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日風
1
時間已經進入寒冬，大街上再不怕冷的女生也穿上了防寒的棉服和羽絨服，早晨起床成了一天當中最難完成的事情。
林妤穿著睡衣走出卧室，看見易晴已經坐在餐桌上，正一邊翻雜誌，一邊吃早餐了。易晴生活規律，每天的活動雷打不動，早上七點準時起床，在家裡練一會兒瑜伽，然後就動手準備早餐，每次都會把林妤的那份也順便做好。
林妤去廚房熱好豆漿，拿著盤子里的餐包在易晴對面坐下。
「在看什麼雜誌？」
「想開個店。」易晴很自然地答道，語氣就好像在說自己待會兒要出去買菜一樣。
「什麼店？你準備自己開店嗎？」林妤好奇地問。她還以為易晴會一直這麼待在家裡，原來她已經在考慮以後的事了。
「嗯，蛋糕店或者甜品店。」易晴笑著說，「我也只會做這兩樣，開家這樣的小店，就不用請其他人。我現在手裡資金不多。」
「蛋糕店很好啊，甜品店也挺不錯的，都是你擅長的。」林妤有些期待地道，「到時候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打掃衛生、搬東西這些我還是可以做的。」
易晴笑著眯起了眼，臉上泛著動人的光澤：「好啊，省下的搬運費我就全買車厘子和藍莓，給你做蛋糕吃。」
易晴臉上總是有溫和的笑，是那種無論男女見了都會覺得暖心的笑容。林妤一邊咬著手裡的餐包一邊心想，如果我是男人的話，一定早就喜歡上她了。
要到年底了，林妤手上的工作也沒那麼多了。公司各部門、小組都忙著做年度總結，林妤把手上服務的幾個品牌做了年度匯總，上傳到公司大群。鄭梓晨在組裡開會的時候特地表揚了她，還在會議結束時提了助理總監職位空缺的事。林妤心裡一動，她知道自己可能要升職了。
離開會議室，鄭梓晨在身後叫住林妤。
「你跟我過來一下！」鄭梓晨走在前面，到了沒人的地方才轉過身來。
鄭梓晨生著一對細長的丹鳳眼，無論男女長這樣眼睛的都註定要禍害人。林妤想起王佳佳對鄭梓晨的痴迷，心裡常常生出複雜的情緒。鄭梓晨不可能不知道那個小女生對自己的意思，一直不表明態度，也不做出任何回應，這點讓林妤很不喜歡。不過換做任何一個男人，恐怕也是這樣的吧？能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喜歡自己，至少證明自己還有魅力。
「這周末有時間沒？」鄭梓晨問林妤。
「什麼事？」林妤問，「想約我吃飯？」她用調侃的語氣問道。
上次農家小院之後，兩人之間並沒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林妤開始時時留心鄭梓晨的事，比如他早上什麼時候來的公司，當天穿的衣服是什麼，和周遭同事說話時的神態。注意得多了，她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還是怎樣，總覺得鄭梓晨對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比如自己感冒了咳嗽幾聲，他總是能注意到，並關心地說要照顧好自己；同事聚餐的時候，他也會挑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她喝酒喝多了，他也會第一時間勸住她。其實鄭梓晨以前也是這樣對她的，她從未感到有何不妥，現在卻對他的任何舉動都會產生別的聯想。是不是他對自己比對別人關心多一點？是不是他對自己比對別人在乎多一點？亂七八糟的，林妤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王佳佳每次去辦公室找鄭梓晨的時候，林妤會裝作不經意地抬頭，透過玻璃窗看進去。王佳佳和人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笑，所以即使她背對著林妤的方向，林妤也能想象得出她笑著皺起鼻子的模樣。鄭梓晨有時候會抬起臉，禮貌客氣地和王佳佳說幾句，有時候太忙顧不上，就一邊盯著電腦一邊答話，神情認真專註，讓林妤常常想到自己中學時候的班長——他是那種成績優異做事一絲不苟的類型。
「周末我生日，約了朋友過來一起玩。如果你有空，就一起過來！」
「生日？當然有空。」林妤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我一定會去。」
林妤轉身往回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了王佳佳。她回過身，想問鄭梓晨可以多捎一個人不，但對方已經不見了。
其實林妤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她一邊想著和王佳佳的交情，想要撮合王佳佳和鄭梓晨，一邊卻又在心裡拔河，拉扯著自己，不願意讓他們之間發生任何事情。
林妤剛回到辦公桌前，王佳佳就蹦蹦跳跳地黏了過來，悄悄詢問剛才鄭梓晨找她有什麼事。
林妤頓了一下，支吾道：「呃，沒什麼，工作上的一些事。」
「哦。」王佳佳聽后興趣大減，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去了。
望著王佳佳的背影，林妤張開嘴想叫住她，聲音卻卡在喉嚨里，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2
