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再遇不到你這樣的人（中）

那年暑假，我漸漸和他的那個圈子熟悉了起來，他舍友應該也是看出了我對他的意思，有的時候出去吃飯什麼的都會叫上我。

後來惠然也放假回來了，可是我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顧承衍這個人，更沒有告訴過她，我有喜歡的人了。

因為我害怕，我害怕她那麼優秀，那麼漂亮，會被他喜歡，會和我搶他。

從小到大，我所有的自信都會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可是，我們還是撞見了。

那天晚上，他的舍友又叫我一起去吃飯，為了避免尷尬我也叫上了一個本地的舍友，吃完飯又出去隨便逛了逛，那時候覺得他話很少，幾乎不和我說話，而我也不好意思主動找他說話。

暑假期間，街上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而就在這來來往往的學生中我看見了惠然。

她也看見了我，笑著跑了過來「我說呢，下午在房間里臭美了那麼久，原來是要約會呀。」說著她的視線就開始打量著身邊的幾個男生，我看見，她的視線在略過他的臉時頓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就恢復正常，可我還是怕了。

晚上回家，她擠進了我的被子「說，你是不是喜歡其中某一個男生？」

我慌張的搖了搖頭「才沒有，就是認識，所以才一起吃飯的。」

她壞笑著點了點頭，在我以為話題就此過去后她又忽然開了口「有個男生挺帥的。」

那一刻，一顆小炸彈在我腦中炸了，我知道她說的是誰，我假裝不明白「誰啊，沒發現。」

她笑了一下「別裝，不過，帥是帥，我還是喜歡實力型的，對了他學什麼的？」

我頓了頓還是告訴了她「武警部隊學院的。」

「哇！真的啊！」她很驚喜「怎麼樣，各項指標怎麼樣啊，有機會我和他切磋切磋。」

「不要了吧，我和他不熟的。」我忽然慌了，只能這樣說。

她有些失望「那好吧。」

看著她失落的表情我卻有些開心，只要她放棄了，那就沒什麼了。

可是，我好像錯了。

惠然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快畢業的時候，我被分配到陸軍總醫院實習，調休的那天約了舍友一起出去玩。

遊樂場的門口排了長長的隊，在外面等了整整兩個小時才進了遊樂場。

人很多，很多項目都玩不上。

忽然舍友扯了扯我的衣角，小聲的開口「那個……是不是顧承衍？」

我趕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愣住了，不只他，還有……惠然。

「那是你姐吧，他們怎麼在一起？」

我不知，我也不知道。

他們站在一個射機器前，掛著許多娃娃的背景牆是貼著氣球，他端正的端著槍，一連串的射擊下去，一排的氣球全部炸了。

惠然站在旁邊，可視線卻不是看著氣球牆，而是看著他，眸光柔情，她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任何人。

蜷起手指，捏緊，轉身離開，眼淚忽的不爭氣的滑落了下來。

回去后我問她今天去了哪，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說約了同學一起比射擊了，但她並沒有說那個同學是誰，可我知道，同時我也知道，這次我是要輸了。

「我喜歡他，惠然，我喜歡顧承衍，從大一到現在。」我決定攤牌。

可是她並沒有預料之中的驚訝，垂下眸子低低的說了一聲「我知道。」

她知道，她知道，但她還是那麼做了。

從那以後我就從家裡搬了出去，終於，我還恨她的。

在陸軍總醫院工作總是會遇見形形色色的軍人，但真正能觸動我心弦的也只有一個人而已，我不是愛整個軍人整體，我只喜歡他一個。

也許，是我的心起了作用吧，他在訓練中受傷了，而我是他的醫生。

他進急診室的時候，看見是我，淺淺的笑了「好巧。」

我笑了，點了點頭「是啊。」

真巧，巧到剛剛好。

包紮傷口的時候，我心疼的不得了，可他除了皺了皺眉頭，硬是一聲沒吭。

後來他會經常來換藥，而我和他的關係也是從那時候才開始有了進展，換藥的閑暇還會聊聊天，像個……朋友一樣的聊聊天。

有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他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沒有，太危險了，不想連累別人。」

