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遇見
「偶遇紀的那日,娻還遇著了蛾。」
隨著我的闡述,紀本就凝重的臉更沉了,「如此。紀有一事不明,何以蛾區區一女子,竟有如此膽量,不僅欺瞞夫家,還對自己夫君下手,此事於她算起來,是無半點好處的….為何?」
紀的問話,讓我怔了怔,握袖弩的手更緊了,窄袖己被捏成一團,心中思忖是否該實話實說,不,那些事萬不能道,於是心思稍轉,「蛾恨宋夫人,亦恨宋皋。那些舊事想必紀己有所耳聞,當初因著宋夫人,這才落崖成了如今模樣,一切陰差陽錯,她或亦恨娻……」
蛾恨不恨我,我並不知。然從她平素里的一些舉動來看,不服倒確是有的。
「娻….」我看得出來,說了這許多話,加之身子嬴弱奔波一晚,紀己是累了,臉色蒼白,「紀,你且速速道與娻知宋皋在何方失蹤罷,天色漸亮,你也歇息下。」
話音落下許久,紀卻並未立時回我,隨著他的沉吟,我的眉宇漸漸夾緊。這是不願道么?許久之後,紀終是對我道了個不字,看臉龐神色,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願告知我子郜的去向?
「為何?」紀剛拒絕,詢問隨之脫口而出,到底是怎麼了?為何阻撓?卻在下一秒對上齊紀堅定複雜的眸子,呼吸亦隨之一窒。
他說,「娻,萬事都可由你,卻獨獨此事不行。倘若紀說了,是否娻下刻便一人獨往去尋他?紀怎可眼睜睜見你去送死?」
深吸口氣,「紀可是信不過我?」語罷手輕輕一揮,箭如虹芒,一道流光脫袖疾弛,室內一角的陶盂霎時四分五裂,啪啦一聲,發出脆響。
抬頭淡淡掃一眼一臉驚愕的紀,翹了翹唇「娻有備而來,並非弱女子,紀現下可信?」
見他仍無反應,遂又道,「倘若不信,娻十八般武藝可盡現紀前。」
許久,齊紀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眸變得更深了,「娻….身懷絕藝,姝慧過人,當初卻在紀面前裝傻充愣,如今為了宋皋…..哈!」說至這裡有些自嘲又有些落寂冷嗤一聲,撇開頭不再看我。
聽了紀自諷的話,心上掠過一陣刺痛,眼眸閃過不易察覺的心疼,到底是我對不住他。又過得許久,我方壓了壓心神,臉上的笑緩緩凝固,我還需再對不起他一次。
「紀方才己說過萬事都可由娻,那便再由一次又有何妨呢?當初你既做不到獨寵娻,如今娻己身為人婦,又作何來管娻之生死?娻只是想親眼再看看自己夫君,活著也好,死了也罷…」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再如此拖延,亦沒有時間去說服你,只能選擇傷害….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傷害一個真心對我的人,實非我所願…
愛上我的…似乎一直都在被傷害,我其實從來不曾合適去做情人或妻子,即便學了如此之久,那些柔情,那些蜜意似乎很少能在我身上出現,我的生命里摻雜過太多的東西,早己過了純真的年紀,亦早沒了幻想,紀也好,子郜也罷,亦或阿兄同林修然….我一時有些說不上來,自己似乎只是想好好過日子,然則,天不遂人願,也是本就是千瘡百孔的不完整的一顆心,又冷又硬的一顆心,怎麼可能帶給別人完整的愛情?
