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事不堪心相惜(下)

第18章 往事不堪心相惜(下)

凌無雙昏迷不醒,主事人便成了莫邪,他下令按兵不動。此後,鮮於英珠也沒有再來攻城。而鮮於的全部兵力都用在南面,迎戰拓跋颺。

這樣詭異的情形不禁讓人猜疑,凌無雙與鮮於英珠之間到底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鮮於的實力本就比拓跋強大,這會兒再主攻南側,縱使拓跋颺才智過人,也自是討不到什麼便宜。是以,這場戰他打得很艱辛。

直到凌無雙昏迷的第六日,這場戰局才發生了逆轉,顯國參戰了。

皇甫睿淵調動邊關的大軍,直壓鮮於邊境。

這個時候顯國本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沒人知道一向睿智的皇甫睿淵為何會做出這麼不明智的決定。

素月將這事稟報給凌無雙的時候,已經是第八日。

那時她剛剛醒來,還不能下床走動,身子羸弱不堪。

她聞言,只是自嘲的笑,與拓跋颺比起來,她總是棋差一招,算計不過他。

他想要辦的事情,縱使她再拚命阻攔,結果終是一樣。

凌無雙的心裡憋著一股子勁,她一定要勝拓跋颺一次。

她正卧床冥思苦想,忽然響起了開門聲。

她輕皺眉心,不用睜眼,也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只是,他不在戰場,為何會跑來她這裡?

她正在心裡猜測,室內已經響起來人寬衣解帶的「簌簌」聲。

來人脫得只剩下裡衣,直接走到床邊坐下,掀開被子,躺進被窩裡,將平躺在床上的凌無雙抱入懷中。

室內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靜,便連她緊繃的呼吸都聽得格外清晰。

她的心裡排斥,想要掙扎,卻又不願意和他起衝突。亦或是,她太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便連爭吵的勇氣都失去了。

「恨孤王?」良久后,他緩緩出聲。

他已經識穿她,再裝睡已然不行。她睜開眼,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大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大王放開無雙。」

「這是扈達,沒你們中原的那些規矩。」他抱緊她,不肯鬆手:「就這麼恨孤王?」他似乎一定要尋一個答案。

她不再掙扎,定定地看著他,輕笑著反問:「我可以恨嗎?」

「這麼說,你還是恨孤王了?」他看著懷中的女子,唇角的笑意變冷。

「我本以為只要我真心以待,子慕便會懂我的心,與我攜手共患難。可原來我錯了,從來沒有什麼子慕,大王就是大王,而無雙在大王心裡,永遠只是一顆棋子。」凌無雙淚濕雙眼,這一刻她不想堅強。縱使他們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她到底將他當成了要一起走過一生一世的夫君。沒有哪個女子會對夫君的利用沒有感覺。

「孤王何時說過你是棋子了?」拓跋颺微怒,卻還是溫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

她倔犟地咬著唇,不肯開口。

「凌無雙,你聽好,孤王只說一次。」他捧著她蒼白的臉頰:「即便沒有你,孤王也會引皇甫睿淵加入戰局,不會讓他坐收漁翁之利。這不過是用兵之策,你大可不必當成孤王處心積慮地想要利用你。」

凌無雙眼中的情緒凝結,無悲無喜,心底卻猶如被千萬根針扎著一樣。他是想說,他不過是順手利用了她嗎?他說得理直氣壯,彷彿她若是不理解,便是她不懂事。

「孤王聽說你出事了,便日夜兼程的趕了過來,你當真不明白孤王的心?」他語中含怒,死死地盯著她,似在等著她說軟話。

她回視著他犀利的視線,似乎看到了堅定不移的情。但她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明明覺得是假的,心裡的那股子痛,那股子委屈,還是化成淚水,滾落而下。

在這裡,除了他這個夫君,她沒有一個親人。

她想要指責他,可是指責的話太多,她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便掄起拳頭,對著他的胸口打了下去。她一拳比一拳重,他悶聲不吭地受著。漸漸地,他的裡衣印出了鮮紅的血跡,她的拳頭黏稠一片。

「你……你受傷了?」凌無雙震驚地看著他:「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了,還怎麼給你出氣?」他無所謂地笑,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虛弱且蒼白,唇瓣已經乾裂。

「我……」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她本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女子。

「無雙,別生子慕的氣了,好嗎?」他握住她的手,語氣低低的求道。

他褪去一身戾氣和霸氣,只余柔柔暖暖的溫情。

她不禁晃神,不停地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但眼前的男人眼裡的情真切,讓她不禁有些迷惑,他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只是,不管怎樣,他給她台階下,她就得下,她不能不顧大局的與他撕破臉。

「子慕,哀莫大於心死,人的心禁不起一傷再傷。」

原諒的話,她說不出口。譴責的話,亦不能再說。她只能如此不輕不重地說。

他微愣,吻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頭上,抱緊她,沒再開口。

她想,她的話,他還是沒懂。

她靠在他的懷中,苦澀的笑。在他的心裡,他們本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又何來的傷心?

