選擇他。」明明他才是最平易近人的那一位，可為什麼到最後，所有人都會選擇慕敬霆！

「同樣的境地，如果換成慕敬霆，他決不會像你一樣捨棄我而達到他的目的。」

愛是兩個人互相扶助，是雙方面的互動，不是單方面的決定。

她說的那樣篤定，澄清的眸光儘是信任，漸漸地，慕清川心底的那根弦突然鬆了下來，不知從哪傳出一個聲音對自己說：算了吧。

屬於他的瑤瑤，已經不在了，面前的這個女人，眼裡只看得到慕敬霆。

就算讓她誤會當了她的男友，終究還是要還回去的啊。

他露出淺淺的微笑，只是這次多了些冷意，他對她說：「本來這次你來了就不打算讓你走了，就算是強制也要把你困在這裡，直到你回心轉意為止的。」

季瑤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微微握緊拳頭緊張起來，這裡是酒店，還是包房中，他要是把她弄暈帶走，絕不會有人攔著，她剛剛……沒喝東西，應該沒事吧！

看著季瑤變得清白的面孔，慕清川滿意的笑了：「這才是我的真面目，剛剛你有句話說對了，一旦我無法掌握就會毀掉，的確，我就是這樣的性子。」

她越加不安，他心有不忍，寬慰她：「你不必怕，我也說了，我本打算那樣，現在已經改了主意了。」

季瑤仍是不信任他，全身戒備：「所以？」

「你走吧。」他拿起季瑤放在一邊的設計圖和合同，快速閱讀後簽了字給她：「這個就當是我最後給你的禮物，另外怕你多心，安排你過來的事和你公司的人沒關係，就算這次你不來香港，我也會出現的。」

他的意思是說，陸竹和這件事無關了。

他將另一份合同遞到她面前，季瑤也不是扭捏的人，接過放入包中，輕聲和他說：「謝謝。」

慕清川靜靜地望著她，這一刻，他很像和從前一樣，摸摸她細滑的頭髮，再抱抱她。

但他還是忍住了，如今他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也不必再惹她厭煩。

季瑤站起身要離開時，慕清川淡聲道：「瑤瑤，不止我一個人在挽留過去的愛人。」

她愣了幾秒，馬上明白過來，迅速打開門卻看到一個身高體壯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

坐在裡面的慕清川說：「讓她走。」

男人讓開，季瑤也顧不得其他，離開酒店，同時給慕敬霆撥電話。

慕清川說不止他一個人在挽留過去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