我話說完,紀的臉色霎時慘白,猛然一陣嗆咳。
我欲幫他拍背,伸出去的手卻被大力掃開,齊紀臉色灰敗,適才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一時氣極,伏在几上怒吼,又開始現出自暴自棄來,「娻竟如此看我!罷啦!罷啦!子郜是往西北去了,你去尋他罷,去尋他。我即便是死了,你也毋再看一眼,出去!」
齊紀震怒,讓我一時慌了手腳,從來未見過他如此大發脾氣。
「出去!」說罷拾起桌上一盂朝我扔了過來,只是一向溫言溫語的紀此時言行失態,讓我詫然不己,只愣愣立在那裡,也忘了去躲,或許是心裡下意識的覺著,這樣受些皮肉骨也好減輕心中負疚才沒有躲閃那盂,盂就這樣直直的朝我飛了過來,砸在額際,一陣悶痛,隨著那盂落地裂開,我額角亦滲出血來。
總是這樣,將事情搞砸…
「娻!」
「阿妹!」
「阿母!」
隨著驚叫,門被大力撞開,那一幕恰巧落入兄熙眼中,大形失色流虹般沖了過來,一把拽開己緊緊扶著我的紀,眼中驚詫怒芒熾盛,「豎子!汝竟欺吾妹至廝!棄我妹而另娶婦便罷啦,如今又朝她擲盂發泄怒火,當她無所依否?」
心中暗叫糟了,兄熙橫眉如此怒斥紀,分明有新仇舊怨一齊算的趨向,忙拉了拉他的衣袖,「阿兄!娻無事。」兄熙這人,對紀也特小氣了些,我不知他竟是如此愛記仇之人。
熙不滿掃我一眼,「娻,額角都滲血了,豈能無事?」
「阿兄!」看一眼一臉愧色的紀,我不高興嘟嘴,阿兄真是的,這個時候衝出來搗何亂,裌亦同他一般,這個時候倒與兄熙同仇敵愷起來,不停去拉扯齊紀本就松跨的衣裳,完全是小孩兒打法。
我只得對天仰嘆…
好不容易安撫兩隻,送出門去,我最後看一眼伏在几上不停喘粗氣的紀,心思沉重想要去扶,卻想起適才那一擲,最後只好輕言細語道了句晚安,便合上門出去了。
齊紀說得沒錯,天未全亮,我便留了信與三人,吩咐熙帶紀去找醫師解毒,送裌回宋之後,便獨自一人出發往西北向去尋子郜了。那毒….我並不會解,但卻寫了幾點意見,或許能用得上。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腦中不停思索著近日發生的一切。這日,路過一處鄉野采邑,聽那些鄉人方語時,我想起那日那夷人似乎口音與之相去不遠,腦海里跳出那日情景,有些東西或許有用。
想畢,立時停了下來,找著一處小邑。
「吾子且住。」攔住一位過路鄉人。
那鄉人見我面生,一臉戒備。
「吾子毋擔憂,我不過想問幾句話,汝可知其何意?」
「何話?」
「&*……#*(¥(……#(」
未說完,那人卻是臉色發白,扔下手中箕喊叫著「夷人來啦!」一呼嚕向前跑去,中途,忽地冒出大批鄉人同奔。
無奈一嘆,只得取出套繩,甩了出去,套中一人。
「為何如此懼怕?」
「夷人….」
「我並非夷人,如此道來,你明白我適才我所說之語?」
「然。」
「何意?」
「…小人…小人不明..」眼眸漸變得冷酷,我不喜別人騙我,那人哆嗦一轉,「里宰定知。」
「帶我去見他。」
「諾。」
到了里宰那處,我十分意外的見到一位熟人…..泊窯….
