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數學家告訴我們,世上最美,不過黃金
第2章數學家告訴我們,世上最美,不過黃金比例(2)
「那當然,如果這位司機,確實因為違規駕駛碾傷小狗,又肇事潛逃,是要吊銷駕駛執照,甚至需要受到法律制裁的。」毛佳佳遺憾道,「可惜,現在卻沒有辦法找出證據。」
蹲在地上的男人安撫了小犬后,用食指把墨鏡往下鉤了鉤,讓它虛虛架在鼻樑上,露出了一雙深邃的茶色瞳子。他眸中帶著探究,擰著眉頭盯著眼前成片凌亂的車轍辨認思索,眼神專註,薄唇微抿,一邊臉頰上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甘甜甜站在那人對面,看他在一堆凌亂的車轍中凝神辨認與分析,一路慢慢挪動直到停在她身前不遠。甘甜甜情不自禁也跟著慢慢蹲下,緊盯著腳前一片交錯的車轍犯了職業病。
犯罪現場痕迹檢驗,本來是甘甜甜她哥的職業,不過因為他倆時不時需要聯手推斷並且還原現場,所以多多少少,她也成了半個痕驗專家。
對她而言,從車轍的走向中推斷司機的駕駛狀態不是件什麼新鮮事兒,甘甜甜手在半空比畫了幾個奇怪的姿勢后,嘖了一聲張口便道:「這位司機很有可能是酒後駕駛,他的行駛路線真是夠凌亂。」
男人猛地被打亂思維,擰眉抬頭,眸中一片訝色:「你看明白了?」
甘甜甜一怔,抬頭正對上他淡色的雙瞳,點了點頭,略微帶了點兒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遲疑地站起來往前循著車轍的痕迹走了兩步復又蹲下,最終停在小狗身側,盯著那一串血跡眯了眯眼。
那男人饒有興緻地跟著她走了過來,蹲在小狗的另一側。
甘甜甜眼珠還黏在血跡上,一手摸著身側的挎包拉開包鏈,另一手從夾層里摸出來一雙一次性的醫用橡膠手套,她動作熟練地將手套戴在雙手上,動了動手指。乳白色的手套材質輕薄貼合,絲毫不影響她手指的靈活度。
那男人眼中的好奇更濃了,他眼瞅著甘甜甜做好了準備工作后,伸手探向小狼犬的傷腿。
小狼犬脖頸上的毛瞬間倒豎,它抬頭狠戾地汪汪大叫。
甘甜甜嚇了一跳,處在深思狀態下的她,整個人不由得一震,眼睛頓時圓瞪,委屈而不解地瞅著小狗,雙眸中透出股無措。
她似乎是想說:受害人,你怎麼這麼不配合?
男人悶聲笑了笑,笑聲像是悶在紅酒桶里發酵過一樣,耐人尋味又意韻綿長。他笑著摸狗頭不語,食指時不時輕鉤小狗的下巴。
小狼狗沒多久便被安撫,吐著舌頭討好地舔了舔他修長的手指。
甘甜甜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繼續被打斷的動作,低頭伸手,手指隔著層手套,輕輕順著它那條傷腿摸了下來。當她手停在它傷處時,小狼犬身子明顯打著抖,大眼睛一眨不眨,喉頭悶著幾聲嗚咽。
甘甜甜手指輕擦過它幾可見骨的傷處,猜測被證實,她嘴角一挑,挑出了個淺笑。
甘甜甜抬頭自然而然地用英語對眼前的男人道:「沒有錯,那位司機很有可能是酒後駕駛,他的行駛路線凌亂,存在急轉急停的痕迹。從有血跡的地方開始,到傷者的所在位置,顯示出傷者的行進路線並未對駕駛者造成影響,而是駕駛員自身的行車路線出現了問題,才將傷者碾傷,而那處——」
甘甜甜探指虛點一處地面,示意男人,並解釋道:「那處的車痕表明,駕駛員在碾壓傷者的瞬間已經覺察,並且將車向一邊轉去。但是因為他判斷出現錯誤,所以造成了對傷者的進一步碾壓。這就是為什麼在傷者的腿上,存在兩種不同程度的傷害。而之後,車痕明顯表示他存在急停與再次啟動的行為,因為車轍在此處。」