晚上林妤回家，看到易晴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條布料。林妤站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就看見了，是一段大紅色的印花綢緞，就像民國時女人們做旗袍用的布料，看上去價值不菲，在客廳燈光的照射下透出一股古典的韻味。
「你新買的？」林妤踢踏著拖鞋走過去坐下。
易晴轉過頭沖她笑笑：「嗯，在一個朋友那裡買的。他的店裡全是這種比較別緻的布料，也只做熟人生意，所以你只要用他家的布料做衣服穿出去，就絕對沒有重樣的。」
「怎麼想起做衣服來了？」林妤不解，「是自己做還是請人做？」
「自己。」說著易晴又用手摸了摸布料，像是在打量一塊稀世珍寶似的，「我大學學的是服裝設計，只是這麼多年還從來沒真正做過一件衣服。」
「怎麼有閑情做這個？你不是在準備開店的事情嗎？」林妤抓起茶几上的蘋果啃了一口。她對易晴的所有事都感興趣，易晴對她來說完全就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雖然她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麼久，可她其實對易晴一點也不了解。林妤聽她講過她和前夫的一些往事，但是她仍然無法從那些片面的、破碎的畫面里拼湊出易晴以前的生活。更準確地說，林妤覺得易晴根本就不像是凡人。
「過幾天我要參加一個重要的聚會，想打扮得體一點。」易晴說著起身，把那塊布料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向林妤問道，「你覺得用這塊布料做成旗袍，穿在我身上合適嗎？」
「很漂亮。」林妤點點頭，咔嚓咬了一口蘋果，「絕對艷壓群芳。」
易晴說做就做，她買回縫紉機、針線、軟尺、剪刀等，在陽台搭了個工作台，開始從白天忙到晚。做衣服那幾天，晚飯都是林妤下班后順便在街邊的小店裡打包帶回來的。易晴雖然不挑食，可是每次吃完外面小店的快餐都會拉肚子，嚇得林妤不敢再去那些蒼蠅小店買吃的。
「衣服已經在做收尾工作了。」易晴用筷子夾起盤子里的壽司，蘸了蘸小碟里的醬油。
壽司是林妤從公司出來，特地走了一條街買回來的，價錢也讓她有些心疼。
「聚會時間這麼趕，應該提前跟你說聲呀！」
「也不是。」易晴頓了頓，好像有什麼隱情似的，「我也是臨時才決定去的。」
說話間，易晴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她壽司還沒吃完便起身道：「我繼續工作了，衣服做好后給你看。」然後她就匆匆地去了陽台。
玻璃窗外的陽台被易晴桌上的檯燈點亮，在這深夜的萬家燈火中，不過是一盞毫不起眼的微光，根本不會有人注意。身在客廳的林妤面對著陽台，看易晴運轉著縫紉機裁製衣裳，神情專註，心無旁騖。
兩人明明處於同一間屋子，可林妤卻覺得自己和易晴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一個已經去了銀河，而另一個還逗留在地球。
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啊！
等易晴忙活完一切已經十一點多了。林妤正對著電腦查資料，易晴拉開陽台的門，輕聲走進來，喊了聲林妤的名字。
「哎？」林妤抬起頭，看到易晴手裡攤開的紅色旗袍，剪裁新穎別緻，不同於舊式旗袍。在膝蓋以上的地方，易晴故意把裙邊做了創意剪裁，顯得線條流暢。一塊布料在她手裡短短兩天時間就變成了眼前這件衣服，林妤心裡感嘆了聲，像易晴這樣的女人，無論進入哪個行業都註定要攪起一圈波瀾啊！
「好漂亮！」林妤起身過去，接過易晴手中的旗袍。
「我那裡還有些布料，可以再做一件，等我參加完聚會回來，就給你做一件。」
「我？」林妤驚訝得睜大眼睛，急忙擺手道，「我不適合穿旗袍，別浪費了！」
「怎麼會不適合？你是從沒嘗試過。」易晴說著走回工作台，拿了一卷軟尺回來，「我給你量腰圍和肩寬，穿旗袍可是很有女人味的。」
林妤架不住她的熱情，隨著她，讓她給自己量了腰圍和肩寬。易晴把測量結果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非常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這幾天過得很充實啊！」易晴像個小女生似的笑了起來，「看來還是要找點事做才好。」
「你完全可以開家裁縫店，或者甜品店、蛋糕店，反正生計是不用愁的。」林妤說，「以後賺夠了錢，我也自己開家店好了，就不用每天加班了。」
「那你快去洗澡、睡覺吧！」
3
林妤在精品店裡逛了半天，也不知道該選什麼作為禮物好，只好對著面前琳琅滿目的商品嘆了口氣。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店主拿出一個LED燈擺在貨架上。林妤愣了一下，走過去問：「這個燈做什麼用的？」
店主把LED燈拿下來放在地上說「您稍等一下」，然後走到電燈開關處把燈滅了。林妤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打開了LED燈，店內的天花板上立即投射出滿天繁星，讓人恍若置身於浩瀚的星空下。
「現在光線太好，如果是晚上在家裡，關上燈后再打開它，效果會更好。」
還沒等店主說完，林妤當即決定下來：「我就要這個了，麻煩包裝得好看一點！」
林妤打車到鄭梓晨家。他家就在公司附近一個小區的十一樓。到樓下的時候，林妤打了電話給他，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聲，人聲和音樂聲混雜在一起。
