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竟然做了少傅?」
攝政王府東暖閣內,蕭端坐在桌前,手中捏著一張剛由信鴿傳遞到的紙條,輕聲的笑。
陸坊幾乎在第一時間便派人將消息傳給了他。
真是個好消息。
他微闔雙目,靜靜思索,接下來要走哪一步呢?
驀地,羽睫一顫,雙眸再度睜開,神情已然變作輕鬆自在。
「是了,差點忘了還有個幫手了。」
將手中的紙條就著桌上的燭火燃盡,他朗聲朝外喚了一聲:「來人,去請傅大人過來。
室內燭火輕搖,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看,外面已經開始飄雪。
因為身子骨弱,他根本不能受寒,可是此時卻遲遲不願關上窗戶。陣陣涼風吹入裸露的脖頸間,直教人越來越清醒,很適合他現在的心緒。
屋外有人輕輕敲門,傅青玉的聲音隨之響起:「平陽王爺,下官傅青玉求見。」
「請進。」蕭端終於抬手關好窗戶,走回桌邊坐下。
傅青玉推門而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果然是讀書人,跟劉珂一樣禮節周全。蕭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傅大人最近在忙些什麼?」
傅青玉對他突然問起這個十分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作了回答:「下官近日來一直在修撰史冊。」
「哦……」蕭端拖著調子,似不經意般感慨:「傅大人這樣的人才竟然埋沒在史書之間,委實可惜啊。」
傅青玉低垂著的眼睫輕輕一顫,半晌才澀然的回了一句:「下官職責所在,說不上可惜。」
蕭端瞥她一眼,低笑,「可是本王覺得傅大人這樣的人才應當身居高位,為民請命,甚至是……成為一朝肱骨之臣。」
「平陽王爺……」傅青玉驀然抬頭,詫異的看著他。
眼前的人卻依舊神色淡然,好像剛才說的只是一句在平常不過的話。
「傅大人可知文素如今已是當朝帝師,天子少傅了?」
傅青玉雙眼大睜,一臉不敢置信,「真……的?」
「自然,本王剛剛得到的消息,千真萬確。」
蕭端一手點著桌面,姿態悠然,稍顯細長的雙眼朝她看來,幽深晦暗。「傅大人,本王一直覺得你才能絕不輸於文素,只是缺少個機會罷了。」
「機會?」傅青玉皺眉,尚未完全從剛才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沒錯,機會,本王現在請你前來,正是要給你這個機會。」他輕輕勾唇,眼中光芒明滅,心意難測。
雪下大了不少,傅青玉走出東暖閣時,腳步尚且有些飄忽。
平陽王會找她本就奇怪,可是當他說出他的目的時,才是震驚的開始。
那個看似病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平陽王,心中竟揣著那樣的目的……
她扶住迴廊邊的柱子,深深吐了口氣,剛才一直被驚訝恐懼佔據了所有思緒,直到此時才終於得以放鬆片刻。
謀反。
這兩個字在心中跳過,使她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讀書至今,只知道忠君愛國,怎可有此大逆不道之舉?
然而不可否認平陽王的條件很誘人。
他要輔佐的是攝政王,那樣天生的王者,亦是她仰慕的對象。一旦成功,她乃一朝元勛,更有可能成為唯一能入其眼的女子。
傅青玉很動心。
可是她很清楚這是心中的慾念在作祟,所以終究還是將這心動給壓了下來。
因為害怕平陽王會有什麼舉動,她只好謊稱回去考慮一下,心中卻在思索著逃開的對策。
迴廊邊懸著的燈籠在風雪之中搖晃不定,燭火將她的身影拉長,寂寥清冷。
她一步步走的緩慢,心中翻滾不息。
如今文素已到了如此高度,攝政王怎麼還會看的到她?
