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棄愛遠嫁此情絕(中)

第2章 棄愛遠嫁此情絕(中)

凌無雙惱怒,在他的懷中用力一掙。他當即鬆手,幸好她有些功夫底子,身子一挺,腳尖勉強著地,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拓跋王,你我一天未行大禮,我就一天還是翾國公主,仍要遵守中原女子該遵的德行。」她平靜地看著他,字字清晰地回敬道。

話落,她轉身便向他的駿馬快步而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背影,並沒有阻攔之意。

她來到駿馬前,拉住馬的韁繩,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剛要打馬離開,駿馬的前蹄就驀地抬了起來,甩得她的身子向後仰去,險些摔下馬。

她緊緊地抓住韁繩,穩住身子,不想就此服輸。她雖然這會兒自顧不暇,看不到他的神色,也能猜到他定然在等著看好戲,她又怎麼會讓他如願?

可是,這匹馬就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一般,怎麼都不肯消停,在原地不停的蹦躂,似非要將她甩下去不可。

「哈哈哈!」拓跋颺狂傲的笑:「凌無雙,今日你若是能騎著孤王的駿馬回去,孤王就許你一個心愿。」

凌無雙側頭,掃了一眼甚為得意的男人,心下一狠,迅速拔下頭上的金釵,對著身下的駿馬便扎了下去。

駿馬一聲嘶吼,就奔了出去,完全失了控。

拓跋颺本還帶笑的眸子一縮,再往前就是拓跋部落的獵區了,若是凌無雙闖進去,必是凶多吉少。

他可不想這位野蠻公主這麼快就斃命在扈達,那這場遊戲可就不好玩了。

駿馬一路狂奔,根本不受凌無雙的控制,她幾次用力去拉馬的韁繩,想要控制馬奔跑的方向,都未能如願。

她眼見駿馬載著她,奔進了前邊茂密的林子里,心下當即做了決定,瞧准一根樹榦,在駿馬奔過時,她用力一踩馬鐙,借力躍起,以手抓住那根粗壯的樹榦,隨即抬起雙腿,駿馬就從她的身下跑了過去,而她則懸在了樹上。

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她才從樹上跳下,四處打量了一番地形,才發現自己置身的地方是一片林子的頭。其他方向都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能找到自己的送嫁隊伍。

若是貿貿然的到處亂走,倒不如留在此處,等著人來尋,也免得走成兩個方向,更難尋她。且,她是被拓跋颺帶出來的,她相信他定然會想辦法將她找回去。若是她出了事,他要如何向翾國交代?向天下人交代?

再者,她身上的喜袍如今已經全部濕透,若是被人看到,只怕會失了翾國的體面,倒不如邊等,邊在這林子里將衣服晾乾。

這般想著,她向林子里又走了些,四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沒人,才將外袍和鞋子脫下來晾好。自己則穿著濕透的中衣,坐在一邊等。

一陣冷風吹過,她被凍得瑟縮,下意識地用雙臂圈緊身子,只盼是她的隨從先找到她,也免得被拓跋的人笑話了去。

忽然,靜寂的林子里,傳來一道糝人的聲音。

「嗷嗚——」

凌無雙一驚,趕忙扶著樹榦站起,剛想扯下晾在樹上的外袍,就看到正前方,一匹足足有三尺高的雜色野狼,正危險地盯著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她抬頭看了眼身後的大樹,樹榦太高,以她的功夫想要躍上去,根本不可能。

躲是躲不過了,若是跑呢?