甘甜甜手指再點,偏離了此前的位置,繼續冷靜地敘述道:「重合的同時,46碼的鞋印覆蓋了部分車轍。」
「所以,」甘甜甜結案陳詞,篤定地與男人對視,「駕駛員明知已對未知生命體造成傷害的同時,卻選擇了無視潛逃。」
她面前的男人,墨鏡上的雙眸中盛滿笑意與讚揚。
「合作愉快啊,」甘甜甜站起身,摘了手套伸手拉過男人垂在身側的手強行與他握手,職業病發作的她多管閑事地搶了別人的工作,此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番行為恐怕有賣弄之嫌。她裝著一副懵懂的模樣,故意搖晃了兩下手說,「巡警先生,剩下的靠你了,我先走了啊。」
男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她,甘甜甜只當自己睜眼瞎,完全無視。她鬆開他的手轉身跑到毛佳佳身邊,帶著一頭霧水跟崇拜的毛佳佳扭身就想跑,身後卻突然爆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大喊:「性感的勞拉!我們又見面啦!」
甘甜甜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平地摔倒,她頓足回頭,面對著激動得不住沖她揮舞雙臂的小巡警,尷尬地笑著擺手:「嘿——」
她打完招呼正再接再厲想繼續跑,卻不料身後又有一個聲音追了上來,那人聲音磁性悅耳,他笑著用英語揚聲問她:「你是醫生還是警察?」
甘甜甜回頭,那個適才蹲在地上替她安撫小狼狗的男人,此時站直了身子,胳膊搭在半開的警車門上。
她這回倒是痛快得多,她笑著回答他,露出了兩顆尖利的虎牙:「都不對,我是法醫,國內供職刑偵中隊——刑事技術偵查科。」
「cool!」男人聞言怔了怔,轉眼卻笑著吹了個口哨,眸中儘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那是一個在異國他鄉的夕陽下,晚風微拂,他們之間穿過及時趕到的救護車,甘甜甜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空白后,語氣中帶著自豪地對男人道了一句:「謝謝。」
「我叫LucaDiMaggio,」男人把墨鏡掛在食指上轉了轉,嘴邊一抹迷人的笑,他示意她看向太陽的方向,「Luca的意思是——光。」
甘甜甜眯著眼睛眺望著緩緩下沉的夕陽,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拖著長音:「哦——」
等她們一路走出老遠,毛佳佳還握著拳頭,保持著莫名的激動,兀自嘀嘀咕咕,不解地仰頭問道:「你認識警察?」
甘甜甜搖頭,簡單解釋道:「沒有,今天中午我包被偷的時候,正巧是他們兩個幫我找回來的。」
「你的外語名字叫勞拉?」毛佳佳帶著她轉過一個轉角,又進了一條小道。
甘甜甜側身跟上,抽了抽嘴角,艱難地點頭:「嗯。」
「你真的是法醫?」
甘甜甜:「對。」
「英語授課的法醫系?」毛佳佳崇拜地抬頭,眼睛里似乎都在閃著璀璨的光,「研究生啊?」
甘甜甜笑了:「是。」
「好帥!」毛佳佳又道,「你知道,義大利人英語普及得很一般,就算是教授也一樣,英授的課基本就那麼幾個,不是經濟就是文物修復跟語言,我第一次聽說有人報法醫系!」
甘甜甜偏頭兀自打量身邊建築物,對她道了聲:「謝謝誇獎。」
毛佳佳抿著唇笑著搖頭,猛地「啊」了一聲,她突然頓足,伸手衝天直指:「到了!我們的房子就在這兒!」
什麼玩意兒?住天上?甘甜甜納悶地停下腳步,順著毛佳佳手臂仰頭——好傢夥!這樓夠破的呀!
