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有惡報
兩位仍然在爭執,爭得面紅耳赤是玩古董人的看家本領,有時錢就是爭來的。古董這玩藝兒沒標準,什麼權威、專家都是人捧出來的。沒標準的東東有時就靠會喊、會侃、會胡來。
金旗卻沉浸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之中。他似乎覺得有種怪怪的感覺在攪動自己的情緒,隱約像渴望、像招喚、像沒來由的激動。太奇怪。撫摸著粗糙、刺手的外表,有一種涼嗖嗖的東西正慢慢滲入指尖的肌膚,心裡十分舒爽。憑一年多來的實戰經驗他明白爛銹的外表裡面很可能藏著驚喜和意外。這使他想起上午關於金桌腿的奇遇,同樣是敗絮在外金玉在里,眼前的這砣爛銹莫非也是如此?抬頭見兩位仍然在舌戰,忙打斷說:「老花,東西我要了,給你四百行嗎?」
花眼簍子瞪了陳忠一眼,狠很說:「看,還是金兄弟識貨,不像有的人半瓶醋老晃蕩。金兄弟四百就四百,給你了。」
金旗付了四百元,花眼簍子高高興興地走;。陳忠問:「這東西有內容?」
「看不懂,只是覺得想研究玩玩才收的。」
「我看你也快成花眼簍子了。」
金旗也覺得自己今天的反常行為有點好笑,平時他總是多看少出手。如果真如陳忠所想四百元買了件廢品,那麼三分之一工資就泡湯了。接下來一整天他都在擺弄爛銹件,把所謂的青銅小盒敲敲打打好一陣終於聽到裡面咔咔聲響,似乎爛銹的外殼裡正有東西鬆動了。他心中狂喜,不說別的起碼證明裡面是有東西的,至於是否是寶物,金旗並不著急,這個謎應該到夜深人靜時獨自揭曉。
直到下班也沒做到其他生意,陳忠和梅玲說有事讓金旗先走。他們經常下班留下,原因金旗當然明白,乾柴烈火珍惜機會呀。
跨上破車沒幾步就聽背後一聲喊:「小友慢走。」回頭,居然是個瞎子撐著盲公竹站在身後。金旗覺得奇怪,輕輕地問:「先生有什麼話說?」
瞎子伸手虛虛朝金旗按了按,緩緩說道:「可惜呀可惜,小友周身充盈著殺伐之氣,今日必有血光之災。真是可惜了。」
「先生看到了殺伐之氣?」言下之意你是瞎子能看見么?
瞎子點點頭,認真地說:「確實能看到,不過是用心看罷了。小友的殺伐之氣濃烈異常看來是避不了的。」
金旗不信,談笑說:「先生沒什麼事我就先走廠,反正我一路回家不會闖禍的,先生放心。」說完跨上除了鈴什麼都響的破車匆匆而去。
瞎子長嘆一聲:「天意呀,天意難違。」
剛出旅遊品一條街就見一個俏麗的女子正在路邊招手,是煙兒。煙兒是四川洗頭妹,嬌小秀麗、十分可愛。後街是「紅燈區」,所謂的洗頭房開了十幾家。一般是兩三女子撐一家店面,到了晚上整條街閃著粉紅燈光別有一番風景。煙兒就是其中一家叫如意洗頭房的掌門人。此刻正倚門而立,招呼著:「金哥,進來坐坐,小妹有話對你說呢。」
金旗和煙兒認識是在一次陳忠請山西古董客人晚宴中,多喝了幾杯竟然大醉,是煙兒貼身侍候一夜才使他不至於醉卧街頭。清晨分別時,煙兒拒絕了百元小費,如此兩人成了朋友。煙兒常常光臨農家小院,炒兩個川菜,洗幾床被褥。金旗多次為此付費,煙兒拒絕了,說是想有個乾淨的朋友,所以金旗很敬重她。
放好自行車,進了如意洗頭房。一間隔成裡外兩室的簡陋「工作室」,濃郁的香味兒充盈在不大的空間。煙兒為金旗泡了杯茉莉花茶,巧笑盈盈地說:「金哥今天看上去特別有精神,遇什麼好事了吧?」
金旗很喜歡看煙兒笑的樣子,就像微風拂過,使人心裡感覺說不出來的舒爽和甜密。有時光看著煙兒的笑,就能使他忘了生活的窘境而美美入夢。此時望著媚眼如的俏臉又有點入迷,煙兒輕咳一聲驚醒了他,不好意思地說:「我能有什麼好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是煙兒像有喜事的模樣,眼睛里都冒著喜字兒。」
好像說中了,煙兒哼了一聲低頭不言。一旁的小妹喜鵲早笑開,說:「金大哥真有眼力,煙姐三天後就要嫁人了,還是個白領呢。愛得煙姐死去活來,非逼著煙姐嫁給他,都追了半年,昨晚煙姐才點了頭。」
「好哇!恭喜煙兒了,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川菜了。」金旗一邊為煙兒終於走上正路高興,一邊心裡自有一番感慨。
煙兒輕輕說:「我就不能來看你么?」
喜鵲歡聲說:「是呀,金大哥可是煙姐心裡的好男人,當然會常回家看看啦。」
三人戲鬧了好一陣,說好煙兒一安好家就和大家聯繫,金旗才戀戀不捨地告別。送到門口,煙兒突然趁金旗不備,在他右頰輕吻一下,轉身進屋,推上了門扉。溫軟濕潤的唇瓣帶給金旗的是怦怦心跳,歸途一路都有點恍恍惚惚。
