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寶風雲(二)
「叭」一聲脆響,泥硯裂成幾片。眾人眼睛一下子睜大,後排的人直喊:「有嗎,有嗎,是什麼寶貝?」這是大家的想法,都想知道究竟砸出來了啥!
主持人也算半個內行,一眼望去金先生掌心中黃澄澄、金閃閃的莫非是金飾品?不對,方方正正上面有隻上獸鈕,像枚大印!此時金旗己經右手托著泥硯中砸出來的寶物,高高舉著繞場慢慢走了一圈。是什麼應該都看清了,並且其中有一半人看懂了。
這是一枚足足有5公分高、8公分長、8公分寬,方扁型的龍鈕大印,外表看來珍貴之處大印用材居然是中版田黃,而且是黃金皮色的中版田黃!田黃分上、中、下三版,其中以產自中版田地里的田黃最佳。田黃無根無璞多為卵型,材料不大不舍取方,所以一般印章都是天然成形。金先生手中碩大之印卻是長扁成型,可見原本石材之大!有人估計大印應該有將近450克到500克。古時田黃一錢一兩金,現在上百克的田黃瞎拍拍就能拍到一百萬。試想近500克的龍鈕田黃大印能值幾何?大家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主持人湊近金旗說:「金先生果然出人意料,出手不凡,能不能給大家介紹一下你的寶物的真正的神奇。」
金旗微笑著點點頭,環視一圈說:「這是一枚田黃用印。上端圓雕一條穿雲五爪金龍,雕工很像乾隆年間的『遊絲宗』刀法,異常細膩,每一片龍鱗、每一縷祥雲都雕得活靈活現。五爪金龍佔據整枚大印一半,顯現出威嚴、高貴和兇猛。印文是四個古篆即『福壽田印』,是陰刻,刀法老到但和雕刻龍鈕不是同一人。可是想見印材是完成後再由另一人刻了印文。」
金旗停了一刻,現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遐想之中,因為金旗的話有意無意地牽出一個想頭。這情景和前九位介紹寶物時完全不同,沒人詢問、沒人喝彩、沒人走動。
金旗繼續說:「田黃有石帝之稱,而這塊田黃又是田黃中的極品。請看它是黃金皮色,在燈光照射下它正耀動著燦燦金輝,顯得無比高貴和雍容。蘿蔔紋細膩之極、紅筋格淺淡之極,整塊石料嫩如嬰兒肌膚,瑩潤如油脂結晶,稍一轉動寶光四溢,完全集凝、潔、純、細、膩於一身,懂田黃之人不會不被它打動。以上是金某對此龍鈕田黃福壽田印的淺見,順便插一句香港以838萬港幣拍出的田黃龍鈕乾隆御璽才200克左右,印文五字『獒理在寸心』的筆筆劃划我都和這枚印文對照過,以我之見同出一人。」
啊——誰在長聲驚呼!顯得分外突兀。有人問:「金先生,照你說這是乾隆帝印?」
金旗說:「有此可能,而且很有可能。」
「到底是不是?這之間出入太大了。」
「我說是就是嗎?在座行家裡手比比皆是,讓大家說嘛。」
又有人搶著問:「若是,這枚帝印值多少錢?」
金旗笑答:「我只能告訴你僅僅以這枚龍鈕田黃大印近五百克罕見的大料來看,其價格少了千萬你就是撿到了漏。」
一言濺起一片笑。主持人插嘴說:「好,金先生介紹完畢請暫且回到座位上去。各位獻寶到此告一段落,斗寶馬上開始。現在請禮儀小姐發下題板,有興趣之人可以寫上自己喜歡的一至十號寶物中的一件或者多件,全部也可以,並寫上自己願出的價格。注意是一百萬為基礎,一萬整數遞進,最終價高者得寶。同時最後拍出的那件寶物的主人也就是本次斗寶的勝者,金獎得主,將獲大獎三十萬元。大家聽明白了沒有?都明白了,好,舉牌開始。」
參加壽宴的人全是珠寶界名人和家纏萬貫,都是有錢人,加上對寶石玉器內行,明白長桌上十件寶貝的價值,所以幾十塊牌子齊刷刷舉起,十分熱鬧。主持人一塊一塊報著。剛被報完聽見別人出價高過自己立即擦掉重報。反覆爭價,反覆舉牌,一時主持人都來不及應接,大有虎爭龍斗的場面。
鳳老主桌席上幾位老者也在爭著舉牌,主要爭奪的對象是五號翡翠佛雕和十號田黃大印。翡翠佛雕沒幾輪就推到823萬高價,而四黃大印卻略高一籌為838萬。其他幾號已經花落人家,主持人正汗淋淋地報著:「一號和田籽料鳳落梧桐為125萬拍出;二號玉雕山子為328萬推出;三號玉如意一對為158萬拍出;四號仿乾隆玉碗208萬拍出;六號紅寶石吊墜104萬指出;七號……」