夕陽只剩下了半張臉,橘黃色的光暈在地平線上架著墨藍的天空,瑰麗的黃昏已經來臨。她們停在一片老樓前,昏黃的光線將外牆坑坑窪窪的三層青磚樓,映照得有幾分荒郊野嶺中蘭若寺的感覺。
夜風拂過,連甘甜甜都不淡定了,她震詫地結巴道:「我們……住……住這兒?」
「對,就住這兒!頂樓,門牌號是201。我的室友剛搬走,也就不給你另找房子了,你正好跟我住吧。」毛佳佳道。
聞言,甘甜甜下巴差點兒砸地:「你確定這真不是危樓,能住人?」
眼前的小三層連樓門都已呈腐朽狀態,土黃色的木頭門板上全是蟲蛀的洞,上面兩個只有在古裝劇中才能看到的圓形鐵把手拉環,已經銹跡斑斑。這擱在國內,早百八十年就被推平了吧?
「這就叫作義大利特色,這樓只要沒塌,幾百年它也能住。」毛佳佳仰頭居然洋洋自得地笑,「這房子可好啦,兩室一廳、位置又靠近市中心、交通便利、水電網齊全,房東每個月還只收200歐,簡直物美價廉!」
「好、好吧……」甘甜甜自嘲地嗤笑一聲,仰頭瞧著眼前老舊的古董樓,心裡不住祈禱:這玩意兒千萬不要是危樓才好。
既來之則安之,既要住之則淡然處之。
甘甜甜揉著酸疼的肩膀安慰自己,最起碼今兒晚上有個地方過夜了。
門牌號多少來著?201?
甘甜甜啼笑皆非,她伸手摸了摸木頭門旁磚牆上一塊脫了色的,一半澄金一半銹綠的門鈴板上,標有「201」字樣的按鈕,自娛自樂地想:這要開門的是個穿古舊燕尾服,端著燭台的老管家,才真算是應景了……
老管家的腳下卧著一隻雍容華貴、正舔著爪子洗臉的貓,貓的鬍鬚上還隱隱殘留殷紅血跡。老管家會欠身客氣地問她說:「這位小姐,請問您是我家少爺今晚的夜宵嗎?少爺喜歡新鮮的血液乾淨的皮膚,我想,您今天晚上一定沒有忘記沐浴吧……」
甘甜甜自己腦補得正嗨,一陣晚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抖……貌似義大利晚上挺冷啊,空氣濕潮,晝夜溫差大……
拉倒吧,別腦補了,甘甜甜側身讓開一點兒,毛佳佳掏出鑰匙開門。
門鎖「吭」的一聲彈開,木頭門委實挺厚重,毛佳佳側身將門板頂開一個夠通行的寬度,招呼甘甜甜前後腳擠了進去。
毛佳佳摸黑熟門熟路地帶著甘甜甜從走道里穿過,順著左邊的樓梯爬上去。
那條樓梯一路從地面通往三樓,長得有點兒讓人不太能接受,此時還好,天色不算太晚,若是大半夜,又沒有燈,只就這一縷星輝,爬這扶手鏽蝕、階面狹窄的石階,心情還真是夠唱完一首《忐忑》的。
甘甜甜跟著她爬到頂層,循著通道往前走。毛佳佳將門打開,笑著站在門口熱情地伸手給甘甜甜,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室友啦!有緣千里來相會。」
甘甜甜笑著與她握手:「對,而且很巧,我們倆的名字,都是ABB的形式。」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啊。」毛佳佳招呼她進房裡,「你的行李呢?寄存在哪兒了嗎?」
「沒有,我——」甘甜甜從毛佳佳身側進來,頓時被眼前景色驚呆了,她僵著一雙腿大張著嘴,站在玄關踟躕不前。
毛佳佳將吱嘎作響的鐵門帶上,又拿鑰匙從裡面將門反鎖了三道,這才轉身對她說:「走啊,玄關往前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客廳,盡頭是廁所。廁所左邊的房間就是你的卧室,右邊是我的。」
甘甜甜一臉被震撼到了的表情,她指著鋪滿了玄關地面的各種雜物,等著毛佳佳解釋。
這擺了一地的垃圾,讓她怎麼下腳?