機會,缺少機會……
說到底,始終還是有些動搖。
前方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低沉的話語聲。
傅青玉心中一震,下意識的便隱藏到了柱后。
那是攝政王的聲音,此時若叫他發現自己在東暖閣附近徘徊,只怕會引來懷疑。
果然,很快便看到了他的人影,一手提著燈籠,一手卻還攬著一人,白色大氅披在兩人肩頭,好像早已相濡以沫,難分彼此。
他們相攜著從側面走過,很快便踏上另一條迴廊,在拐角處停下。
「王爺,時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文素掀去自己肩頭的大氅,剛要退開,卻發現他的手還擱在自己肩頭。
「王爺?」她轉頭看向蕭崢,卻看見他微微閃爍的眼神。
「朝堂之路並不好走,今日之後……你可會後悔?」
「王爺是擔心我思慮不周,一時衝動做了決定?」
蕭崢怔了怔,不禁失笑,確實是多慮了。其實只是怕她日後會後悔,會逃離這個圈子而已。
他鬆了口氣,卻在想起另外一件事時又皺起了眉,「以後你便是天子之師,恐怕無法再住在攝政王府了。」
「啊,王爺所言甚是,女王陛下也是這個意思。」文素一副恍然模樣,卻在瞥見對面的人一臉鬱悶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想起王爺總說大梁國庫不豐,還是作罷啦,只希望王爺莫要將下官趕出去才好。」
蕭崢眼神一亮,唇綻笑意。
「好了王爺,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著吧。」文素動動肩膀,示意他放手,真的該走了。
誰知蕭崢反而收緊了手臂,一用力,她已嚴實的落入他懷中。
「王爺?」文素心中慌亂,問的惴惴,語氣也有些飄忽。
「本王從未像今晚這樣踏實過。」蕭崢下巴抵著她的額角,似嘆似訴。
文素微怔,不再動彈,靜靜的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前,聽著他的心跳,平穩安詳。停頓一瞬之後,她抬起手來,從他腰間穿過,反摟住了他。
自剛才進了王府,趙全便已悄然隱去,至於那些暗衛,此時肯定也退避的很遠,所以文素賊膽肥了,一動情就動上手了。
蕭崢顯然沒想到她會這般主動,驚喜的低頭,只看到晦暗燈火下一張紅透的臉和輕顫的眼睫,青澀而羞怯。
夜色正濃,雪花輕舞,之前酒宴上的一絲酒勁突然就在此時竄了上來。
蕭崢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對上那雙稍顯驚詫的眼眸時,臉已經俯下。
她已經吹了半天冷風,雙唇一片冰涼,他的卻很溫熱,剛剛觸碰時尚帶著一絲赧然,然而不過片刻便被洶湧而來的情意沖的一陣激動,呼吸也急促起來。
蕭崢從不曾這般對待過一個女子,曾經寥寥幾次招侍妾侍寢也是因為她們是先帝賞賜,聊充任務。心中無意,便味同嚼蠟,又何來的這般情意綿綿的親吻?
如今卻不同,只是剛觸上那柔軟雙唇的一瞬,就好似被奪去了所有的意識,四肢百骸喧囂著興奮,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手中也忍不住開始使力,將她緊緊的扣入懷間。
彷彿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文素也開始激動起來。
那雙唇輕如羽扇,先是清清淡淡的觸碰,之後是漸漸加重的壓碾,等到文素終於忍不住要張口呼吸時,他已趁虛而入。
兩人呼吸早已紊亂,情愫在胸腔間奔騰洶湧,一個是累積已久的迸發,一個是恍然醒悟的青澀,最後都化作這一場相偎相依。
溫熱的唇移到耳側,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蕭崢輕嘆一聲,將她擁的更緊,「素素……」
「王爺。」文素低聲回應。
他輕輕一笑,如同夢囈:「叫我退之。」
「退、退之……」
沒有贅言,只是在她偎著他同行的一刻,便已相知。
縱使離得再遠,這一幕還是如同烙印一般燙傷了傅青玉的心口。
她已然震驚到無以復加,雪花捲了一頭一臉也毫無所覺。
文素成為了一品高官,還得到了攝政王……
這個事實一遍遍敲打著她的心房,泛出的疼痛裡面更多的是不甘與嫉恨。
為何會這樣?一夕之間,所有的都變了,為何?!