「我到樓下了。」林妤說。
「我下來接你！」鄭梓晨在電話那頭大聲說。
「不用了，我自己坐電梯就好了。」
「那好。快點哦，都在等你哦！」
林妤沒聽出他這句話里的意思，蒙頭蒙腦地「嗯」了一聲。
可是林妤剛走出電梯，就看到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是她在電梯里時夏霓打過來的。什麼事這麼急？林妤按下回撥，站在鄭梓晨家門外的走道里來回踱步。
「小妤？」是夏霓的聲音。
「怎麼了？」聽出對方的語氣不太對勁，林妤急忙問，「你怎麼了？」
「我在家，可以過來陪我一會兒嗎？」夏霓聲音嘶啞，聽上去好像哭過。
林妤抬頭看了看那扇硃紅色的防盜門，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道：「好，你等等，我馬上過來！」
林妤掛完電話，頓了一下，最終沒有去敲門，想到自己敲開也只能說自己臨時有事，掃大家的興。她輕輕地把禮物放在門外，然後給鄭梓晨發了個簡訊——
對不起，臨時有急事，不能來了！禮物在門外，生日快樂哦！玩得開心！
林妤剛走出小區，一輛紅色的計程車在大門外停下。如果林妤此時停住腳步，回過身去，就會看到一個穿著復古紅色旗袍的女人從車上下來，旗袍剪裁別緻，是女人精心為自己裁製的。
易晴付完車費就朝小區里走去。她心裡忐忑不安，因為她本來打算不來的，結果又突然不請自來。這會不會給鄭梓晨帶去什麼困擾？和鄭梓晨的再次相逢，也是她完全沒預料到的。雖然她這幾年一直都知道他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可是彼此卻沒有任何聯繫。無論是現實里還是網路中，彼此都將對方的痕迹抹得乾乾淨淨。
從高中到大學，再到以後的那幾年，他們相識十幾年，在一起七年，耗盡了彼此最美好的那段年華，可惜卻沒一個結果。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易晴本以為這輩子兩人都只會形同陌路。
易晴和江睿離婚前，兩人在餐廳里吃飯，商量婚後財產的分配。結果幾句不和，易晴便大發脾氣，起身離去。江睿沒有跟著追來，她一個人站在街邊打車。這個時候一個帶著不確定語氣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小晴」。
易晴當時就愣住了，那個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敢轉過身去看聲音的主人。
「小晴？」後面的人又喊了一聲，「是你嗎？」
易晴這才緩緩地轉過頭，看見鄭梓晨站在面前，一如當初的模樣。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穿著白色襯衣和黑色校服裙的高中女生，放學后鄭梓晨推著單車正叫自己的名字，問要不要坐他的車回去。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顯然不再青澀稚嫩，即使還年輕，眼裡也透出了掩蓋不了年齡的老成。
易晴站在那兒驚訝地睜大眼睛，卻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好。
倒是鄭梓晨啞然一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易晴也附和道。
他們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見面，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鄭梓晨問她：「你要去哪兒？」
「啊，我回家。」易晴說。
「一個人？」鄭梓晨想問怎麼沒和她丈夫一起，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是呀。」
「我開車送你回去？」鄭梓晨是試探的語氣。
易晴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鄭梓晨開車送易晴回去的時間裡，兩人簡單地說了一下近況。易晴得知鄭梓晨現在已經當上公司總監，真心說了句「恭喜」。不過想來他也應該挺不容易，但這些易晴藏在心裡沒說。
易晴和鄭梓晨是高中同學。那時候鄭梓晨在學校里就是個不思進取、整天胡鬧的男生，和成績優異、長相女神級別的易晴比，兩人簡直是差了個銀河系。可是鄭梓晨就是喜歡易晴，每天死纏爛打的。易晴煩了，就說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怎麼做她的男朋友。就是這句話讓本來吊車尾的鄭梓晨洗心革面、發憤圖強，立即開啟了學霸模式。後來他雖然沒有跟易晴考上同一所大學，但是他所在的學校也算不錯。
但大一結束鄭梓晨就退學了，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那些廣告圈的人，常常以此作為教材說給新人聽，你看那個誰誰誰，當年大學沒畢業就來到廣告圈，現在已經出人頭地，在圈內也算小有名氣。你們以為拿個破文憑就牛逼了嗎？做廣告靠的是腦子！
一般人都把鄭梓晨的退學當成是年少輕狂，看不慣體制教育，所以提早出來混社會，但實際上這件事和易晴有很大關係。
