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雕 紅馬 玫瑰花
正在煎雞蛋的郭婧聽到陳玄風屍體的慘狀,忍不住乾嘔了一下,便張嘴道:「做飯呢,能不能別這麼噁心?」
蘇鉞忍不住笑了笑,接著講了起來。
郭婧聽到這傢伙完全沒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竟然又講了豹子吃完陳玄風的屍體,又被都史驅逐著要去吃拖雷,便有些咬牙切齒。不過心中擔心拖雷,便也沒有開口打斷。
「……華箏這小姑娘年方四歲,哪知豹子的兇猛,笑嘻嘻的奔到哥哥身前,眼見豹子全身花斑,甚是好看,還道和二哥察合台所豢養的獵犬一般,伸於想去摸豹子的頭。眾人驚呼喝止,已經不及。兩頭獵豹本已蓄勢待發,忽見有人過來,同時吼叫,猛地躍起。眾人齊聲驚叫。鐵木真等雖然扣箭瞄準,但華箏突然奔前,卻是人人所意想不到,只一霎眼間,豹子已然縱起。這時華箏正處於鐵木真及兩豹之間,擋住了兩豹頭部要害,發箭只能傷及豹身,一時不得便死,只有更增兇險。四傑拋箭抽刀,齊齊搶出。卻見郭靖著地滾去,已抱起了華箏,同時一頭豹子的前爪也已搭上了郭靖肩頭。四傑操刀猱身而上,忽聽得嗤嗤幾聲輕微的聲響,耳旁風聲過去,兩頭豹子突然向後滾倒,不住的吼叫翻動,再過一會。已是肚皮向天,一動也不動了。」
……
郭婧聽到華箏遇險、被郭靖拚死救下,兩頭豹子也被擊斃,終於拍了拍胸口,放下心來。不過再往鍋里看時,才發現剛才太過沉迷,雞蛋已經煎得有些過了。
她想了想,還是剷出來放進了旁邊的盤子里。
「讓你嚇唬我!」她想著,「就給你吃這個。」邊想邊抿嘴笑了起來。
烤好了麵包,又從冰箱里取了兩盒牛奶,便端著早餐出了廚房。結果卻聽到鐵木真要把華箏許配給都史,心中就有些不快。倒是想著轉身回廚房,再給那煎蛋加把火候。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蘇鉞倒不挑剔。狼吞虎咽吃完,又接著給郭婧講故事。
故事中傻笨的郭靖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但聽到郭靖不敵楊康的師弟尹志平時,心中也為將來醉仙樓的賭約擔心。不過聽到郭靖彎弓射鵰的情結時,心中忽然明白了這個故事為什麼叫做「射鵰英雄傳」了。大漠狂沙、射鵰引弓,想一想便覺得心胸開闊、豪氣頓生。
聽到郭靖不要賞賜,只求鐵木真不要把華箏嫁給都史的時候,終於覺得這個傻小子開竅了。不過看看微眯著眼的蘇鉞,心中又是一怔。
白雕因痛失愛侶而撞岩斃命、幼雕失去父母孤苦無依,郭婧的心一時提起一時放下。聽到忽然出現的道士救下幼雕,並交予華箏撫養的時候,竟不覺有些羨慕華箏。
聽到那道士被不屈不撓的郭靖打動,傳授了郭靖上乘內功,郭靖憑此不僅降服了紅馬,還能和江南七怪中的朱聰打個不相上下時,心中便也放下了對未來醉仙樓之約的擔心。
這一章的故事停在了華箏和郭靖「兩人手攜手的到草原中馳馬弄雕去了」這一句。郭婧心中想想雙鵰分站兩人肩頭,青梅竹馬的兩人在遼闊的草原縱馬馳騁,心中不禁迷離起來,竟連蘇鉞什麼時候回了書房都不知道。
等她回過神來,便仍取出自己的電腦,開始整理這一章的內容。
書房裡的蘇鉞遇到了麻煩。
接下來的劇情其實很簡單。許三多在團里的考核中背資料給了史今在高城面前爭取表揚的機會、333個腹部繞杠讓許三多終於擺脫了連里墊底的命運。蘇鉞很順暢地把這部分內容寫完,但接下來的山地實戰演習卻讓他再次陷入了低沉。
老A登場了。
郭婧整理完這一章的《射鵰》,摘下耳機,忽然聽見書房中傳來拍打鍵盤的聲音。但很明顯並不是在打字。她趕緊起身跑了進去。
她看到蘇鉞在哭。
她卻沒覺得一個大男人掉淚有多麼可笑。爺爺說過,部隊已經印到蘇鉞的骨頭裡去了。
「從部隊里退伍,還是被強制退伍,就像是從他身上割了一塊肉。傷疤不長好,是沒辦法做得更好的。傷疤好了,才能好好活,才能做有意義的事兒。」
想起爺爺的話,郭婧忍不住便想:「這樣傷心難過,便是在做有意義的事嗎?」
她走過去,將蘇鉞的頭摟在了懷裡。
蘇鉞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里。一個臉上塗著油彩的人,微笑著回過頭來和他告別。他覺得自己站在曠野之中,風呼嘯而過,身體卻很怪異地感覺不到寒冷。相反,整個靈魂都包圍在暖暖的風中。那個人的身影越來越淡,彷彿融化在風裡面。他漸漸感覺到身體慢慢復甦。