相擁著的兩人已從甜蜜中微微清醒,在攝政王轉頭看來之前,她連忙轉身就走,如同逃跑。
傅青玉無法承受,心中如同火炙,煎熬難忍。
直到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再過十年百年,恐怕那人也無法看到她,只要有文素在,就永遠不會看到她!
腳步一頓,她驀然抬頭,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東暖閣的院門口。
她緊握著拳,腳步想要邁出,卻又猛然收回。
一步踏出便沒有回頭路了。
可是轉身的一瞬,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兩人擁吻的畫面,刺激的她太陽穴一陣陣的鈍痛。
她深吸了口氣,猛然抬頭衝進了院門。
大門被一下子撞開,蕭端抬眸,手中還抱著暖爐,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好像之前邀請她一同謀反的是另外一個人。看到傅青玉,他臉上先是一怔,接著便露出了笑意,「怎麼,傅大人這麼快便想好了?」
「是,下官想好了。」
「哦?那答覆呢?」
傅青玉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抬手行禮道:「下官願助王爺一臂之力。」
「很好。」蕭端起身,放下手中暖爐,朝她一步步走近,「傅大人能想清楚最好了,之後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甚至是……」他微微垂頭,盯著她低垂卻不斷顫動的眼睫,低聲道:「甚至是一國皇后,也是極有可能的。」
傅青玉身子一顫,咬緊了下唇。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本王會安排你去做的。」
傅青玉應了一聲,眼神空洞的轉身要走,卻又在門邊停住,「不知王爺對文素的身份可有興趣?」
蕭端眉頭一挑,眸光輕輕閃爍,「哦?說來聽聽呢……」
正月將盡之時,大梁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好日子。
禮部上表,正月二十六乃是大吉之日,青海國與梁國結盟大禮便定於該日。
宮中已經忙碌了許久,張燈結綵、華麗鋪陳,怕是與大婚正日相比也不遑多讓。
皇帝陛下一早就起了床,一干宮女早已等候多時,立即進殿服侍他穿戴。
玄衣廣袖的帝王袞冕,上衣黑色以表天,下裳黃色以象地。以用朱、白、青、黃、玄五色彩絲繪出日月星辰,山龍花蟲,下擺則綉禮器藻火,此乃十二章紋。蔽膝硃色,上繪龍火山三章。腰帶佩玉,後綴組綬,莊重非凡。
經此裝扮,皇帝陛下氣勢頓顯,稍隱稚氣,外露沉穩。
李太后看著皇帝陛下眉目間隱約可見的勃發英氣,心中欣慰,拉著他好一陣叮囑。
皇帝陛下起初還是認真的聆聽教誨的,不多時便意識到了不對。
他又不是待嫁的女兒,是要娶妻,這般教導他作甚?
陛下很不滿,決定待會兒一定要彰顯一下男兒雄風,好好提醒一下大家誰才是當家人!
可是這些念頭在看到女王陛下的一瞬便化作浮雲了。
東德玉頌著了最為莊重的朝服,陽光下看去,炫目又耀眼。她站在太廟外的台階下,兩邊是垂目而立的大臣。皇帝陛下遠遠走來時,一眼看到她那淡然悠閑又嬌俏如花的臉便忘了之前的雄心壯志。
朝服仍然莊重,臉上神情卻有些羞赧,到了她面前,皇帝陛下已經有些面紅耳赤了。
梁國眾臣們偷偷瞄去,原本垂著的眼更加不願抬起了。
陛下您太讓咱們失望了!
東德玉頌忍著笑意執起他的手,故意湊近他耳邊喚了一聲:「翊兒……」
氣息拂過脖頸,叫皇帝縮了下脖子,詫異的睜大眼睛看她,「你叫朕什麼?」
「名字啊。」東德玉頌無所謂的眨眨眼,低聲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比如玉頌姐姐啊……」
姐姐……
陛下淚奔,娶個年齡比自己大的皇后真是失策啊!
