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四章 成親
紅燭高燃,錦被綉榻,入目的是一樣的紅色,紅得喜氣,紅得惱人。
雖然已與任風遙有了共識,解決了出嫁后的事,但對於這樣不甘不願的出嫁紫銀夜還是有些羞惱,沒想到自己一生一次的拜堂竟是這樣的情形。紫銀夜早已記不清自己經過了多少道繁瑣的程序才被送進洞房中來,只是依稀記得那場面真的很大。當然了,當朝一相,皇上眼中的紅人,青年才俊任風遙的婚禮又怎麼可能會普通呢?自嘲的笑笑,她靜靜端坐在床上的等待新郎來掀蓋頭。
紅燭過半,外面還依稀能聽見賓客行酒令的聲音,想必今夜新郎會被灌醉吧?紫銀夜一邊暗暗思索著萬一新郎喝醉自己將要怎樣應付,一邊告戒自己決不可緊張,露了自己的底。
正思忖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紫銀夜心中一沉,門推開了,走進一個人來,他喝醉了嗎?
任風遙腳下雖略有不穩,但眼中卻毫無醉意。今天他是被灌了不少酒,但還不至於喝醉,不過,幸好殘星幫自己擋了不少酒,否則今日是非醉不可了。今日來的那麼多同僚中,不管是存著真心的還是帶著惡意的,可是都存了一個念頭——看好戲。新婚這天,有幾個新郎是不被灌醉的?不過,要趁殘星幫自己擋著的空擋趕緊與紫小姐說好了才是。
「紫小姐,想必你的侍女已與你說了那日的事了吧?」見紫銀夜點頭任風遙又道,「委屈小姐了,眼下暫時也只能這樣,過幾日我自會空出府中的『聽風軒』讓你居住,而這幾日小姐就暫時住在這裡,我會睡在書房中,不打擾小姐,待時機成熟,我便給小姐休書。如果小姐不願住在相府,我在城郊另有一間宅子,三個月後,小姐搬去便是,但這段期間還要委屈小姐配合我演戲給外人看。」
任風遙的聲音沉穩有力,語氣中也顯露出真誠來,紫銀夜不由有些想要看看這人的衝動,然而未待她出聲答話,門外又響起一陣陣腳步聲,隨即門被撞開,幾個人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
任風遙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只聽其中一人道:「任相,怎的還不揭蓋頭,難不成怕新娘子被誰瞧了去嗎?」這人口氣中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想必也是聽了坊間傳言來看戲,順便取笑任風遙幸災樂禍一番的吧!
「諸位大人,皇上有命,今日誰也不許鬧任相的洞房。」一個清朗的聲音介面道。
「我們哪裡是鬧洞房,只是想見見新娘子罷了!」眾人起鬨道。
任風遙深知眾人是為何而來,今日若蓋頭不揭怕是沒人會離開,冷冷一笑,任風遙緩步向前,挑起紅巾。
蓋頭落地,映入眼斂的首先是一頭耀人眼睛的珠冠。
新娘子低垂著頭,白紗覆面,看不到長相,也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
先前說話的大人訕訕一笑道:「怎麼新娘子還蒙著臉?莫不是見不得人嗎?」聞聽此言,新娘子的頭垂得更低了。
「好了,好了,諸位大人,還是回去吧!任相蓋頭也已揭了,諸位再呆下去,皇上若是知道,怕是大家都不好擔待,大家都回去吧!」一個年輕英朗的青年將一行人都趕出房門,並隨手將房門緊緊關上。
房中頓時靜了下來,任風遙輕咳一聲緩緩開口道:「委屈小姐了!」
紫銀夜沒有抬頭,僅是輕輕搖頭,四周又靜了下來,很快有一種尷尬的氣氛在房中慢慢升起,任風遙聽得外面已無響動,心知賓客業已散去,於是道:「小姐休息吧!」
聽得門響,紫銀夜知道任風遙出去了,緩緩解下壓在頭上的珠冠,紫銀夜心知自己又過了一道難關,接下來便要等著在三個月後搬出相府,那時自己便真的安全了。
成親已月余,紫銀夜除了在新婚之夜接觸過任風遙外,幾乎再也沒有見過任風遙,而任風遙對紫銀夜的疏離讓整個相府的下人都有些輕視紫銀夜。想來也是,堂堂一國之相,眾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卻被迫要娶一個連鬼見了也怕的女子為妻,任誰也會鳴不平的,再加上任風遙冷淡的態度,紫銀夜在相府中可以說是毫無地位可言的。
成親二日,兩位北屺美女便來拜見相爺夫人,然而說是拜見,倒不若說是來給紫銀夜下馬威的才是。但紫銀夜對於這些卻是淡然置之,畢竟這不是她想要的,別人想說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到是四個小丫環心中有些忿忿不平,自家小姐怎能讓別人如此欺負了去呢?若不是紫銀夜壓著,四人之中脾氣最沖的夏月怕早跑到任風遙跟前討公道了吧!