他大概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一心向著他,真的將他當成了那個陪她走過一生的男人。

這樣的相依相偎,她卻只覺得身子發冷。她道:「先放開我,我去找軍醫過來,給大王包紮下傷口。」

「軍醫粗手粗腳的,孤王不習慣。」他耍賴地回。

她輕皺眉心:「我讓素月進來給大王包紮。」

「凌無雙,你故意的!」拓跋颺怒目瞪著她。

沒錯,她是故意的,他想讓她給他包紮的意思很明確。但她本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他讓她心裡不痛快,她自然不會事事順著他。

「無雙不懂大王的意思。」凌無雙一臉無辜地看著憤怒的他。

「子慕。」他咬牙提醒。

「我去叫素月進來。」她說著起身,拒絕這麼快就與他親密無間。

他沒有再阻攔她,鬆手讓她起身,人卻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一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

她不好從他的身上跨過去,又不想讓人看到他們衣衫不整地在床上,只好繞到床尾,想從他的腳下繞著下床,卻不想他那麼惡劣。她剛跨過去一條腿,他便絆了她一下。

她的身子本就沒有大好,羸弱得緊,被他這麼一絆,腿彎一軟,驚呼著整個人就撲了下來,壓在他的身上。

他反應極快,抱住她的身子,勾起她的下巴,笑得甚為得意。

「無雙,你這是在勾引孤王嗎?孤王的制止能力可不是很強。」

他將她的身子向上撈了些,用力壓低她的頭,迫使她的唇瓣貼上他的唇,倒真真的好像是她俯下頭主動吻了他。

這時,門「嘭」的一聲被撞開。

拓跋颺手上的力氣一松,凌無雙震驚地轉頭,看向門口。當看清已經衝進屋裡的莫邪時,她羞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而拓跋颺的反應,卻正好與他相反,不緊不慢的側頭,面色沉冷地看著眼中的急切還未散去,卻面色僵凝的莫邪。

凌無雙掙扎著想起身,拓跋颺卻緊緊地抱著她不鬆手。

她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莫邪反應過來,留下一句「末將冒犯了」,急急忙忙地轉身離開。

凌無雙正想鬆一口氣,拓跋颺卻忽然抱著她起身,對已經走到門口的莫邪冷聲道:「孤王讓你走了嗎?」

莫邪頓住腳步,有些僵硬地轉身,低著頭:「大王還有何吩咐?」

「孤王還沒來得及問責你連累公主受傷一事,你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連公主的閨房也敢闖。」拓跋颺的話裡帶著苛責,這是凌無雙未曾想到的。

「末將知罪。」莫邪直接跪了下去,也不辯解。

凌無雙自是知道莫邪不是個沒分寸的人,恐怕將他招進來的原因,是她剛剛的那一聲尖叫。

可是,縱使她再懂他,也不能替他說話。

拓跋颺進門時,她在床上休息,若是她說是她招莫邪來的,便顯得曖昧不清了。

「莫邪將軍,你突然過來,可是有事稟報?」凌無雙插言,打破兩個男人之間冷凝詭異的氣氛,給莫邪找了台階下。

「屬下得知大王來了,想與大王商量一下行軍戰略。」莫邪藉機回。

「這會兒倒是急著與孤王談行軍戰略了,孤王還以為你趁著公主病了,無法主事,便與鮮於英珠合謀,按兵不動,準備看孤王笑話呢!」拓跋颺的語氣明明輕輕淡淡,但他說話時的氣息打在凌無雙的脖頸上,卻涼得猶如臘月天的寒風一般。