兩人的竊竊私語旁人聽不見,不過皇帝陛下面上變幻莫測的神情著實精彩。
太廟大門左側,文素悄悄從蕭崢身後探出腦袋,看著那一對緩緩走近的璧人嘖嘖感嘆:「陛下莫不是被調戲了?」
蕭崢抽了一下嘴角,「陛下為大梁做的犧牲,會永載史冊的。」
「……」
鐘鼓聲聲,鏗然冷肅。
二位陛下一個強作正經,一個彆扭鬱悶,就這麼相攜著進了太廟,由攝政王親自主持,祭告列宗。
出廟后,百官拜倒,山呼萬歲,見此陣仗,皇帝陛下的臉色才回歸最初的肅然。
之後再移駕至天壇,共同祭天,告敕天下。
至此結盟便算完成了。
至於具體婚期,則交由兩國禮部再做商議。看二位陛下的年齡,也不算個急事兒。
禮樂壯闊,悠然而息。
大禮已成,眾人如潮水般退去。
暖陽融融,空曠的廣場上,只有蕭崢與文素留在了最後,不緊不慢的並肩同行。
「如今雖然算是塵埃落定,但之後朝堂必然會開始針對於你,新政可能也會化作擺設,你可做好準備了?」蕭崢瞥一眼文素的側臉,語氣仍舊平淡,卻難掩關切。
文素笑了笑,「王爺說的是,下官會注意的。」
蕭崢聞言皺了皺眉,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率先朝前走去。
身後的文素一臉莫名其妙,怎麼了這是?
已經快走上停著馬車的街道,剛想追上前去,卻從側面一座石雕之後閃出一道人影,擋在了她身前。
「素素……」
「朝卿?」文素愣了愣,「你……是在等我?」
「嗯。」劉珂點了點頭,磨蹭著到了她跟前,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他嘆了口氣,抬頭正視文素,「素素,雖然已經得到了你的回復,我還是想專程與你談一談。」
文素這才明白他的來意,心中隱隱愧疚。
是她怠慢了,僅憑一封信就就想要解釋清楚,實在不算慎重。
看了看劉珂微顯憔悴的臉色,她歉疚的笑了一下,「你說的是,朝卿,我本該當面與你說清楚的。」
「別,你先聽我說!」劉珂出言阻斷了她的話,神情竟隱隱露出緊張,「這幾日我想了許多,之前是我不知曉你的抱負,如今知曉了,也並、並不反對,那……我可還有機會?」
他也是鼓足勇氣才說出了這番話,來此之前更是幾番思想鬥爭。那日在酒宴上,他本已心灰意冷,可是回去后輾轉反側,終究還是放不下。
文素早已怔住,啞口無言。
她早該想到的,劉珂為人善良而執著,本就不會輕言放棄。加上恪守禮教,當日的約定雖然是她提出,只怕反倒叫他背負了責任。
「朝卿,我想你並未想清楚。」
「不,我想清楚了!」劉珂慌忙回答,卻見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並未想清楚。其一,我如今已決意為官,不同當初混口飯吃,是打算真正為民請命,便是說我永遠不會成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傳統女子,而你讀聖賢書,最重三綱五常,是否真的適合這樣的我?」
「其二,陛下雖然冊封我為少傅,除去念在我助其聯姻成功之外,主要則是為了討東德陛下歡心,也就是說,陛下其實也並非真心要讓我為官,而你,恰恰是陛下最重視的臣子之一。」
「其三,一手提拔我栽培我的乃是攝政王,無論今後怎樣,我也會是他的左膀右臂,換言之,你我有可能成為政敵。」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文素抿了抿唇,輕聲道:「我已心有所屬。」
她抬眼,嘆息一聲:「朝卿,你確定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劉珂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臉色蒼白。
眼前的人著實陌生,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從不曾了解過她的抱負,而是從未了解過她這個人。
他是出現在她轉變之前的良人,那時她只願平穩一生,而如今,她已有了不輸於男子的凌雲壯志。
他知道她口中心有所屬的人是何人,這些時日總能看見兩人同進同出的身影,實在再明顯不過。
