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亂世雄(二十五)
「呸,你這話也就在俺們跟前說說,你敢上前一步,把話說給將軍聽到?信不信,他分分鐘能把你帳下那群丘八練脫了皮……」
吳剛撇了撇嘴,對唐牛兒這番感慨很是不屑,眾將官當中,就屬這胖子的嘴把不住門,一天到晚最是啰嗦。所以才聽到唐牛兒張口,吳剛便狠狠地懟了回去。
果然,乍一聽吳剛提到趙振,唐牛兒的嘴便像是被漿糊粘住似的,一下子就發不出聲音了。
只見他眼珠一動,慌忙朝著身旁去,卻瞧見身邊空空如也,哪還有趙振的人影。想來是剛才說話的功夫,對方早已經沿著石階走到了另一處門樓跟前,見狀,唐牛兒趕忙追上。
但在邁步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你以為俺不敢,俺不過是見老程一人操練新軍,怕他擔子太重……等這次平定了開封,俺第一個把營里士兵拉出操練,跟你說,你們到時候可別攔著俺……」
見唐牛兒還在犟嘴,吳剛索性直接繞過了他,一步一頓的跟上了趙振。
他當日受傷雖重,但好在底子結實,前後兩個月的休養,這時候離開拐杖也能小跑著走路了,相信再養上半個月,上馬提槍也不是問題。
此刻剛一走近,吳剛就看見趙振正面朝東北,望著城外出神,那裡,自然就是開封的方向。
見此,吳剛不禁嘆了口氣,自家這位大人,從那日回來后,每隔一兩日,就會登上城樓這座高台,望著外面出神。起初眾人還以為趙振是得了什麼魔怔,天天來此話也不說,就出神的望著,待到之後才明白,對方分明是心繫月後的開封城一戰。
唉,只恨自己有傷在身,不能披甲上陣,替將軍取了那速不台的項上人頭!
吳剛心中默默自責,但他只猜對了一半,趙振天天來此,並非是完全擔心開封那裡。而是這鬼天氣也太他娘折磨人了,真是又悶又熱,天上還整日陰沉沉的,只見雲不見雨,趙振也唯有跑到城頭來,才能站在通透的高處貪一會兒涼。
他心裡清楚的很,這種連日悶熱的天氣,分明就是大降水前的徵兆,意料之中的汛期馬上就要來了。而這個時代又沒有天氣預報,對天氣的觀測,甚至還只停留在最為原始的肉眼辨識上。
正因為這樣,他才時不時上來觀望一下,畢竟他現在可是在和時間做賽跑,汛期或早或晚,都對戰事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趙振既要以最短的時間訓練一支能夠調動的騎軍,又要確保趕在秋潮漲起之前,繞開管城乃至於開封周邊的監視,領軍隊潛入中|牟縣,這其中的天時地利人和就缺一不可。
所以說,在眾人忙著各司其職時,趙振自己也從未閑著,經過大半月排查摸底,一份份鄭州四面詳細的水脈路網,已經僅有無數探馬的努力,悉數匯聚到了趙振手中。
鄭州一處,緊靠開封,自然沾了百年前汴京帝都的光,成為大宋朝水路運輸最為發達之地。雖說朝代更替,昔日的航運也都毀於一旦,但四通八達的水道卻還是大多保留了下來。
單單在府城周圍,便有鄭、京、索三處河道,而其中鄭、京二河又在開封交界處合為一股,與汴河同時貫穿開封。所以,既然要走水路,那必定就要從中選其一。
至於選擇哪一條,趙振也沒猶豫,自家縣城跟前,可不就有現成的京水河道嘛!
在自己的地盤派兵,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所以隨著趙振的下令,短短几日的功夫,那距離京水河口不足百米的地方,就已經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這裡本是一片荒坡,此刻已經被人為的推去了半塊,被搭建成了一處臨時的工地。而在這工地里忙的不曾停歇的,則是數百名身著短袖打著赤膊的役工。
此刻這些人正拿著鐵鐮,將南邊山麓上運來的毛竹,砍成一節節長段,然後放在早已經鋪開的火塘邊烘烤至干。
待到青色的毛竹漸漸變黃變輕,再由這些工人捆紮成排,這種搭好的竹排,少說也能渡上幾百斤的貨物。
畢竟,趙振命士兵砍造竹筏的本意,也並非是為了渡人所用。
城中數千騎軍步卒,連人帶馬要想走水道的話,沒有數十艘江河之中的大船,根本承載不了。正因為如此,清楚意識到這一點的趙振,便也想到了退而求次,打算將制好的短筏,全都用於負運軍需器械。
厚厚的筏子飄在水上,上下都墊上隔水的油布,想來,到時候就算是下雨,也能保住物資,不至於讓其受潮。趙振可不想自己的士兵,冒著雨跋涉數日,到最後還沒有塊炊餅吃,沒有口熱湯喝。
補給到位了,士兵們吃飽了,打起仗來才有力氣,這是更古不變道理。
說起了補給,趙振又從眺望中抽回了目光,正準備細問,卻又忍不住對著後面走上來的吳剛笑道:「陳青池呢,許久沒見過他了?莫不是被我上回罵跑了吧?」
「俺聽手下人說,他自從領了將軍的軍令,便整日將自己關在工坊里,期間,連縣署都沒有回過。這不,縣衙那幫文吏天天往俺家院子里跑……」
吳剛說起來也頗為無奈,雖說在趙振不在期間,他奉命擔任了一回臨時指揮使。結果回來后,趙振似乎有意讓他繼續處理各種管七八糟的事宜,對此,他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誰讓他現在帶傷不能上陣,而眾人手頭上又都有要事,唯獨他,相比與這些人最為清閑。這縣務之上的許多事,就順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頭上。
同時,趙振也聽出了吳剛的言外之意,對方無非是想多找個人幫忙分攤一下,但他只是笑笑,卻不予理會。
吳剛雖說是軍營出身,比不得陳青池那種考過舉人,當過幕僚,對政務有著先天優勢的文官。但對方鎮守密縣期間的表現,也同樣可堪一面,正因為這樣,趙振才有意讓吳剛嘗試著接觸一些內政,這也是為了以後考慮。
再者,現在趙振手上確實沒幾個可用之人,大多是諸如唐牛兒之類的老粗丘八,他總不能讓唐牛兒來治理政務吧,那樣一來,莫說是趙振自己,就算是唐牛兒恐怕聽到的第一時間,也要跳腳了。
考慮到以上種種,趙振也只能裝作一副沒聽到對方後半句話的樣子,直接抬腿道:「既然他不願出來,那我們就去工坊看他吧……離一個月的期限還剩小半,不催催貨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