高三那年兩人正式確定了男女朋友關係，可是上大學后卻分隔兩地，感情維繫得很艱難。鄭梓晨不顧家人反對，直接退了學回來。他對易晴說，即使不讀大學，我也照樣能養活你。他就是用這份牛氣衝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豪氣把當時的易晴感動得一塌糊塗。後來鄭梓晨在外面租了個小房子，易晴也從學校搬出來，兩人同居了。白天易晴出門上課，鄭梓晨就去上班，晚上回到家，兩人一起吃飯、看電視，日子過得倒也挺幸福。易晴的家人知道后當然不同意，他們怎麼會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大學沒畢業在小公司里做小職員的鄭梓晨？易晴的家人沒少干涉他倆，但那時兩人都年輕，都相信彼此的感情，相信這些不過是大團圓中必經的波瀾和曲折。
易晴畢業后，在家裡的安排下進入自己家的公司工作。鄭梓晨仍只是廣告公司的小職員，不過換了一家大的廣告公司，薪水沒增加多少，反而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
兩人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爭吵的，易晴總抱怨鄭梓晨陪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易晴工作后仍是花家裡的錢，所以大手大腳慣了，平日出去吃飯全是挑昂貴的地方吃。鄭梓晨作為男生，當然搶著付錢，但這樣一個月一兩次還好，多了他連房租都交不上。易晴嫌棄租的地方太小，說要選個大房子，鄭梓晨說自己現在沒那麼多錢，易晴卻天真地說沒關係啊，我有。這一句話頓時擊中了鄭梓晨好不容易建起來的自尊心。他突然意識到一件殘酷的事，他跟易晴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易晴可以靠著家裡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不用為生計發愁，不用在超市比較蔬菜的價格，也不用挽起袖子操持家計。可鄭梓晨不行，他必須精打細算，為了自己和易晴的將來打算。但易晴又怎麼懂得這些？她以為只要有愛情就夠了。於是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經常不斷地爭吵。甚至有一次，鄭梓晨發脾氣，把櫥櫃里的全部盤子和碗碟摔在地上。看到碎片散落在地上，易晴愣在原地發獃。鄭梓晨知道，有些東西要不可避免地失去了。
兩人在一起七年，分手的時候都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易晴在家人的介紹下嫁給了現在的前夫江睿，現在想想也覺得唏噓。她不知道的是，鄭梓晨在她結婚那天，去文身店在左手臂上文了個條形碼，上面寫著「AIYQ」，是「我愛易晴」的意思。
那次偶遇后，兩人禮貌性地互留了手機號，然後就再沒見過面。
第二次再見是易晴和林妤住在一起后。那時易晴正忙著準備開甜品店的事，鄭梓晨也聽說了她離婚的事情，知道了她家裡的事。大熱天的，易晴在太陽下一家一家地找合適的店址。鄭梓晨正與一個客戶在咖啡廳里談項目，透過玻璃看到了從外面經過的易晴。他跟對方說了聲「抱歉」，就跑了出來。
「小晴！」鄭梓晨叫住她。兩人聊了幾句，鄭梓晨讓易晴等他一會兒，然後他和合作商儘快談好了合作項目，就開車載著易晴去吃晚飯。
這一切怎麼看都有一股舊情重燃的苗頭，但鄭梓晨心裡其實沒想那麼多，吃飯的時候順便提到自己快要過生日了。易晴便笑著說，你又老了一歲，鄭梓晨說是啊，馬上就到三十歲了。易晴半開玩笑地問他：「還沒女朋友嗎？」
鄭梓晨愣了愣，隨即笑道：「工作太忙。」
「不過按你現在的情況，身邊一定有很多追求者。」
「哈，都只是逢場作戲罷了。」鄭梓晨笑了笑，「對了，我生日那天要辦個聚會，你有空也一起來吧，多交交朋友也好。」
「難道你想介紹男朋友給我？」易晴開玩笑道，「雖然我現在是離異人士，但也沒那麼著急。」
鄭梓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沒再說話。
離開餐廳的時候，鄭梓晨又提了生日的事。但易晴卻說自己最近很忙，沒時間去。鄭梓晨點點頭，瞭然於心地說：「沒關係，生日以後還會有的。」
雖然話那麼說了，易晴回家后，心思卻一直在這上面。她打開通訊錄聯繫買布料的朋友，從朋友那買了一匹布。她幾乎是毫無意識、沒有多加考慮地就開始籌備參加生日聚會的事。易晴覺得自己挺傻氣，做衣服的時候心裡竟像個剛剛初戀的少女，一直想著鄭梓晨看到自己出現後會是什麼表情。
他還喜歡自己嗎？易晴拿不準，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因為舊情難忘，還是純粹地是因為遺憾。
易晴按響門鈴后，隔了一分鐘才有人來開門。可來人並不是鄭梓晨，而是一個滿臉塗著奶油的年輕男人，看來剛才屋裡剛剛發生了一場蛋糕大戰。易晴出現在屋裡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她就像個突兀的存在。易晴本以為聚會會很慎重，卻見到大家都穿得十分隨便休閑，自己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小晴！」鄭梓晨見到她后先是驚訝，然後笑著過去跟她打招呼，「我還以為你不來……」
「事情辦完了，所以趕了過來。」易晴把手裡的禮物遞給他，「生日快樂！」
