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也許是宮內外都知道皇后大勢已去,人未走,茶已涼。整個宴會冷清的很,台上的歌舞也略顯寂寥,台下只有寥寥幾個宮人穿梭其中。
台上一曲唱罷,歌舞姬紛紛退場,整個台上一空,原本就不甚熱鬧的宮殿里就更加安靜了,有種詭異的靜默和死寂。
皇帝有些意外,面色冷了幾分,不論如何,皇后如今還坐在這個位子上,眾人就已經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這宮中,各個都是七竅玲瓏心,上面要刮什麼風,下什麼雨,人人心裡可都明白著呢。
皇帝喜歡聰明的臣子,同時卻又憎惡著見風使舵者,渴盼著人人都是真心擁護愛戴他,卻往往求而不得。享受勝者為王,也願意在心情好時,施捨一點對敗者的同情。
更何況,在他心裡,皇后不過是無辜受方家連累的。
元瑋的臉色鐵青,聲音也沉了下來:「塗公公,去查查看,這到底怎麼回事,皇后的宮宴還消極怠工。我到要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台下一片噤聲,皇帝這是想全了皇後面子了,畢竟少年夫妻,總有些情分在的,否則也不至於為了全了皇后的面子連方家的事情都暫時按捺下了。
皇后微笑著搖了搖頭:「請皇上息怒,並非宮人有意怠慢,是臣妾想為皇上獻舞一曲,請皇上恩准。」
皇帝顯然頗為意外,對上皇后的滿含神情的眸子,終究點頭允了。
葉寧心中隱隱不安,與青竹對視了一眼,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
管家應該派人去通知蘊蔚了,讓他們速戰速決了,否則只怕是耽擱不起了。
突然,殿內的燈火都熄滅了,葉寧心中一緊,青竹也迅速閃到葉寧身邊,戒備地看著四周。
長時間的黑暗與寂靜,皇帝心中有些不安,正準備開口,突然琵琶聲起,皇帝眼前出現一盞暖色明燈,皇后穿著一身正紅色煙羅長錦衣,手中捧著一顆夜明珠,踏著蓮步緩緩走來,她是整個宮殿中最耀眼的存在。
皇后的聲音雖不算婉轉悅耳,但清越動人,更顯端莊,唱的是他與皇帝初遇時哼唱的那首《安寧賦》。
皇帝的神情複雜,似乎也有些動容,那年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對她一見鍾情,第一次主動向他的父皇開口,就是為了迎娶她。
大婚後,日子過的也是甜蜜恩愛,他在心裡發誓,此生此世,身邊只有她一人。可他做了皇帝,難免四處周旋,身不由己,宮中百花齊放,爭奇鬥豔,總有迷了眼的時候……而如今,
皇帝怔怔的看著皇后,思緒已經飛遠了,突然皇后的聲音戛然而止,跌倒在冰冷的青磚上。皇後邊上的宮人大驚失色:「皇後娘娘!」服侍的宮女急忙上前攙扶她,皇帝快步上前,蹲下攙扶她。
皇帝心中焦急,緊張的看著皇后:「婉兒,你……」話音未落,突然脖子一涼,原本擔憂的神情僵在了臉上,漸漸冷了下來。
他對上皇后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大殿一下子又重新亮了起來,亮的刺眼,葉寧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再放下時,皇后已經走到了上座坐下,一身紅衣更顯的英氣十足。皇帝白著一張臉,抿著唇不說話,已經被捆的結結實實了,身後佇立著兩個壯漢。
葉寧不由感嘆,真是高招啊,皇帝身邊有高手護著,除非他自己走下來,否則對他動手絕無勝算,就憑著往昔情分……不過,天家夫婦,誰有道得清是非曲直呢?
青竹已經拔出腰間的匕首,警惕地守在葉寧身邊。
葉寧按住了她的手,讓她把匕首收起來。
葉寧的動作落在皇后的眼裡,皇后微微笑了笑:「侯夫人是個聰明人。」
葉寧坐著沒動,也淡淡回了一句:「比不上皇後娘娘您,人情通透。」
皇后臉上笑容僵了一瞬,繼而悠然說道:「夫人就不擔心此刻自己的處境?還是夫人對侯爺那麼信任,確信他一定能回來救你?」
葉寧不說話。
皇后微微一笑,也不多做糾纏,只對身邊人輕聲吩咐了幾句,那人得了消息,飛快的出去了。
其餘的諸位女眷戰戰兢兢,有的甚至低聲啜泣了起來,皇后似乎幾位不屑,幾聲低低的哭聲,惹得她心煩,她揮了揮手:「把她們帶下去,必要時候帶上去就行了。」
輕淺的哭聲頓了一下,繼而哭的更是凄慘,皇后更是不耐煩,揮揮手讓人趕緊把他們帶下去。
葉寧身後的兩個侍衛正欲動手,皇后擺了擺手:「我一個人在這也是無聊,夫人在這陪著我吧,順便看看,贏到最後的到底是誰。」聲音里透著自信和篤定。
葉寧別無選擇,留在這總比關起來兩眼一抹黑的好。葉寧漠然坐著,沒有說話。
皇后看著葉寧,輕聲說道:「夫人似乎不願意和我說話啊?也是,此刻只怕也沒什麼心思,夫人在擔心侯爺吧,夫人之前應當就知道侯爺被圍困了吧,夫人覺得顧府護衛和神機營軍士比起來如何?」
皇帝在一旁已是大怒,皇后的人挾制著他,皇帝的護衛圍在三丈遠的地方,不敢輕舉妄動。
元瑋惡狠狠地看向皇后:「方玉婉!你居然動了神機營,我真是看錯了你,我這些年自問對你方家不薄,到最後不過是養虎為患一場。」
皇后的臉色扭曲了起來,冷冷的笑了兩聲:「呵~待我不薄,你利用我架空太后的後宮權利,可曾想過我多不容易,用我方家去制衡定勇候,可知父親為此勞心勞力,為了拉攏各世家,廣招美人入宮,我獨自面對多少個漫漫長夜,寂寞難挨,你可知我守著燈火等天明的蒼涼,你覺得,年少初心這般消磨還剩下多少?」
皇帝臉色沉了下來,張了張嘴,終究是無言,空氣靜的可怕。
遠處火光越來越近了,帶著廝殺的聲音和兵戎相見的金屬碰撞聲,越來越近,春夏相接的晚風,夾雜著幾分血腥味,裹挾著夜晚的潮濕涼意,直衝高堂大殿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