金旗沒多注意主持人報價,因為耳邊李風一直在嘮叨:「七號一看就是自己拍進的,還有九號一顆粉鑽拍到389萬不是自抬自鬼才相信。金先生你的田黃己報到890萬了,看,衝上900萬了,太厲害啦!哎,翡翠也不錯,兩家在爭。嗨,價格到912萬。天啦,一尊翡翠玉佛拍到912萬,讓我看看是誰在舉牌?是蒼老,他老人家也想要翡翠佛雕?」
金旗注意到李風說的蒼老已經把價牌再次舉起,上面寫著920萬。老人滿臉彤紅,一付志在必得的模樣很讓人想到高血壓、腦溢血之類的詞。無人舉牌了,主持人高喊著:「920萬元一次920萬元二次,920萬元三次。翡翠佛雕以920萬成交,拍品歸姜文蒼蒼老所得。恭喜蒼老!」
老人站身起朝四周抱拳作禮,看得出他很興奮。主持人及時地湊上話筒問:「蒼老,您為什麼不惜高價爭拍這尊翡翠玉佛?您老本身就是河市有名的四珍珠寶公司董事長,可以想見如此冰種陽綠翡翠對您來說應該並不稀罕,可是蒼老仍然以920萬巨款競拍,能告訴大家這尊佛雕的珍貴之處嗎?」
姜文蒼笑道:「目前如此大件的翠雕市場價已經高達上千萬,我能用920萬拍下算便宜了。但是這絕非我要力爭標的真正目的,真正目的是這件佛雕上另有風景,在場誰能看出來嗎?」
另有風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長條桌五號拍品上。金旗也在認真細察,除了發現兩處很細微的綹裂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神目微啟,遠遠望去突然發現佛雕的布袋綠色特別明艷,透過觀面的陽綠裡面是一小團水滴狀的特別綠的綠翠,這種綠金旗從沒見過,相比太湖之寶玻璃地帝皇綠,眼前的綠有一種別樣的驚心動魄的妖艷,久視會叫人透不過氣來。這是什麼綠?金旗不識也不敢說出口,因為外表看來僅僅是彌勒佛的布袋綠得漂亮一點而己。
很久沒人回答蒼老的問題,主持人忍不住說:「蒼老揭開謎底吧,您看大家都大眼瞪小眼的,佛雕的原主何文豪先生都坐不住了。」
「哈哈哈……」姜文蒼揚聲大笑說:「既然沒人識得就讓它成為秘密吧。我現在開價二千萬,誰出二千萬我就把這漂亮的翠雕以及價值無可估量的秘密一起交給他,有人出價嗎?」
大廳一片喧嘩,剛以920萬到手東西轉眼開價2000萬準備脫手,太離譜了!可是大家又不得不相信其中一定有文章,因為姜文蒼不僅僅是身價幾十億的四珍珠寶老闆,更是河市珠寶協會的副會長,而且他在業內有「賭石王」的綽號。曾經用一千三百五十萬元賭一塊毛料,結果切開是一片艷光,有足足二十多公斤的紅翡。據說後來他用紅翡琢出一串三十二顆珠子的珠鏈,取名「佛緣」,每顆珠子直徑足有2.2公分。在北京拍出二千二百萬的天價,當然這僅僅用去全部翡料的三分之一,可見賭石切贏的利潤。幾經轉手紅翡珠鏈最終被泰國宗主廟收進,價格已經高達近億。賭石的驚人成功使姜文蒼一舉獲得「賭石王」稱號和登上河市珠寶協會副會長的寶座,僅次於何四海,連續四屆無人撼動。所以以他的名譽地位說出這番話叫人難已相信,又不得不信。
議論紛紛、紛紛議論差點沒把大廳吵翻了。金旗輕輕問李風:「你們姜副會長常有這樣的驚人之舉嗎?」
李風搖搖頭:「協會是民間組織,一個月碰一次頭。我這個理事不是常務理事不大了解蒼老會長,但是按理說以他的身份不會瞎編故事,一定有原因的。」
金旗皺眉自語著:「難道就為那團綠?」
李風不解地問:「什麼綠?」
金旗吃了一驚,感到自己有點沉不住氣。但是再一想或許也是長長眼力的機會,便說:「我細看過佛雕,表面是冰種陽綠,可是接近彌陀布袋冰地變成了糯米地,透明度更差。一般人會認為這是暇次,其實裡面包著一團和陽綠不同的綠翠,更亮更麗甚至可以說有種妖艷的感覺,大有奪人心魄氣勢。不知蒼老說的另類風景是不是指它。」
「妖艷?奪人心魄?你是指那團綠的顏色?」
望著李風緊張兮兮的神情,金旗點頭說:「是呀,我覺得太綠了。」
「既然包在裡面,你怎麼能看到,能確定?」
「剛才我在桌邊講田黃時偶然看到佛雕布袋部份皺摺刀紋處泛著異樣綠彩,所以多看了幾眼才發現綠得不同。當時定睛細看,不久就感到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所以才疑惑。」