「謝謝！」鄭梓晨招呼大家繼續喝酒、吃東西，然後把易晴領到一個稍微安靜點的角落，「我知道你不喜歡這麼吵，你坐這兒，我幫你拿吃的過來。」
鄭梓晨很熟稔地在盤子里撿了鰻魚壽司、魚子醬和芒果乾。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記得她喜歡吃什麼。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就像習慣用右手寫字，左手戴戒指，根本是無意識的。
「謝謝。」易晴看了看屋裡的人群，問鄭梓晨，「我來得似乎不合適宜？」
「怎麼會！你能來我很開心。」
「這些人是你公司的同事？」
「不是，都是些平常生活方面的朋友。」鄭梓晨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本來請了一個同事的，不過她臨時有事沒來。」
「哈，這麼不給面子。」易晴笑了，不過臉色又暗了暗，「這裡面竟然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了。」
鄭梓晨苦笑一下，她不知道兩人分手后自己有意遠離以前共同的朋友圈，就是想有個新的開始，過一種與她完完全全沒有任何聯繫的生活。
林妤趕到夏霓家，在外面敲了好半天，夏霓才把門打開。林妤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你在家喝酒？」林妤跑到陽台把窗子打開，「你不要告訴我你這段時間全待在家裡？」林妤看著客廳垃圾桶里的外賣單，還有夏霓那副快要發霉的樣子，心裡不由得生起一股無名火。
「沒事做！」夏霓說著走到冰箱那裡，從裡面拿出一盒冰淇淋問林妤，「你要吃嗎？」
林妤搖搖頭：「我在減肥。」
夏霓便揭開蓋子，拿起勺子，坐在沙發上吃起來。林妤見她這個樣子，搶過她手上的勺子：「別吃了！你不是藝人嗎？藝人不都要好好保持身材嗎？」
「我現在什麼都不是！」夏霓垂下眼，盯著地面發獃，「公司現在決定雪藏我了，之前簽的廣告合約、電視節目全都泡湯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家裡等死。」
「死什麼死！」林妤把勺子扔到茶几上，「別受了點挫折就自暴自棄，一點也不像我以前認識的夏霓。」她說完就開始蹲下身，撿地板上的垃圾。她把垃圾打包，整理好放在門外，又開始清掃家裡。夏霓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她做完這一切，臉上一直沒有表情。
「那個。」
「什麼？」林妤正在擦桌子，沒有抬頭。
「我叫你來不是給我當小時工的啊，收拾個什麼勁！」
「我見不慣這麼臟。」
「以前我們一起住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愛乾淨。」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林妤擦完桌子，起身環顧了屋裡一周，看還有沒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好了！」夏霓實在看不下去，起身拉她坐下，「你就安分地陪我坐會兒，別忙了！」
林妤轉過頭看她：「你還要繼續作死嗎？」
「不作了，不作了！」夏霓嘆了口氣，「我只是心情不好。」
「以前那麼困難你不也過來了嗎？現在都走到這步了，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眼看就要成功了，結果卻發現是空歡喜一場，這才更打擊人。」
林妤伸手抱住夏霓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都會挺過去的！」
4
生日會進行到一半，有人提議玩「你說我猜」的遊戲，兩個人一組，一個人根據卡片上面的文字來說跟它相關的東西，引導隊友猜出這東西是什麼。鄭梓晨和易晴分到一組，輪到他倆的時候，易晴說，鄭梓晨猜。前面幾組配合得都非常不默契，到了這組大家也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沒想到每張卡片易晴只要稍微提醒一下，鄭梓晨就能輕易地猜出來。最後一道題是個外國作家的名字，並不出名。易晴看了后對鄭梓晨說：「高中有次我從圖書館借了本書，你問我是什麼，我沒告訴你，結果你來搶，把那本書的扉頁給撕掉了。」
「羅伯特？海因萊因。」
七道題他倆全部答對，配合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於是馬上就有人問了：「高中？你們高中就認識了？」然後臉上滿是曖昧的笑意。
易晴有些不好意思，放下卡片，走到一邊，端了杯酒喝。
「我們是高中同學啊！」鄭梓晨說。
「易小姐有沒有結婚啊？看上去跟老鄭挺配的嘛！」
然後大家開始大笑。
「你別管他們，他們平時跟我開玩笑慣了。」鄭梓晨走過來輕聲對易晴說。
「沒事。」
生日會結束以後，大家接二連三地離開了。易晴坐在桌子旁喝光了一壺咖啡，客廳里的燈光很亮，直到她轉頭看窗外，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暗了。
「你開車來的還是……」鄭梓晨看著她。她側臉看向窗外，燈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輪廓。
「我打車過來的。」
「那我開車送你回去？」
易晴搖了下頭問：「不介意我繼續坐會兒嗎？」