「泊窯為何在此?」他出征了么?這些人一個個到底怎麼回事?如此散落四處,大周六師難不成潰不成軍方才變得如此?想著,一時呼吸亦隨之變得緩滯。
「君主!」
泊窯一身葛衣,比之平日里上卿吉服綬帶落魄不少,一見是我,激動顫唇喚我,行了一禮。
虛扶起來,「免了,上卿為何在此?周六師呢?可有看見子郜?」
一向沉穩的泊窯這時卻是忽地淚水漣漣,似受了何具大驚嚇,臉色刷地全白。
「君主….」皺皺眉頭,我早己不是什麼君主,看來泊窯確實是嚇壞了,這才這般喚我,「君主,切速速歸國,毋要流連於此,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喃喃至後面瞳孔渙散,顯得受了巨大打擊。
「上卿,上卿…」
一旁里宰送了水來,「貴女,先喝水罷。」
一盂清亮溫水送了進來,接過來,「里宰可知此人身上發生何事,為何流落於此,神智癲佯不明?」
「貴女有所不知,前段時日,夷人與周人一場廝殺,驚心動魄。聽人道,周人出兵車五百乘,士卒五千,精銳虎賁兩千,卻敵不過夷人區區三十人。每每戰鼓擂鳴,周人殺至半途,便有天火雷鳴,所過之處殘軀斷臂,鮮血淋漓,斷木焚燒不堪入目,一向強大的周人竟是如此嬴弱不堪,太祝占卜…..」
天火雷鳴….皺了皺眉頭,心頭不安擴大…我隱隱地猜到了什麼東西。
但與此同時,又總覺著有何處不太妥當,然而,如此反反覆復,夜晚入睡時亦是輾轉難眠,卻總是不得到底何處不妥。
泊窯只要不提周六師便一切正常,將他托與鄉人,我便依著里宰從他口中曾經得到的零零碎碎的消息,繼續前行找尋。
這日,忽下起狂風暴雪來,大片大片的雪迷花了我的眼,只得停下來,找著一處破茅屋,避避風雨。
屋內尚有餘薪,我己能十分嫻熟地引火,想起那時與皋在蔡里,不免笑出聲來。
「%^#(@&(&」
身軀一震,是夷人。
迅速熄滅火種,閃進一側簾后。[網羅電子書:www.WRbook.com]
雪被人踩得吱嘎作響,隨後是開門聲,門口一道黑影,從縫隙里看,應該有五六人之多,緊了緊腰側的直兵,我凜了呼吸。
「#497(&@……&@6#(」
隨後一陣亂步,帘子被人打開時,我己撲了上去。
我的刀向來使得極快,見過我刀法的除了林修然...再沒有別人。
所以…對方毫無疑問地…躺在地上,再沒起來過,除了那被拎進來的女子。看了看那地上躺著的幾人,隨意在一人身上擦了擦直兵上的血漬,我收起刀,吃了幾口冷硬的糗糧,又搜了遍身,看也不曾看一眼窩在屋角哆嗦的女人,在滿是屍體的屋裡,歇至大雪初停這才出發,
原來,我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奇佳,竟是撞上了上次在賓館遇著的夷人,而蛾果然不出我所料,同他們在一起,不過從適才情形看,不是情願的,而是被迫的。
我一直在睡,而她便一直瞪眼哆嗦著警備著我,我想我睡著期間,她有很多機會逃跑罷,當然,我並未真正睡著不過閉目養神。醒來睜眼,見她仍在,勾了嘴角笑笑,看來她算不得愚蠢,知道如此惡劣天氣,外有夷人,只怕出去也是一死,這才沒有走,在這裡,我之前沒動她,這會也沒必要動她。
收拾妥東西,看一眼她污髒的小臉,即便落魄至此,她仍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氣質,這便是天生惹人憐愛罷。
扔了塊糗糧,「吃罷!」
蛾看我許久,方戰戰兢兢撿起地上的糗糧,狼吞虎咽起來,看那吃相,確實是餓了。
「吃畢妹妹便同我說說你與子郜之間發生何事,以致他失蹤不見,你卻安然完好。」
蛾送食的手頓了頓,停下來,張大嘴似十分吃驚,「姊姊,妹妹不知你在說何。蛾去尋夫君,卻被這些夷人掠來,至今亦未見著夫君。」
眸子變冷,之前我便說過我不喜別人騙我。
不動聲色按了按袖裡的箭,電光火石間,蛾頭上最後一隻釵子被射斷,落了下來。