一碗速食麵加個雞蛋算是晚餐,說實在話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收入捉襟見肘,又要時不時地收些喜歡的東西能講究嗎?在燈下再細看爛銹的一砣,不知為什麼心情有些緊張。用老虎鉗細心地撬著,費了好大勁才把爛綉外殼撬破。繼續努力豁開一道口子,再撬!「乒」地聲響,用力過猛從突然拉斷的口子中滾出一物,落在地上發出脆響。慌忙俯首撿起,頓時一股涼意從指尖傳導全身。
食指大小,月牙形狀,銀灰色中透著絲絲寒氣,非金非玉根本無法判斷質地,月牙兩頭尖角處各有小孔,好象是串繫繩之用。手指慢慢撫摸,感覺到有凹凸不平花紋似的飾痕。對著燈光細看月牙又似半透明一般,內里有煙霞霧氣在緩緩涌動,看久了恍然一幅天然水墨畫,大有百看百變之感。好像還有字?金旗趕緊找來放大鏡細細探究一筆一劃,確認是古篆。玩古董的人看多了也識些篆文,金旗更是個中翹楚。
四個古篆很清楚「太陰寶鑒」。
深吸一口氣,雖然無法肯定這枚稱作「太陰寶鑒」是什麼寶物,但是可以肯定「太陰寶鑒」一定是古物,而且是遠古的古物,古到憑自己的學識無法認識。不管它是否有金錢價值,對自己而言它就是寶,真正的寶物。
找了根紅線從寶鑒兩頭小孔中系好,把太陰寶鑒當成飾品掛在胸前,照照鏡子自我感覺挺帥。扭頭看了看桌上的鐘不知不覺已經深夜十一點了,剛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忽然聽到敲門聲。夜半誰會來呢?
還沒來得及起身,外屋木門「轟」地一聲被重重踢開。金旗還沒弄清這麼會事,已經被一個膀大腰圓的大高個直接抓到外屋。飯桌邊坐著精瘦,煙鬼似的齊無梁,他身後還站著兩個打手。「幹什麼?深更半夜的闖到我家,齊武良你想幹什麼!」從來不發火的泥人碰到這種事也會氣憤,金旗嗓音大了起來。
「嘿嘿……」齊無梁奸笑著,點了支煙巴巴狠抽幾口,猛地往地上一摔,吼道:「幹什麼?問你!你小子吞了我三百萬還裝沒事似的。還敢問老子幹什麼,實話告訴你,今天你不交出三根金桌腿,老子不剝你一層皮就不姓齊!」
金旗頭像炸了一樣,怎麼回事?三百萬,三根金桌腿?為什麼問我要?真的不明白。自己上午明明把價值一百萬的金桌腿還給了齊無梁,他為什麼反向自己要三百萬、三根金桌腿?糊塗了,完全糊塗了。金旗望著齊無梁那雙閃著惡毒凶光的眼睛,問:「你說究竟什麼,」
「一張桌子四條腿,還有三條腿你不會不知道吧,憑你姓金的玩古董的腦子還能不趁機去廢品收購站找那三條金桌腿。說金桌腿藏在那裡?」
「呸!」金旗憤怒極了!世上真有如此恩將仇報的人,他也吼起來:「金某上對天下對地,中間憑良心,到手的意外之財也毫不猶豫上門送還,難道還需偷偷摸摸昧你的東西?如果我像你說得貪婪之徒,根本無須還你金桌腿,你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反到是你還欠我五十元。」
「這就是你小子自以為的小聰明,還一根貪三根,又得財又得名。可惜別人也不傻,一查就真相大白。」齊無梁走到金旗跟前,手掌輕拍著對方臉頰,陰笑著說:「你沒想到吧、廢品收購站的王老闆認識你,他在下午親手賣給你三條桌腿。當然他不知道這是藏金的桌腿。姓金的,還我金桌腿我會重謝,否則我放過,有三位朋友不放過你。」
金旗明白說什麼也沒用,齊無梁財迷心竅瘋了。他突然想起了撐著盲公竹的瞎子,難道自己真有血光之災?真難逃殺劫?他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了:「齊無梁,你好好想想廢品收購站王老闆又不認識我,他這麼知道是我呢?還有別人證明嗎?三根桌腿很重,不是三隻雞蛋藏在口袋裡能拿走的,還有第二人證明嗎!你細想想別漏了真正拿桌腿的賊,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齊武良臉刷地白了,怪叫著:「狡辯!狡辯!看來不給你厲害你是不會說了。打!給我狠狠地打!」
話音剛落,兩旁早候著的三個打手猛撲過來,剎時拳腿交加。沒幾下金旗就感覺不到痛了,只覺得自己在晃動,眼前紅紅一片,慢慢身子像浮了起來飄飄蕩蕩的,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個光頭打手問:「齊哥,又昏過去了。再打下去恐怕沒命,要不要……」
齊武良眼前在閃動著歇斯底里的凶光,三條金桌腿呀,足足可以換三百萬,可是偏偏找不到!眼前這死鬼是唯一線索,就是鐵嘴鋼牙也要叫你開口說話!他竭力吼著:「用涼水潑醒繼續打,打到說出實話為止。打!」
拳雨更急,腿風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