也是,這樣不輸於人的女子,也只有那樣天生的王者才可駕馭吧。
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終是未發一言,劉珂轉身而去。
「朝卿……」身後傳來文素的輕喚:「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莫要背著包袱。」
劉珂沒有轉身,輕輕搖了搖頭,「我說過,不論是何結果,我都不會怪你,我自會放下這包袱,但求你自己也莫要背著。」
文素一怔,點了點頭,「好,只要你願意,你我還是朋友。」
劉珂的身影頓了頓,沒再說話,舉步朝前走去,背影雖難掩寂寥,步伐卻依舊沉穩。
文素怔忪許久,理了理心緒,朝街道走去。
出了廣場,眼中落入那輛馬車。
蕭崢還沒走,正倚著車身不知在想什麼。許是從未見過他這般稍顯怔忪又姿態悠然的模樣,陽光在他肩頭一灑,那身玄色莊重的禮服落入文素眼中,竟多了幾分風流洒脫的意味。
她剛要上前,卻聽他略顯無奈的開了口:「陛下,女王遲早都要回國,您賴在本王車中也無法留住她啊。」
車內傳出一道憤懣的聲音:「不管,皇叔,你想個法子把她留下!」
「這個恐怕不成,本王被女王打過主意,自此不敢再接近她,陛下您這是將本王往她身邊推么?」
「……」車內停頓了一瞬,皇帝氣鼓鼓的道:「那就叫文少傅去,她不是跟東德玉頌很要好嘛!」
蕭崢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緩步而來的文素,裝模作樣的問旁邊憋笑到內傷的趙全:「之前叫你回府去取的扣帶呢?這麼莊重的日子,本王該系那條才是。」
趙全心領神會,揚了揚手裡的馬鞭,「喏,王爺,這不是取來了么?」
「啊,對了,朕想起還有些事未曾處理好,這便回宮去了。」
帘子被一把掀開,在趙全不動聲色的將馬鞭藏於身後時,小皇帝已經怏怏的下了車。
「皇叔,朕走了……」一步三回頭,眼神凄哀,叫人視之不忍。
「陛下且慢。」
「什麼?」皇帝立即停下了步子,這是要幫他了是不是不?
蕭崢對他熾熱的眼神視而不見,站直身子,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襟,「陛下如今該專註學業,為他日大業著想,沉迷兒女情長,可不該啊。」
皇帝立即耷拉下了腦袋,「謹記皇叔教誨。」這次走的是義無反顧了。
眼見皇帝走遠,文素才從馬車側面繞出來,笑道:「王爺,您的扣帶可真是百試百靈啊。」
蕭崢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默默爬上了車。
文素奇怪,從剛才就是這樣,到底是怎麼了?
她趕緊跟上了車,盯著他左瞧右瞧,「王爺,怎麼了?」
蕭崢不做聲,神情冷淡。
文素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往他跟前湊了湊,又喚:「王爺?」
仍舊毫無回應。
奇怪,她沒說錯話啊,到底是哪兒不對呢?
驀地,腦中靈光一閃,文素恍然大悟。
馬車已經開始行駛,轆轆的車轍聲很好的掩蓋了車中的聲音,她挪啊挪的湊到蕭崢面前,憋著笑意喚他:「退之?」
蕭崢眼神一閃,終於看向她,嘴角隱隱露出笑意,卻又刻意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隱忍的樣子叫文素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蕭崢低喝,耳根微紅。
文素何嘗見過他這副模樣,見狀更加忍不住,差點就要捶車廂了。
「你……」蕭崢氣惱,伸手將她一拉扣入懷裡,另一隻手及時的捂住她的嘴。
文素憋得滿臉通紅,只好趕緊眨眼,示意自己再也不笑了。蕭崢卻沒有鬆開她,捂著她嘴的手移開,卻又撫上她的臉頰,掌心薄薄的老繭輕輕摩挲著她的側臉,好似手中撫摸的是最鍾愛的珍寶。
「咳咳,你忘了剛才教訓陛下的話了?莫要沉迷於兒女情長啊……」文素臉上火熱,明明羞赧到不行卻還強作鎮定。
手下一頓,攝政王殿下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