「當然不。需要開電視嗎？」
「不用了。如果可以，我還想要壺咖啡。」
「好。」鄭梓晨走過去，看到易晴垂下眼睛，神色黯然，「你有心事。」
「哈。」易晴笑了聲，「我這個年紀的女人，肯定多多少少都會有的。」
「你變了許多！」
「是變老了？」
「沒。你跟以前一樣漂亮，只是……」說到這裡，鄭梓晨自嘲地笑了笑，想起現在自己和易晴不過是最最普通的朋友，很多話還是不要說為好。
「你也變了。」易晴把臉兩側的頭髮捋到耳後，「你現在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擁有了一群新朋友，人也變得成熟穩重，不再是以前那個衝動的男生了。」
「我都二十八了啊！」鄭梓晨低頭笑起來，「再過兩年三十，就是真的大叔了。」
「為什麼還不結婚？也不交女朋友？」易晴的話像是一根突兀的刺，刺中鄭梓晨的靶心。
鄭梓晨半天沒有說話，最終嘆了口氣：「其實和你分手后也交過女友，不過沒多久就分手了。後來工作太忙就顧不上，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二十八了，也真不年輕了。」
聽到這個答案，易晴似乎有些失望。她笑了笑，抬起頭來：「你不是要給我加咖啡嗎？水壺一直拿在手裡不累嗎？」
鄭梓晨去廚房的時候，易晴起身想把他客廳里散亂的禮物放整齊。她整理的時候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個禮盒包裝得很別緻，不過粉紅色一下就暴露了送禮人的性別。
「咖啡來了。」鄭梓晨走出來，看到易晴手裡拿著的禮盒，「那是公司的一個同事送的。」
「女生吧？」易晴調侃道，「而且還是年輕的小女生才對。」
鄭梓晨笑而不語。
「介意我拆開來看看嗎？」
「不，反正都要打開的。」
易晴撕開包裝紙，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個LED燈。易晴欣喜地道：「這個燈我在網上看到過，是投影燈，你把燈關掉。」
鄭梓晨不明白，疑惑地看著易晴沒有動。
「叫你把燈關掉！」易晴又說，「我又不會怎樣，只是給你見證下奇迹。」
鄭梓晨這才走到開關處，啪的一聲把燈關掉，眼前瞬間出現出了一片浩瀚的星河，天花板上是漫天的繁星。鄭梓晨有一刻的恍然，以為自己正在原野上躺著看星星。
「漂亮吧？」易晴有些得意地問。
「嗯。」鄭梓晨點點頭，「很美。」
「送禮物的人也很有心。」
房間里變得安靜起來，鄭梓晨看著這漫天星空，腦子裡出現了林妤的身影，她害羞的神情，賭氣的神情，嚴肅的樣子，笑起來的樣子，好像放電影般唰唰唰地就過去了。他的嘴角不經意地浮現出一絲笑意。易晴卻想到很久很久之前，那還是鄭梓晨大學的時候，鄭梓晨請假來她學校，她和他以及另外一對情侶，四人去一個旅遊景區爬山，最後迷路誤入一戶農家。那天晚上星空燦爛，他們四人躺在農家小院，一邊聊天一邊看頭頂上的那片夜空。那是易晴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美的星空。
5
過完年回來就是情人節了。公司里的女同事這幾天都變得有些躁動不安，在這春寒料峭的季節里，2月14日成了女人們最期待的溫暖節日。
王佳佳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就開始刷帖子。貼吧里許多人都在詢問，情人節要給男朋友準備什麼禮物，還有達人提供了一系列的約會裝扮教程。王佳佳想從這些推薦的禮物里挑出一件來送給鄭梓晨。不過她突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她還沒有在情人節那天約到鄭梓晨。
林妤走過來在王佳佳桌面上放下一堆資料：「把這些整理一下。我待會兒要出去，做完了直接交給總監。」
王佳佳抬起頭，聽到總監兩個字，臉上立即堆出笑容：「好，沒問題。」
王佳佳立即關掉網頁，開始忙手上的工作。這只是一些很簡單的資料整理，四月份一到她就要回學校了，在這裡實習了將近一年，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學到了些什麼。當初來這裡完全是因為鄭梓晨，她在工作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抱負，每天來公司的動力全是鄭梓晨。她想，如果情人節表白失敗，實習期結束自己也不會留下來了。
她拿著整理好的資料到鄭梓晨的辦公室門前敲了敲，他說了聲「請進」。王佳佳站在辦公桌對面，把文件輕聲地放到他桌上。
「那個……」她張開口，鄭梓晨抬起頭來。
「還有什麼事嗎？」他問。
「你下下周的周五晚上有空嗎？」
「下下周？」鄭梓晨腦子一懵，有些尷尬地笑笑，「好像還挺久的啊！我還不清楚那天的工作安排。有什麼事嗎？」
「啊，那個……」王佳佳支吾起來，「如果那天你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嗎？」
「可以呀。」鄭梓晨很爽快地答應道，「那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王佳佳臉一紅，嘿嘿傻笑了兩聲：「也沒什麼特別的。」
王佳佳離開后，鄭梓晨覺得有些奇怪，便拿出手機查看日曆。發現是情人節后，鄭梓晨立刻怔住。他當然知道王佳佳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他一直沒表明態度，想著小女生一時興趣過了就沒事了，但沒想到她這次居然主動在情人節約自己。