她相信自己的速度絕對不會比這匹狼快,反而會激怒它。

猶豫間,野狼已經「嗷」的一聲撲了上來。

她大驚,顧不得許多,抬腿便踢了過去。

只是,她的力氣哪裡踢得開近百斤的野狼。這一抬腿,直接被野狼抓住了右腿。

她反應極快,立刻收了腿,卻還是被野狼尖利的前爪將褲腿抓得七零八落,將長襪扯了下去,在她的腿上,腳上,留下數道血痕,血水順著她的傷口極快滲出,可見傷口之深。

凌無雙痛得悶哼一聲,野狼已經再次撲了上來,力氣大得直接將她撲倒在地,對著她就咬了下去,她嚇得將臉偏向一側。

危難關頭,為了保命,她想也沒想,便掐住了野狼的脖子。

她拼盡全身的力氣,才算暫時止住野狼的進攻。

野狼無法吃到身下的獵物,更加暴躁起來,抬爪便對著凌無雙的臉頰掃了過去。

她大驚,卻避無可避,狼爪從她嬌俏的臉頰上掃過,頓時留下幾道極深的血痕,皮肉外翻,直接破了相。

臉頰上劇烈的疼痛,使凌無雙手上的力氣一松,野狼得以掙脫,再次向她撲咬而去。

她下意識地用手掩住臉,已然絕望地認定自己今日會命喪狼口。只是,她卻沒等來預期的疼痛,只聽見「嗷」的一聲慘叫,溫熱的液體便濺到了她掩著臉的手上,以及裸露的脖頸上。

她的心漏跳了一下,心有餘悸地呼了一口氣,才敢試探著撒開手,向前方看去,便見剛剛還猛烈襲擊她的野狼,這會兒已經奄奄一息地躺在她的不遠處,嗚咽著。它的脖頸處正大股大股地噴湧出鮮紅的血。

她木然地看著眼前這突變的情景,一時間有些緩不過神。

忽然,一道略帶揶揄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公主還不起來?是等孤王抱你起來嗎?」

她一怔,當即聽出了這道聲音的主人,便是與她剛剛分別不久的拓跋颺。

她恨得狠狠一咬牙,用手拄著地面,想要從地上爬起,她決不能讓他笑話了去。

只是,無力的身子卻不爭氣地又摔了回去。

站在她頭頂上方的男人,好像看見了什麼樂子一般,失笑出聲。

被他這麼一氣,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幾次努力,竟是拄著地面坐了起來。

她側昂著頭,眼圈微紅地瞪向他。

她到底是個女人,經歷了剛剛那樣一番生死一線,又豈會不心有餘悸?她不奢望他會憐惜她,關懷她,但他這般冷漠地還笑得出來,也屬實傷人。

拓跋颺將手裡帶血的寶劍隨手插在地上,走到她的近前,蹲下身,不急不緩地問道:「知道怕了?」

「呵,呵呵……」凌無雙氣哼哼地失笑,嘴唇有點哆嗦的回嘴:「我會怕?真好笑。」

「哦!」拓跋颺瞭然地點點頭,用帶著薄繭的食指輕輕地撫上她還在顫抖的唇瓣:「看來這唇顫抖得這般厲害,是被孤王氣的,而非嚇的。」

她瞪著他的眸子微滯,以為他會奚落她到底,卻不想他竟是給了她台階下。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個謎,讓她半點都猜不透,看不懂……

而她仍在怔愣間,他卻已經收回手,看著她受傷的臉頰,輕喟道:「如今公主破了相,受了傷,看來我們的大婚日期要壓后了。」

她聞言一怔,忽然便無聲地笑了,彎起唇角的時候,拉扯得臉上的傷口生疼生疼。她卻沒有皺一下眉頭,眼底的神色涼涼的。

拓跋颺看她這般模樣,也不吃驚,略一挑眉,似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拓跋王如此為無雙著想,無雙感激不盡。但,大婚一事,影響到兩國邦交,怎能說改就改?」凌無雙每說一個字,都會扯得傷口劇烈的發疼,但她仍是咬准每一個音,不卑不亢地道。

拓跋颺的如意算盤打的倒是好,既扣留了她,又不與她成婚,這樣便能更好的牽制顯國和翾國兩國了。她怎能讓他如願?

「公主就不怕這般模樣與孤王大婚,會讓人笑話了去?」拓跋颺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著她傷得不輕的臉頰,問道。

凌無雙越發覺得眼前的男人就是個奸詐狡猾之徒,只看他的表情,大概永遠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無雙相信,以拓跋部落子民淳樸善良的民風來說,他們定然不會以貌取人。且,自古以來,不管是民,還是臣,都希望帝王身邊的女子以德侍君,而非妖媚惑主。」凌無雙語氣凌厲地回道。

拓跋颺笑著點點頭,毫不掩飾眼中對她的讚賞。

「公主教訓的有理。」他愉悅的附和一句,竟是站起身,向林子外走了去。

凌無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氣得狠狠一咬牙。他的腳步卻並未因此停下,他的背影漸漸消失。

若說之前,她還相信拓跋颺會以大局為重,定然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這會兒她心裡卻有點沒底了。他不會真地丟下她不管吧。她絕對相信拓跋颺這個瘋子什麼都幹得出來,更加沒人能猜透他下一步會做出點什麼瘋狂的舉動來。