「我已經辜負了很多人,請你不要辜負我。求你,不要辜負他們……」
他聽到另一個自己最後的話,於是回過神來。
然後就尷尬的發現自己淚流滿面,被郭靖摟在懷裡。她的懷抱很溫暖,長發垂在他的臉上,痒痒的,好像是風。
「呃……」他沒敢動,僅僅是下意識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和他一樣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的郭婧也回過神來。她趕緊放開了蘇鉞的腦袋,一張臉變得通紅。
「你沒事了?」過了好久,郭靖才問道。
「沒事兒了。」他道。過了一會兒,又說:「謝謝你。」
她笑了笑,離開了書房。
蘇鉞卻沒有繼續寫下去。他站到了窗前,看著外面冬日蕭瑟的景象,沉默不語。「不要辜負他們。」他又想起那個人最後的話。
他回了客廳。
「出去走走吧。」他道。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街上的人大多拎著大包小包的年貨。也許是注意力集中的點不一樣,郭婧對那些拎著年貨的人視而不見,卻對那些捧著玫瑰花的男男女女傾注了不少目光。
兩個人坐在護城河邊的長椅上。蘇鉞仍在想著自己的劇本、想著「北斗」。郭婧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轉頭看了看蘇鉞,便將目光對準了河邊的一個垃圾桶。
「說出來走走就真的是出來走走。」她想著,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的蘇鉞終於發現了郭婧不時搓手的動作,不禁感覺有些愧疚。
「呃,對不住,一想事情就走神。」他道,「很冷吧?回去吧。」
說著就站起身來。
郭婧站起來的時候,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捧著老大一束鮮花跑了過來。
「哥哥,給姐姐買朵花吧。」小姑娘對著蘇鉞嚷嚷道。
「呃……」蘇鉞覺得有些尷尬。
小姑娘笑嘻嘻地繼續說道:「情人節不給姐姐買花,小心姐姐生氣哦。」
「情人節?」蘇鉞下意識地問道。便看到郭婧的臉頰抽動了一下,很明顯是咬緊了牙……
兩個人走進阿濤的酒吧時,蘇鉞仍覺得有些尷尬。
郭婧捧著一大束玫瑰花跟在後面,臉紅的像個蘋果,並沒注意阿濤那有些促狹的目光。
原本是傍晚才開門的酒吧,大概是因為情人節的緣故,上午便敞開了大門。卡座上坐著了一對對的年輕男女,吧台前卻多是獨自前來的人。一進門便感覺熱浪襲來,讓人的心都有些發癢。
兩個人找了個空的卡座坐下來,阿濤便跟著湊了過來。
「哥,來點兒什麼?」阿濤沖蘇鉞擠了擠眼。
「水就好了。我開車了。」
阿濤倒是有些奇怪,但今天的蘇鉞和以往總在這裡喝得酩酊大醉的那個人不一樣,阿濤也感覺高興,便將目光看向了旁邊的郭婧。
「我也要杯水。」郭婧把玫瑰花放在了桌上,小聲道。
阿濤便又沖蘇鉞擠了擠眼睛,轉身回了吧台,過了一會兒,端過兩杯水來。
等阿濤離開了,兩個人便又沉默下來。
酒吧里一直人來人往,周圍的人都在或輕聲細語或興高采烈地交談,唯獨這兩個人坐在這邊沉默。放在旁邊的那束玫瑰一直散發著香氣,在溫暖的酒吧中漸漸彌散。
「你曾說過的孤獨,是我從未理解的憂傷。
我曾嚮往的地方,是你從未看向的方向。
……」
酒吧前面的小舞台上,一個男人正在唱著一首悲傷的歌,和今天這個日子格格不入。
蘇鉞聽了兩句,便皺起了眉頭。抬頭看時,郭婧也正往那邊看。
那是一個邋遢的男人,戴著一頂久久的帽子,帽子上還縫著一個紅色的五角星,看起來彷彿是博物館中珍藏的舊軍帽。
男人的嗓子有些喑啞,他唱得十分投入,但這首歌無疑並不適合他。蘇鉞並沒有聽過這首歌,便張嘴向郭婧詢問道:「這是什麼歌?」
「孤獨之鄉。香港的一位歌手的歌。」郭婧回答道。說完便有些驚訝地看著蘇鉞,「你能寫出那麼好的歌,竟然沒聽過這一首?」
蘇鉞聳了聳肩。抬手向阿濤招了招。
「哥,什麼事兒?」阿濤小跑過來。
「那個人——」蘇鉞沖著小舞台那邊抬了抬下巴,「什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