王佳佳最後放棄了網頁上的各種推薦，自己買來了一大堆毛線球，開始跟著網上的視頻教程學習織毛衣。不過毛衣的難度太大，最後她又變成了圍巾，灰色的羊毛圍巾。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林妤的時候，林妤正在跟楚小語網上聊天，她愣了愣，手不自覺地在對話框里也打下了「織圍巾」。
「織什麼圍巾？」楚小語發來一個疑惑的表情。
「打錯了。是一個同事，她要自己織圍巾，情人節送我們總監。」
「居然泡你們總監！那你還不抓緊點，比你年紀小的妹子都知道快點找個男人，你還孤家寡人一個！」
「……」
「不跟你說了，我要開會去了。有空一起出來吃飯，或者去楊澤升酒吧聚聚。」
「好。」
「林姐，你覺得那個花紋好看還是這個好看？」
林妤拿過王佳佳手裡的圖案，指了指右邊那個：「這種更適合鄭總監一些。」
這時候鄭梓晨正好從辦公室出來，林妤的話被他一字不漏地收入耳朵。
「什麼更適合我？」鄭梓晨一臉笑意地湊過去。王佳佳立馬縮了縮頭，把圖案冊子收回去。
「哎，我們沒說什麼。」林妤一臉尷尬，立刻岔開話題，「上次那個客戶剛才在網上找我，說是圖片的設計出了點問題。」
「你跟負責圖片的設計師說就行。」鄭梓晨訕訕地走開。不過看到林妤剛才一臉緊張，他心裡卻莫名地開心起來。
今天會議的內容是楚小語做的策劃案。江睿最近似乎對她特別上心，很多事情都交給她做，這已經完全超出一個助理的範疇了。不過楚小語心裡樂滋滋的，整天忙前忙后，就算加班也絲毫沒有抱怨。
江睿辦公室的電話響起，接起后，江睿的語氣立馬變得溫和起來。
「您好，楚總！嗯，您放心，我已經在教楚小姐學習策劃這塊業務了，相信她也能很快勝任。您交代的我都會儘力去辦的。」
掛了電話，江睿把身子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將視線移向玻璃門外，楚小語正和一個同事討論著什麼。看著她那副認真的神情，江睿好像得到一些安慰，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楚小語是自己老闆的千金，什麼面試啊助理啊，全是他一手安排好的。為了安頓好這個千金大小姐，他不僅要演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幫忙收拾她在工作上留下的爛攤子。江睿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疼。他似乎很久都沒有休過假，也沒和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好好聚過，是該給自己一段時間休息了。
夏霓穿上過年時新買的紅色大衣，圍上圍巾，走出居住的公寓。她剛才接到公司的電話，除了年會去了一次公司，她便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夏霓也想出去走走，去什麼島啊古鎮啊散散心，可是存摺里的那點錢根本不夠。之前簽約，公司給她的那些錢，她全部寄回了家，現在卡里就剩三千塊。如果公司再不安排工作給她，她就只能再去酒吧駐唱——干老本行了。
她現在還對年會上發生的事記憶猶新。公司年會，無論是大牌明星還是三流小藝人，反正只要跟公司簽了約的都會到場。那天公司的一姐葛亦夢毫無疑問地出盡了風頭，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拍馬屁、奉承是少不了的事。夏霓沒興趣，一個人坐在角落吃東西，連禮服也是隨便在一家小店買的，妝也化得馬虎，擺明了一副不想被人注意的打算。可那個葛亦夢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年會開到一半，她拿過主持人的話筒講了些什麼新年好之類的話后，突然把視線移向角落裡的夏霓。
「我今天本來想給大家唱首歌助興，不過嗓子最近不太好，就讓公司的一個新人代勞了。」她說完對著夏霓一笑，那笑容是夏霓見過最詭異的，拿不准她到底安的什麼心，「夏霓夏小姐，我一直聽說她唱歌很好聽呢，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榮幸聽到。」
聚光燈和眾人的目光朝夏霓移來。夏霓渾身一震，嘴角還帶著剛吃完的蛋糕渣。她皺了皺眉，但還是站起了身。上台的那段距離只有短短二十米，可她卻感覺像走了兩公里似的。
她接過話筒時，葛亦夢沖她笑笑，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句「好好唱」。
因為事先沒有準備，夏霓便唱了一首抒情的老歌。她一直擔心中途會出什麼意外，奇怪的是直到歌曲結束也什麼都沒發生。她唱完后，台下掌聲雷動。夏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下台。梁孟就站在人群里，她看見他在沖自己笑。
夏霓本來還想問葛亦夢為什麼要幫自己，但下台後就看見她身邊聚滿了人，就算自己想跟她搭話也沒機會。
也是年會上的演唱才讓她重新拿到今天這個機會，公司終於想起她這號人來，經紀人吳姐讓她立馬過去一趟。
夏霓風塵僕僕地趕到公司，按下電梯按鍵。門剛要關上，卻又打開了，門外出現一個帶著白色毛線帽子的女人，一股香水味也順著飄了進來。是葛亦夢。
「真巧啊！」葛亦夢走進電梯，取下帽子理了理頭髮，並沒有看夏霓，「上次年會你的表現很棒哦！」