從剛剛看到他開始,她一直在留意著他的反應,他看到她傷得如此重,竟是沒有一點多餘的反應,只是謀算著什麼對他才是最有利的,根本沒有半點關注她的傷勢的意思。

只是,即便他很可能會丟下她不管,任她自生自滅,她也不能開口求他。

這般不顧生死,為的卻不是自己的顏面,而是翾國的國威。

她既來了這裡和親,懦弱與堅強,生與死,代表的都不再是她自己。

輕輕地閉上眼,她靠在身後的大樹上,重重地喘了口氣,睜開眼,剛打算扶著大樹站起,想辦法離開這危險的林子,一道光晃入了她的眼中。

她微眯眼,愣了愣,又將身子靠回樹榦上,閉了眼,神態極為平靜,似已經忘記了林中的兇險,享受起這綠色的環抱……

須臾后,靜寂的林子里,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凌無雙聞聲,唇角只是幾不可見地動了下,便又恢復了那宛若睡著的恬靜模樣。

拓跋颺危險地盯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她,問道:「你很想成為野狼的食物?」

「武者不會無故棄劍而去。」凌無雙閉著眼,輕聲回道。

若不是之前陽光折射在劍身上,光芒晃入她的眼中,她也以為他是準備棄她而去了。

拓跋颺聞聲,略一勾唇角,這事倒是他疏忽了。

這局他敗了,他認賭服輸。

他沒有接話,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一樣席地而坐,將剛剛取來的小袋子放在地上,取出一個黑紅色的泥瓶,拔下瓶塞,對她道:「忍著點,會有些疼。」

話落,他不給她準備的時間,便掐著她的下顎,將她的臉扭平,抖動著瓶子,將白色的藥粉倒在了她臉頰的傷口上。

凌無雙疼得一抽氣,睜開眼,憤怒地瞪向他。

「嫌疼?那就不要浪費孤王的葯了。」拓跋颺說著,當真收回了藥瓶,鬆開了她的下顎,將那看著有些丑的藥瓶放回了布袋裡。

被他如此一譏諷,她不但不氣,反而笑笑:「拓跋王說得是,無雙正好也不放心這外族之葯,如此甚好。」

拓跋颺眼中的神色微滯,饒有興趣地一勾唇角:「孤王倒是想不管你了,可是孤王不能落人口實,讓人認為扈達之人不懂禮儀。」他說著又翻出一個泥瓶,放在邊上,便伸手去挽她那條被野狼撕破的褲腿。

她下意識地一縮腿,卻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牢牢抓住。

「不想這條腿潰爛,就別亂動。」拓跋颺警告道。

凌無雙咬咬牙,別過頭。地上的泥瓶卻讓她的視線一頓。在中原即便是普通百姓家,也沒有人用這麼粗劣的小瓶子。

拓跋颺堂堂拓跋王,怎會用此物裝葯?難道是有特殊的功效?

她思緒間,他已經將她的褲腿挽起,拿起地上的泥瓶,在她的眼前晃了下,問道:「覺得它很醜?」

凌無雙搖搖頭,回道:「我只是在想,用泥瓶裝葯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功效。」

拓跋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卻笑得甚為嘲諷。

待笑夠了,他才譏諷道:「公主生在中原富饒之地,又豈會明白扈達的貧瘠。」

凌無雙的面色一窘,卻並未動怒,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他的眼中一抹霸氣閃過:「終有一日,孤王一定會讓拓跋的子民都可以像中原人一樣,用上白瓷,穿上綾羅綢緞。」

她聽得心驚,似已經預見幾年後的那場惡戰。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孤王倒是很好奇,公主可曾想過,若是一旦開戰,公主準備站在哪一方?」

一個是她愛的人,一個是她的親哥哥,一個是她的相公,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最後會選了誰。

凌無雙的心口一窒,面上卻不敢有任何的波瀾。

「後宮向來不得干政,無雙既已嫁做人婦,便只想相夫教子。」

「中原的女人果真是各個都喜歡咬文嚼字。」拓跋颺譏諷一笑,狠聲道:「只是不知這話里有多少是真,多少假。」

凌無雙平靜地凝視著他:「天下與無雙孰輕孰重,早便已經見了分曉,拓跋王何必還要再問。」她努力的平靜,語氣卻不免悲涼。她不過是三國之間的一顆棋子,一個犧牲品,哪裡容得她去選擇?

拓跋颺的眸色深了深,錯開與她對峙的視線。打開藥瓶,將灰黑色的藥粉均勻地灑在她受傷的腿上。

原本已經疼得麻木的腿,再次有了知覺,卻是比之前更疼了。

這一次,他連提醒都沒有再提醒她,因為他從來沒有習慣在一件事情上提醒別人第二次。

凌無雙疼得抽氣,緊皺眉心,鬢髮間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咬緊牙關,忍下那將她折磨得就要發瘋的疼痛,從牙縫中逼出顫抖的一句話:「拓跋的葯果真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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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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