「你真的看清了?」李風急問。
「當然。」
李風二話沒說轉身就走到另一邊,湊在一位穿著很講究的中年人旁耳語了幾句。中年人渾身一震,和李風交談著目光朝金旗射來。金旗明顯感到此人威武的氣勢。不一會兒中年人站起身大聲說:「姜會長,我出二千萬要了你的佛雕。」
眾人又一片嘩然,真有人願高價買秘密!姜文蒼離開主桌,中年人也步入場心,兩人在長桌邊佛雕前站住。姜文蒼朗聲道:「原來是遠程企業的祝老闆,只有祝老闆這樣的大企業家才會有如此大手筆,一言為定,成交!」
祝老闆也哈哈笑著和姜文蒼互擊一掌,二千萬的交易在輕拍之中就此成交。自有三方各自的代表去辦理相關移交手續,都是過億身價,兜里揣著現金支票就圖方便。至於秘密姜文蒼和祝老闆說了沒有誰也沒見,究竟是什麼秘密大家當然無從知道。但是金旗心裡明白那團水滴型的妖艷綠翠一定是大有名堂。
主持人又開始吆喝:「諸位靜一靜,靜一靜。今晚壽宴斗寶項目分外精彩,剛才大家都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一擲千金,遠程企業的祝宇文老闆豪邁地用二千萬接過了姜會長拍獲的標的,給鳳老的壽慶添上了濃濃的喜慶一筆。對此我們深表感謝。想來何文豪先生的翡翠佛雕穩獲冠軍了,但是斗寶沒有結束我們還不能這麼說。現在讓我們繼續十號拍品最後的拍定,剛才是中國珠寶協會常務理事張帥先生的報價是900萬整,現在還有沒有出價更高的請舉牌。900萬一次……」
金旗靜靜地坐著,900萬他很想撤回拍品,要知道這是真正的乾隆御寶,何止千萬。內行人眼中應該值二千萬以上,完全應該比佛雕更勝一籌。這是乾隆親刻的一方閑章,田黃又是印材之中罕見的金田黃,相比桂色、桔色、姜色等田黃名色,黃金色才方顯田黃的華貴和雍容。這枚龍鈕田黃御印不僅僅是寶石類的珍品,更是古玩中的極品,可惜大廳在座對於古董知者甚少了。你看拍到900萬居然無人接招了,金旗心裡大呼可惜。
主持人正喊著:「900萬第二次、900萬第三……」
錘聲未落,金旗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著:「慢,我撤拍。」
眾人大驚,900萬一塊田黃很到位了,原主居然撤拍!主持人也納悶,大聲問:「金先生,按照斗寶規定半途是不能退出的。如果非要退出就必須徵得張帥先生的同意了。」
金旗步入場中,肯定地說:「我撤拍!」
主持人說:「金先生,900萬以及馬上能到手銀獎10萬獎金,一共910萬難道還抵不過你的田黃之印?」
「完全不成比例。我沒想到在珠寶圈內大家只認同珠寶玉石,而忘了這是一枚乾隆御印,後者的身價應該超過前者。所以我懇請張帥先生原諒,我撤拍不是想把寶物收回而是另有用途。如果張帥先生不願放棄那麼我將下場競拍。」金旗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剛站起身來,一臉不滿的中等個頭、五十不到的男人。
張帥心裡很惱火,怎麼有如此不按規矩出牌的人?難道想撤就撤鬧著玩嗎?他站起身望著不遠處的年輕人,心裡掠過一陣慌亂。奇怪,這又為何?是對方隱透威嚴的目光?還是卓然不凡的身姿?細細想來的確是對方身上透出的若有若無的一種壓力使自己產生屈服之感,莫非這個年輕人是內家高手?他不由慎重起來,說:「給我一個好些的理由。」
「今天我們大家來此是祝賀鳳老七十壽慶,斗寶僅僅是助興。剛才翡翠佛雕一波三折,最終高價換手給了我們大家興趣和驚嘆;如果再繼續高價成交不免落入老套,不如換個做法讓壽星和大夥一起高興高興,張先生意下如何?」
「金先生用什麼方法能使大家再吃一驚呢?不會是不舍田黃之印吧?」
「張先生只要同意我撤拍,金某一定給張先生和大家一個驚喜。」
張帥雖然很喜歡桌上的田黃之印,但並不同意它真是乾隆御印,900萬已經是參考了萬一真是御印的因素,否則決不會出如此高價的。現在原主反悔加上900萬本身的風險,他已經興趣索然。見對方這般說,正想看看年輕人究竟會拿出個什麼使眾人都驚喜的說法來,所以淡笑說:「我同意了。現在就聽你的驚從何來、喜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