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四十、鬥法（二）

殘魔煞將手中的攝魂鈴搖得叮鈴亂響，他的身後湧起了一片濃霧，遮天蔽日，連月亮都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濃雲慘霧中隱約看到千萬隻小鬼張牙舞爪向一清道長撲了過去。

「鬼陣！」藍海嫻喃喃低語，臉上的懼色清晰可辨。

我雖然從未見識過鬼陣，但看這樣陣勢以及藍海嫻面上的恐懼之色，也知道這是極為厲害的陣法。不禁暗暗為一清道長捏了一把汗。

一清道長不慌不忙，懷中抱著那把拂塵，單掌放在胸前，盤腳坐下，低聲誦起道經來。不一會兒的功夫，一清道長緩緩凌空升起，坐在離地兩米多高的半空之中，下面一點憑藉都沒有，就像是坐在一張無形的椅子上似的。

就在這時，殘魔煞麾下的萬千小鬼一齊殺到了一清道長面前。驀然間，金光耀眼，衝破了層層厚如帷幕般的黑雲，從一清道長身後殺出一隊身披金色鎧甲的金光戰士來。這些金光戰士手中持著清一色的鋥光雪亮的長刀，迎了上去，與殘魔煞麾下的惡鬼廝殺在了一起。

一時間，天井中吶喊聲、刀刃相交的清脆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很快，兩陣人馬就分出了高下。殘魔煞的鬼陣雖然數量眾多，來勢洶洶，卻敵不過金光戰士的驍勇善戰。一陣廝殺之後，頹勢畢現。見戰勢不利，殘魔煞更加用力地搖動著攝魂鈴，口中還不住地念著咒語。一時之間鈴聲大作，凄厲無比。

藍海嫻的嬌軀又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胸口像海浪一樣起伏不定。我趕緊伸手過去捂住她的雙耳。藍海嫻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同時深呼吸了一下，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

這時，天井中的戰勢越發激烈起來。一清道長口中的道經越念越快，誦經聲在天井中迴響，就似千萬個一清道長在同時誦經一樣，四面八方都是嗡嗡的誦經之聲。懸浮在半空中的身子也急速地轉動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砣螺。在一清道長的指揮之下，金光戰士愈戰愈勇，殘魔煞手下的惡鬼則節節敗退。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金光戰士與鬼陣都同時不見了，稠密的雲霧也散得一乾二淨，月亮又重新露出臉來，冷冷的寒光照在天井裡，像一泓清澈的山溪。藍海嫻長吁了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把頭靠過來，倚在我的肩膀上。全身寒冷似冰，雙唇青紫，有如大病初癒。

再看天井中時，殘魔煞收住了鈴聲，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般。一張陰鬱的臉上全無血色，「哇」噴出了一口鮮血。一清道長則氣定神閑，渾似沒事人一般。

「殘魔煞，貧道已然破了你經營多年的鬼陣，你還有什麼話說？」一清道長問道。

殘魔煞嘿嘿冷笑，嘴角還殘留著鮮血的痕迹，整張臉都扭曲了，顯得猙獰萬分。「嘿嘿，一清妖道，我跟你沒完，你等著，我還會回來找你算賬的。」說完，收起攝魂鈴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小會的功夫就已經消失在書院的講堂後面。

一清道長目送著殘魔煞遠去的背影，並不乘勝追擊，念了一聲：「無量天尊。」

看到一清道長大敗殘魔煞，我高興的不得了，攜著藍海嫻的手正要下去謝他的救命之恩：「海嫻，咱們下去吧。一清道長救了咱們的性命，咱們得去謝謝人家。」

藍海嫻輕輕掙脫了我的手，一副愀然不樂的樣子。

「怎麼啦？難道說你不願意見一清道長？」

藍海嫻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麼呀？」

「一清道長是得道高人，手中的那把拂塵不知道要了多少妖魔鬼怪的性命。你忘了我只是一個女鬼呀，還沒等走近就已經被他的氣勢震懾，嚇得魂飛魄散了。」

「那怎麼辦呢？」我急了。

「如果一清道長想見我的話，他自然有辦法，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我得走了。」言罷，只見一道白影劃過，再看時已沒有了藍海嫻的蹤跡。

我只好獨自走下樓來，來到一清道長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一清道長捻須微笑道：「鏟魔除鬼乃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吳老師休得多禮。」

「數月之前在下曾到高上大洞觀尋訪過道長，可惜道長到南方去了，沒有訪著。」

「玉冠已經把一切都告訴貧道了。吳老師住在哪裡？咱們到屋裡一敘如何？」

「求之不得。道長請。」見一清道長願意與我長談，我歡喜萬分，盤算著怎樣出口相求讓他設法將藍海嫻的骨灰收集齊全。

「剛才為什麼不乘勝追擊一舉把殘魔煞殲滅了呢？」進入屋裡，屁股還沒坐穩，我就急不可待地問道。想到水老師、施老師和馬老師等人都是死在殘魔煞手下，憤怒填滿了我的胸膛。

哪裡知道一清道長並不急著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向我打聽起藍海嫻來：「你那個鬼友呢？怎麼不跟你一起過來？」

我愣了一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一清道長言下是何意。「道長真是高人，不知如何知道海嫻是在下的女友？」

「呵呵，」一清道長笑了起來，「這個玉冠早就告訴貧道了。」

「這個該死的玉冠，真是多管閑事！」我在心中暗暗罵起玉冠道長來。

「事實上貧道早就偵知明德書院中有這麼一個女鬼。並且還知道她跟高上大洞觀的創教師祖混元師祖有莫大的關係，再者她身上也沒有任何劣跡，因此貧道才沒有為難她。只是沒想到你們會成為朋友。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數呀！」

「原來道長知道海嫻的來歷身世，這麼說您不會為難海嫻了？」我喜出望外。

「人有好人壞人，鬼也有善鬼惡鬼。你那個鬼友身世可憫，心地善良，沒有害過人，貧道為何要為難她？」

「太好了！」我差點沒跳起來，「道長，您真是勘破世情的高人。海嫻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高興！」於是，我便把藍海嫻不便相見的原因講給一清道長聽。

一清道：「這個容易。你把這個給她吃下，下次見貧道時就不會戰慄驚恐了，魂魄飛散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片白色的小藥丸遞給我。

「這是……」

「這叫定魂丹。具有安魂凝魄的作用。平常人死後只要不起過九九一十八個小時，可收到起死回生的功效。」

我見這定魂丹如此寶貴，趕忙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又替海嫻道了謝。見一清道長如此神通廣大，法力高超，我對收集藍海嫻骨灰的事滿懷信心。「道長，還有一事……」

一清道長擺了擺手：「你那個鬼友……」

「她叫藍海嫻。」

「藍姑娘的骨灰已撒於水中，至今已有上千年，要收集完整難度實在太大了，已超出了貧道的能力範圍。貧道也無能為力呀！」

我本來把收集藍海嫻骨灰的事全都寄希望於一清道長的身上，現在見他自承無能為力，不由得呆若木雞。「這如何是好呀？」

「吳老師，我們道教講究無為而為，道法自然。一切到時自有分曉。」

一清道長居然打起禪語來。我怏怏不樂，心中打定主意，如果不能把藍海嫻的骨灰收集完備，助她轉世，我也決不獨活。跟她一樣當個無主的孤魂，陪著海嫻四處遊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