「啊?啊啊啊啊啊!我前室友早上搬完家沒打掃屋子啊!」毛佳佳也瘋了,她從甘甜甜身後擠過來,抬腳把垃圾一律朝右撥,一路撥到廁所門前,「丁零哐啷」一陣響后,也算是給甘甜甜清出了一條踮腳能通行的路。
毛佳佳站在廁所門前,艱難地招呼她說:「行了,你就先過來吧,屋子明天我打掃。」
甘甜甜:「……」
甘甜甜腦門滑下豆大一顆汗珠,法醫雖然跟醫生就差一個字,不過在某些方面上,他們的特點很是相似,比如說——潔癖,好在她的潔癖程度在正常人可接受範圍內。
甘甜甜盯著在燈管照射下,她腳前閃爍著七彩光輝的油漬與暗紅的酒水,外加隱隱約約可分辨出的紅燒牛肉泡麵的味兒,語氣都是沉痛的:「要不,等下咱們先一起打掃了吧。」
毛佳佳正想點頭,張嘴滑出個哈欠,便將點頭改為搖頭:「明天再說吧,我打了一天的工,好累啊。」
甘甜甜糾結地瞥了一眼那滿地狼藉,無奈地點了點頭。
甘甜甜踮著腳,避著油光往前走,拎著她的包直接進了她大敞房門的卧室。她本身已經做好了上個房客將卧室也弄得一團糟的心理準備,結果卻出乎她意料,卧室相當乾淨。
卧房不大,將將能放下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大衣櫃,僅此而已。
甘甜甜把挎包跟背包卸下來,隨手扔在棗紅色的古舊木桌上,她坐進墊著墊子的搖搖晃晃的椅子里,齜牙咧嘴地伸手揉著酸疼的肩頭。
「你其他的行李呢?」毛佳佳站在她門前,詫異道,「是寄存在火車站嗎?」
「沒有,」甘甜甜笑著拍了拍手邊的包,「我就只帶了這麼兩個。」
「你沒有行李箱?」毛佳佳驚訝地瞪眼,「被子也沒帶?衣服呢?鞋呢?」
甘甜甜笑著搖頭。
「那你晚上睡什麼啊?穿什麼啊?」
甘甜甜理所當然地眨眨眼:「附近沒有超市?去現買就行了吧,這裡肯定有賣被子的……吧……」
毛佳佳遺憾地搖了搖頭,面色凝重。
「沒賣被子的?」甘甜甜目瞪口呆,「不可能吧?」
「是超市已經關門了!」毛佳佳誇張地嘆氣垂頭,「附近都是小超市,都關門了,大超市在郊區,等咱們過去也就關門了。」
「那……」甘甜甜為難地蹙緊了眉。
「我這兒有房東留下的一套被子枕頭,上次有朋友來的時候用過,不過事後我將它們洗過了。」毛佳佳想了想,遲疑道,「你、你看你介意嗎?要是不介意,就湊合一晚吧。」
湊合吧,總不能因為潔癖把自己凍死?事急從權唄。
甘甜甜沉重地點了點頭。她跟著毛佳佳出去,將放在客廳儲物櫃里的棉被芯兒跟枕頭取了來,素花的被子粉色的枕面,瞧著顏色,倒是不臟。
她軟著兩條腿將沒有被套的被芯兒,在光禿禿的白色床墊上鋪好。
等她洗了個澡出來,整個人已經睏乏到了極點,她將手機按亮看了看時間,拖著兩條腫脹的雙腿,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一時間,被褥中濃重的濕霉氣息盈滿她的鼻息。
甘甜甜時差還沒倒過來,下午那會兒正困,此刻人雖然累,大腦卻是清醒的。
她手臂枕在腦後,睜眼瞧著天花板上大片的暗色菌斑,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在她床頭前灑下一片清輝。
光?
甘甜甜翻了個身,無聲地動了動嘴角,似笑非笑。
異國他鄉的第一天,便這麼多姿多彩地過去了,夜晚如約而至,甘甜甜仰躺在床上,終是在朦朧的月光中,進入了夢鄉。
甘甜甜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差不多睡夠了一個對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