「小姐,花公子有信捎來!」出門一趟的秋星將手中的信遞向紫銀夜道。
「噢!」紫銀夜難得好心情的道,「漸離兄有信到了嗎?」說著接過信,然而信未讀完紫銀夜眉就微微皺起,秋星察覺到主子的憂慮,小心的問道,「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紫銀夜輕嘆口氣道:「漸離兄打算復國了!」
秋星詫異的道:「這麼快?」
「快?」紫銀夜好笑的道,「這還叫快嗎?沚國分裂為東沚、西沚已有十多年時間了,這些年來東、西沚不停的更換著帝王,戰火不斷,沚國百姓可是不堪其亂,巴不得有明君出現早早將沚國統一起來呢,而且復國勢力也一直在努力,想來這次是時機成熟了吧!不過……」
「不過什麼?」
紫銀夜揉揉眉心,煩惱的道:「我早先允諾過漸離兄,只要沚國復國勢力一起,我便同他一起助溫遠波復國,可是誰料到,一張聖旨,卻將我困在這兒,脫身不得。」
「小姐,這也不是你的錯呀!我想花公子他會諒解你的。」
紫銀夜搖搖頭道:「這幾年,我一直在藉助漸離兄與杜大哥的力量,他們待我以誠,我又怎能失信於人,且不說復國一直是漸離兄多年的心愿,其實我也很想到沚國走上一走,瞧上一瞧,畢竟遊歷天下是我的心愿。可是沚國戰亂不停,我又怎能安全的四處遊玩呢?看來,我是等不到三年了!要重新想個法子脫身才是!」
正說間冬辰匆匆行來,道:「小姐,任大人來了!」
紫銀夜一愣,喃喃道:「他,他怎麼會來?」自成親那夜任風遙出現過一次外,他便從未出現過,如今怎麼……?哦,是了,想必是為了那宮宴的事吧!
每年冬至,宮中都要舉辦盛大宮宴,宮宴是皇上和皇后共同舉辦,邀請文武百官攜同家眷共同參加,一方面是聯絡朝中眾大臣與皇上之間的感情,而另一方面也是皇后與眾官眷聯絡感情,所以說這每年的宮宴不僅是皇上與官員之間聯繫感情的一條紐帶,同時也是眾命婦與皇家聯絡感情的一種方式。
今日已是冬至了嗎?正思忖間,任風遙便已踱了過來。這是紫銀夜一次正式面對任風遙,新婚那夜,紫銀夜低垂著頭,只聽見任風遙的聲音,而未見過他的人。遠遠的首先映入紫銀夜眼中的是任風遙挺拔的身形,雖然略顯清瘦但隱隱散發著一股優雅從容。
隨著他的走近,紫銀夜逐漸看清他的相貌,他有一張俊逸的面孔,深邃烏黑的眼眸中雖帶著幾分含蓄,卻掩不住犀利的目光,薄而微翹的唇抿著一絲淺笑,一身極為普通的青衣儒衫難掩他的文採風流,雖是青年男子,卻有著中年人的沉穩和內斂。
這樣一個男人,一個似乎綜合了多種人生情態的男人給人一種淡然祥和的感覺,但紫銀夜卻有一種想要逃開的衝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只是直覺的想躲開。花漸離與杜落都是人才出眾,氣勢不凡的男人,但她卻從未有過這種想法,能很輕鬆自如的與他們相處,而眼前這個明明很溫和的男人為什麼會讓她覺得很危險呢?
任風遙這也是一次正面打量紫銀夜,雖然她依舊白紗覆面,但總好過新婚之夜只看見一頂珠冠,她有一雙奪人心魂的瑩亮眼眸,此時她正怔怔的望著自己,很快便似回神般惶然低頭行禮,盈盈道:「夫君大人,有何吩咐?」
顯然對於自己出現她有些害怕,輕柔嗓音中帶著淡淡的怯意。任風遙很想告訴她不用害怕,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雖然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但她心中另有他人,而他也並不滿意這樁婚姻,畢竟只有在兩情相悅下的婚姻才是幸福的,如今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或許不用三年他與她便會形同陌路,又何必多做糾纏。府中情形他不是不知道,但他無力改變,也不可能改變,畢竟他的關注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的閨譽已毀,如果他再與她有過多接觸,恐怕日後會讓她心中的良人產生誤會而給她帶來不幸,所以他雖知府中下人對她極不尊重,但他也並未做聲,只要她再待三個月讓她搬去別院就是了,但今日,他卻不得不來,宮宴她必須出席才行。
深深吸口氣,任風遙開口道:「恐怕要麻煩小姐了!今日宮中有個宴會,官員家眷必須參加,所以……」
果然是為了宮宴一事,紫銀夜淡淡垂眼道:「夫君大人,不是已有兩位姐姐了嗎?」
任風遙一怔,不明白紫銀夜是何意,是不願參加宮宴的託詞還是對自己已有齊珍娘、莫靜怡兩個御賜妾室的不樂?怎麼可能,任風遙暗自低笑,她心中已有人,怎會在意他這個假夫君身邊的兩個女人呢?雖然對於這兩個北屺美女任風遙只是當壁花,但他認為沒必要告訴她,任風遙無奈的道:「宮宴只有元配才能參加!」
紫銀夜抬眸,不安的問道:「這樣啊!夫君大人要妾身怎樣做?」
任風遙一笑,安撫道:「小姐只需隨下官進宮便可,其他一切下官會處理!」
呵呵,真是好笑,這個男人,對她的這種稱呼,對她的說話語氣,冷淡而疏離,還真是一個守諾的君子呢!只可惜,她卻無法等他實現承諾了。
紫銀夜思忖著,想到不久后便會與這個男人分離,不由興起一抹捉弄的念頭,然而這念頭很快的便淡了下去,他可是一個危險的男人呢!
「夫君大人!」紫銀夜輕輕道,有些東西還是要提醒他注意才是,「妾身已嫁入相府,夫君大人也該改個稱呼了!」
任風遙聞言,微愣道:「這,這個下官倒是忘了,多謝小姐提醒,否則在宴會可是要鬧出笑話,徒惹麻煩的。」
紫銀夜暗自低笑一聲,這男人,真的是傳聞中智計無雙的相國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