她知道,他不過是借著苛責莫邪,來敲打她罷了。

這個男人縱使可以給你萬般溫柔,卻不願多給一分信任。

他急急地趕來,只怕不是在意她的病情,而是想知道到底為何他們會按兵不動。

這樣的認知,撕扯得她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疼。

莫邪直直地跪在那裡,神情並未因拓跋颺的冷嘲熱諷有一絲動搖。反倒是視線轉動,滑過她神情木然的臉。

即便只是一瞬,他還是在她的眼中讀到了痛。被至親摯愛的人背叛是怎樣的滋味,他懂。

「公主昏迷,末將又忌憚鮮於英珠的勢力,不敢輕易發兵。」淳于莫邪一肩攬下所有過錯,即便他根本不知道凌無雙與鮮於英珠之間到底達成什麼協議。他只知道,他的命是她救的。

「莫邪將軍不必替本宮承擔。」凌無雙感激地對他笑笑,在她最痛的時候,他的擔當無疑化成一股暖流,流淌進她的心裡。但,她又怎麼能讓他背上這不白之冤?

「大王,是無雙昏迷前下令讓他按兵不動的。」她唇角微揚,大有挑釁之意。

她上來了倔脾氣,就是幾頭牛也拉不回來,既然他在那指桑罵槐,那她還裝什麼無知?只要不正面與他衝突,讓他丟了顏面,他就不會將她如何。

「噢?你們倒是主僕情深,都想將不是攬到自己的身上。」拓跋颺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對跪在地上的莫邪道:「既然你主子護著你,不出兵一事,孤王就不追究了。只是私闖公主閨房這舉動可不好,你說孤王該如何罰你呢?」

不待莫邪領罪,凌無雙當即反問:「大王罰他的理由是私闖無雙的閨房?」

「怎麼?無雙又想為他求情?」拓跋颺的眼中映著森冷的笑意,好似在警告她一定要謹言慎行。

「他貿貿然闖進來,錯了就是錯了。但大王若為了此事罰他,豈不是讓人揣測,壞了無雙的名聲?」凌無雙輕喟,傷痛地道:「當然,若是子慕不在乎無雙的名聲,無雙也無話可說。」

一聲「子慕」,叫得拓跋颺眼中的冷意漸漸回暖。

她既然向他服軟了,他自然不會非難為她不可。這一仗她雖然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卻也讓他刮目相看。他為她自豪,即便他們還沒有大婚,但天下誰不知道她即將是他的女人?

他滿意地看著她笑了笑,對莫邪道:「既然你主子為你求情,孤王就不罰你了。孤王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立刻啟程,前往南邊戰線,給孤王活擒了周景瀾。」

兩人聞言,皆是一愣。

凌無雙不禁在心裡苦笑,拓跋颺當真是絕啊!連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不留給她。

莫邪的神情不禁有些落寞,卻終是領命:「末將願將功補過。」

拓跋颺滿意的笑笑,俯頭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毫不避諱莫邪還在場,或者也可以說,他是故意做給莫邪看的。

「末將告退。」末將將頭壓得低低的,起身離開。

凌無雙無可奈何,見他的胸口還在滲血,也不好再與他一般見識。

「素月,去軍醫那要些金瘡葯和紗布來。」

「是,公主。」素月離開前,凌無雙不放心地又吩咐道:「還是將軍醫也請來吧。」

拓跋颺看她輕皺眉心的樣子,唇角噙著愉悅的笑:「很擔心孤王?你這時不是該恨不得孤王死嗎?」

「我還不想這麼年輕就做寡婦。」凌無雙有些賭氣地回。

「你與孤王還未大婚,你放心,若是孤王這個時候駕崩了,你皇兄定然會給你找戶好人家。」拓跋颺這話聽似輕鬆,但若是細聽卻帶著幾許凝重。

他也覺得她真的很傻。她明知道他利用了她,為何還要無怨無悔?

「大王當真不懂無雙嗎?」她不答反問,晶亮的眼中有失望閃過。若是他不在了,她當真還能高高興興的披上嫁衣再嫁他人?

拓跋颺嘆了口氣,揉了揉她未束的長發:「孤王懂你,卻不懂為何你這麼傻。」

「因為大王是無雙的夫,即便大王從不曾當無雙是妻。」凌無雙自嘲地苦笑,拓跋颺剛要開口,門就被敲響了。

凌無雙趕緊整了整失落的情緒,隨手扯過一旁的大氅裹在身上,才喚了外邊的人進來。

素月推開門,領著軍醫走了進來。

凌無雙的視線觸上軍醫的面容,不禁一愣,他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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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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