這一驚變,蛾嚇得忘了嚼口中餘食,只愣愣地瞪大眼望我。
蔑視一笑,「蛾,倘若在此處殺了你,只怕無人知曉罷,做人還是毋要太過愚蠢!你與陳磊是何關係,我並不在意,也不想去揭發。但你且記住,我一向不喜別人騙我,但凡發現一絲欺騙,你知曉的,對於血腥的東西,我比較歡喜。子郜日夜貼身收著的羅帕,卻是為何在你身上?」
一通話下來,蛾的臉色慘白。
「怎麼,現在可有想說了?」
理了理袖口,我不再看她,只懶懶問原委。其實殺了她,比任何時候都好,但阿母說得對,娻乃驕傲之人,蛾…不配作為我的對手。
「那是…那是夫君…」蛾囁嚅答我,支支吾吾。
皺眉。
「夫君他他被夷人俘獲!」
雖早有猜測,然從蛾口中證實仍不免心中一震。
沉吟,「我且問你,此話定要老實說了,否則…」看一眼地上死人,我的意思很明白。
蛾顫抖著點頭。
「那夷人首領,汝可曾看清楚過?」
蛾又是一抖,本裹在肩上破舊寢衣滑落,掃眼看我,見我正定定看她,忙慌亂拾起那寢衣,卻不敢披覆。
見此形態,其實我己然心中有數。
「是陳磊?」
蛾驚愕的眸子己是答案。
「夷人營地在何處?」
「北向十里地…」
思索片刻,丟下她,我拉了門大跨步離去。沒殺她己是極善,我並無義務再去安頓她,各找各處罷,本想著將她扔給楚狂的,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北向十里地,寒風白雪。
此是寅時,人最困的時候。
夷人的營帳接連擺開,這種大雪的天氣,並不適合出戰,寒風凍骨,營帳內悄無聲息。
我正貓腰我潛伏進去尋子郜,卻忽地發覺天地太過安靜,心快速地跳著輕輕撞擊心壁,一步步小心翼翼接進那處,這個地方,恐有陷阱。
凜氣凝神,這裡有人!
嘩啦,有雪塴了下來,輕足點地,我躍了出去,同時亦不忘發出一箭。
一聲驚呼,「啊!娻!許久不見,你卻如此待我!分明是謀殺親夫啊!」
「…..」誰知道玩失蹤也罷了,還搞偷襲,子郜你長本事了!
我未再動,只等著。
果不久,一人臂間滲血從雪堆里拱了出來,甩甩髮上白雪。不是失蹤許久的子郜,卻又是誰,此時正身著狐貉,紅血白雪間,歪頭痞笑著看我,哪像半分有事的樣子,wrshǚ.сōm眉宇間熟悉的無所謂,讓我這些時日提著的心總算落下一股喜悅悄然升起,但又想起現下境況,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怒氣,「子郜,真真長本事了,身為周六副師玩忽職守,丟下一干人等卻出現此處,你可知所有人都在四處尋你!」
我忽地發怒,子郜卻是不溫不氳,「娻….見著你真好!」
這話,讓我愣了愣,除了黑皋,這種話似極少有人對我說的…
不待我加神,那頭本看起來十分精神的人,卻忽地一個踉蹌栽進血堆里。
我拔足奔過去,「子郜,子郜,你怎地了?!」
叫了許久,他卻仍舊雙眼緊閉面色滲白,身上冰涼好似….這般想著,我戰兢著伸手去試鼻息,竟無一絲。
轟……
才尋著,便又天人兩隔。我愣愣抱著子郜,不敢置信,剛過大喜,卻又大悲。我從不相信報應一說,此時卻有些不由地想到報應一詞…前世我是否殺人太多…
「子郜!」心緊緊揪著,痛得直皺眉,我從不知,我竟還能有如此痛的時候。
「子郜!子郜!子郜!」除了喚他,我委實不知要做何,哀哀慽慽不是我的作風…
淚悄然無聲的大顆粒落下,滴在子郜臉龐上,立時成冰。
正哭著,從腹間傳來極弱話語,「娻,你再這般哭下去,只怕皋真要去了。好餓啊~~~~~~~~~~」
是夜,距夷人北營的十里地處,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即便餓極也刻意在我面前保持著貴公子風度的慢條斯理吃著食物的某隻……
原來是餓得四肢發軟這才倒地,卻偏又來捉弄我凜著呼吸裝死。
不過…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