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鋸樹
等我的精神再次回到身體里,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
這個柏樹,就像一個大煙囪,把墓地的運氣送到空中,然後,飄向未知的遠方,我若是坐在樹杈中央,就像坐在煙囪中,自身的精氣神也會被吸走,我靠著的那個樹杈,就像在煙囪的下口處,它的吸力有限,反而讓我吸收了墓地的氣運,自然就精神百倍。
想通了這一層,我頓時冷汗淋漓,不知道自己吸收這些氣運到底是好是壞,有心不靠著柏樹杈,可不靠著這裡很快就好被吸干,連活下去都成問題。
雖然樹上詭異莫名,但想到地上或許有一對綠瑩瑩的眼睛正悄悄盯著這邊,我還是沒有勇氣下去,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好在月亮已經西斜,天就要亮了,我打算再撐會兒。
靠著樹榦,我腦子飛快地轉動,即便不知如何破這個詭異的陣勢,我也知道必須除掉這棵柏樹。
黎明前的黑暗終於來臨,月亮也被烏雲遮住了,我靠著樹杈,依然沒有任何冷意,頭腦漸漸混沌,又進入了夢鄉,這回,夢見的卻不是母親,而是父親,他怒氣沖沖地瞪著我:「你這個孽障,既然發現了問題所在,怎麼還在這裡大睡特睡?」說著,他拿著一塊石頭,狠狠砸過來。
腦門上一陣劇痛,我猛然坐起來,一下子醒了,只覺得一股熱流從腦門流下來,伸手一摸,黏糊糊的,沒想到真的被打破了頭。
我抬頭往上看,一隻猴子吱吱叫著,從樹枝上彈跳下去,跑到墓地里,很快消失不見。
我拿起背包,把布帶子解開,準備下去,這才發現身上都是土,還有一點一點的印跡,顯然猴子砸了自己好多下。
就算半宿沒睡,我也不至於睡得那麼死啊,想到墓地的氣運從自己身邊流過,我又驚出一身冷汗,下到地面,趕緊活動了一下手腳,似乎沒什麼問題。
太陽已經升起好高,山中的霧靄也消散而去,我不敢多呆,急忙朝山外而去,和來時不同,這次我健步如飛,毫不疲倦,一口氣就走出了山區,來的時候,我可是歇過三次的。
遠遠看到人影,我才鬆口氣,心裡直懷疑那猴子是父親附體的,或者是他驅使的,不然,怎麼會孤零零一個呢?猴子可是群居動物。
既然父親能驅使猴子,為何夢裡不多告訴我一些情況呢?比如,是誰把我家的墓地氣運全都抽走了呢?或者,那個可恨的陣法,如何破解呀?
難道父親也不知道嗎?
我腦袋如一團亂麻,各種問題纏繞在一起,沒法解開,想得腦仁兒疼。
好容易來到一個村莊,我甩出一千塊,要雇兩個木匠去伐掉那棵柏樹。沒想到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雇不到人,有兩個五六十歲的願意幫我,竟然提出讓我提供油鋸。
我一拍腦門,直嘆自己糊塗,若是用人力,那麼粗的樹,一天都鋸不斷。
我和那兩個老頭說好第二天早晨見面,就坐班車回到縣城。
我有個小學同學,在林業局工作,通過他,我借到兩把油鋸。
墓地那麼詭異,多帶一把,以備不測。
往汽車站走的時候,我突發奇想,覺得應該把柏樹的根都清除掉,靠人力來挖,肯定不妥,我又到公路段弄了兩根雷管,這是他們為了防止山路落石準備的。
縣城很小,知道我們父子研究玄學的人很多,尤其是同學,幾乎都知道,我猜他們不敢拒絕我,果然如此,公路段的同學,還仔細地給我講了雷管的使用辦法。
其實,我以前跟著同學去山裡的水泊中炸過魚,雷管還是會用的。
從班車上下來,走了沒多遠,就看到兩個老漢在村口徘徊,看到我,一個還殷勤地跑過來,幫我背油鋸。另一個人顯然比較老實,手裡提著個大油桶。
這兩個年紀雖然不輕,但從小在山裡長大,即便背著東西,翻山越嶺依然十分敏捷,我若不是經過前天那一晚,肯定跟不上他們的腳步。
三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我家墓地那座山包下面。
「就是上面那棵樹嗎?」兩個老漢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老漢腳步停了一下來,另一個對我道:「林業局的人若是來了,罰款全部由你擔著。」
「這沒問題,再說,他們怎麼會來這麼及時呢?除非是你倆把我告了。」
兩人搖頭:「我們又不傻,告你誰給我錢?」
「村裡人不會告我吧?」
「不會,你說得清楚,只伐一棵樹,告你的獎金太少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昨天實在魯莽。
三人很快爬到山頂,兩人用油鋸動作非常熟練,他們怕我懷疑,自稱以前是林場的臨時工,我管他們以前幹啥呢,只想早點把樹去了。
兩人幹活的時候,我在墓地查看,這一回,竟然沒有那種詭異的氣氛,所有一切都很正常。
兩人一人一把油鋸,左右開弓,沒想到鋸了一個多小時,也才鋸了一小半,太陽已經到了中天,他倆停下手,拿起水壺喝水,誰知一口進嘴,一起「噗」一聲噴了出來。
「你怎麼給水壺裡裝汽油?」一個人對在遠處的我喊。
「我哪裡帶水壺了?我帶的是從超市裡買來的礦泉水。」我一邊往他們跟前跑,一邊說道,心裡卻知道大事不妙。
那兩人手裡拿著水壺,還對我晃了晃,但他們回了一下頭,臉色都變了,扔下水壺就跑,我怎麼叫他們也不肯回頭。
剛才,在山腳下看到墓地時,兩人的腳步都有短暫的遲滯,大概是我給的價錢不錯,才讓他們上到山頂,這會兒,兩人肯定有所覺察。
我氣得跳腳,卻毫無辦法,咬牙準備自己親自操作,沒想到走過去,才發現油鋸放在一邊,柏樹完好無損。
難怪那兩人落荒而逃,這也太詭異了,大白天啊,我明明看到他們剛才鋸進去了,木屑白白的,落在樹的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