「怎麼會，那……你有喜歡的人嗎？沒有的話，我幫你介紹好了。」沒有人發現，我在綁繃帶的手是顫抖的。

他愣了愣，像是想起什麼，出神了片刻，垂下眸子笑了笑「沒有。」

他有。

這是一個女生的直覺。

那年他二十七，我二十六。

而就在他告訴我沒有后不久，他和惠然在一起了。

沒有人告訴我，依舊是我自己發現的。

人潮湧動的街頭，剪著利落短髮的俊俏女生，踮起腳，偷吻了一下眼神留在別處的英氣的男生。

他愣了愣，在她退開后，抿了抿唇，什麼也沒有，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一步步離開我的視線，眼前模糊的一片，也許是風太大了吧。

那晚，我哭了整整一夜。

恨惠然的奪愛，但更恨自己的懦弱。

她終於……還是搶走了我喜歡的一切，爸爸媽媽的寵愛，心愛的娃娃，喜歡的頭繩，還有最愛的人。

同年，A市發生了地震，傳來地震消息的第一時間醫院就組織了醫療人員前去救援，同行的還有特戰隊的隊員。

他在，惠然也在。

可是從始至終我們都沒有說過話，我看出來惠然很多次都想主動和我說話，但我卻是直接忽視的路過了。

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她，也不想原諒。

那天，我們在一所小學的廢墟上進行救援，旁邊有一座搖搖欲墜的半面樓層，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的搶救者下面的那一個個幼小的生命，一刻也不敢耽擱。

顧承衍不停的往往反反，這些人的命在他眼裡，比他自己重要。

指導員告訴他在救一個就撤離，因為樓馬上就要塌了，可他好像聽不到一樣，紅著眼圈一次次衝進去。

而我更不可能只留他一個人，雖然我知道他不愛我。

在我再次跟過去的時候，我忽然聽見惠然叫了我一聲，她說「浠然，快跑！」一邊喊著一邊往我這邊跑過來。

我愣住了，她跑過來了，推了我一把，我狼狽的往前跌過去。

「惠然！」所有的一切靜止了，我抬起頭，就看見他瘋了似的跑過來，紅著眼圈，從我身旁跑過，奔向身後的廢墟。

我愣了愣，轉身看過去，茫茫廢墟，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我笑了，可是也哭了。

喬惠然，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輕易地死，輕易地就讓他記住你一輩子，輕易地讓他為你難過，為你流淚。

我跑過去，一遍遍刨著廢墟，指尖血肉模糊「對不起，姐，對不起，我錯了……你別嚇我好不好……」

是啊，我恨她怨她，可還是很喜歡她的啊。

我喜歡的娃娃她從來不要，我看中的頭繩也永遠都是出現在我的頭上，只是……我喜歡的人沒有出現在我身邊，可是，不重要了，我還是希望她回來，我不要了……

可是，她還是沒有回來，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她死了，就在我的面前。

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傻丫頭，別哭啊……」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捏著她的手，感到她一點點冷卻，醫生一遍遍做著搶救，顧承衍在一旁哽咽著，他有多難過，我知道。

……

從A市救援回來，我聽說他消沉了很久，隊里還為此給他放了一段時間的假，我猶豫了再三還是決定約他出來吃飯。

那晚他喝了很多的就，從始至終都是紅著眼圈，我知道他在為誰難過，而我的心，也是生疼，有他的那一份也有惠然的那一份。

我鼓起勇氣去握住他的手「顧承衍，如果，你願意，我來你身邊好不好？」

他是驚訝的，但是沒有回答我，而是起身拿起衣服走了。

……

自那以後，我沒再看過他。

我給他時間和空間，我沒想過能替代惠然在他心目中的地為，我也知道不可能，一個活著的人，怎麼可能打敗一個死去的人呢。

可是，我不介意的，只要……他願意讓我陪著他就好了，這樣就夠了。

後來我也給他發過信息，打過電話，可卻從來沒有收到過回應。

我等他，從十八歲初見到我二十六歲以為此生不再有可能，燃后又從二十六歲重新燃起希望，一直等到三十一歲。

我都老了，等他等到感覺自己老了。

十三年，這樣看來其實也不長。

但我知道我一定可以等到他的，他會動搖的，就算……他不愛我，也會要屈從於現實，結婚生子，而到了那時，除了我，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所以我在等，等他屈從於現實的那一天。

等他娶我。

可是，我真的可以等到嗎？到最後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表現出想要找一個人留在身邊的打算，而對我更是冷漠的異常。

我知道他不愛我，所以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