夏霓頓了頓，然後說了句：「謝謝。」
葛亦夢笑笑，什麼也沒說。
電梯門打開，葛亦夢走在前面，夏霓跟在她後面出了電梯，怎麼看都有種助理的感覺。
經紀人吳姐見了夏霓，立即上前開心地湊到她耳邊說：「要轉運了！」
夏霓看看她，不明白。
「公司準備安排你和葛亦夢一起上一檔國內最知名的綜藝節目，還準備讓你在節目上唱歌！」吳姐說完沖她眨眨眼睛，好像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似的。
夏霓卻沒表現出應有的興奮，淡淡地「嗯」了聲。吳姐似乎對她的反應不太滿意，推了推她說：「你也跟葛亦夢多交流交流啊，她畢竟是前輩！」
「我知道啦。」夏霓答道，然後就在吳姐的催促下，跟他們一起到會議室商量行程安排。
梁孟也在。他沖她微笑著點了點頭，而夏霓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回應，心裡對他還是有些生氣。他之前說得壯志滿懷，結果一出事就把自己雪藏起來。夏霓感覺就像被朋友背叛了，心裡對梁孟很失望。
開完會，葛亦夢還要趕赴下個行程。會議室只剩下夏霓和吳姐。
「夏霓現在要開始接活動了，EP的發行也會重新確定時間，你這邊跟進一下！」梁孟對吳姐說。
「好，那我出去忙了。」吳姐說。
夏霓也站起身準備離開，這時梁孟叫住她：「你一會兒有空嗎？」
夏霓回過頭，猶豫了下，最終點點頭說：「現在只剩下時間了。」
梁孟笑：「那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梁孟開車，帶夏霓去附近一家日式料理店。夏霓坐在副駕駛上突然冒出一句：「梁總，你老是帶我出來吃飯，就不怕同事看到誤會嗎？」
「哈哈。」梁孟笑了兩聲，「我對之前的事覺得很抱歉。不過雪藏你也是公司不得已才做的決定，也是為了你好。」
夏霓沒吭聲，轉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一閃而過的行人、樹木，還有琳琅滿目的商店，沒有哪樣能在視線里多做停留。她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
還沒到料理店，梁孟就接到一個電話，聽他說話的語調好像很開心。說到中途，他轉過頭來，似乎有些猶豫，問夏霓：「我有個朋友待會兒和我們一起吃午飯，你介意嗎？」
夏霓搖頭：「當然不。」
然後梁孟就對手機那頭說了地址。掛了電話，梁孟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一個老朋友了，好久沒聯絡，今天突然打電話約我吃午飯。我們平時都忙，見一面也挺難，所以——」
「沒事的。」夏霓急忙說，「人多一起吃飯更好。」
夏霓心裡正疑惑著梁孟口裡的朋友是怎樣一個人，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襯衣的領帶有明顯鬆動過痕迹的男人走了過來。這人看上去比梁孟年輕些，但夏霓對上他的眼睛的時候就知道，他只是一個保養得當的中年男人。
「老梁。」男人開口叫道，笑起來眼角還是皺起了細紋。
「這是江睿。」梁孟為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公司的員工，夏霓。」
江睿見到夏霓的時候愣了一下，覺得似曾相識，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夏霓低頭吃壽司，一副不想理的樣子。
「夏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江睿先開口問。
梁孟卻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一點也沒變？搭訕方式還這麼老土！不過夏霓可是我們公司要重點捧的藝人，還是別想了！」
夏霓聽到這兒，臉不由得一陣紅。
「我像是在搭訕嗎？」江睿瞪了梁孟一眼，夾起一片三文魚，蘸了蘸芥末，然後一口喂進嘴裡，「還是這家壽司好吃。」
「你很久沒來過了吧？」梁孟問。
「嗯，有幾年的樣子了。以前她很喜歡這家店的壽司，不過後來你也知道。」說到這裡江睿自嘲地笑了笑。
「你是想感慨『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
「少來！」江睿沒好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點破事。況且易晴現在過得應該不錯，她準備自己開家店。」
「嘖嘖。」梁孟笑了，「她千金大小姐當慣了，開店真能應付過來嗎？」
江睿搖搖頭：「反正現在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就在那刻，夏霓一下子想起江睿來。他們之前的確見過，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他不就是撞到自己的那個男人嗎？那晚夏霓做好菜帶去醫院，結果在半路遇到一對吵架的情侶，手裡的飯菜被那個女人碰翻在地，最後是那個男的過來幫自己收拾，然後遞給自己一張名片。不過這些事夏霓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覺得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誰知道過了這麼久，他們居然會再次見面。
吃完飯，梁孟問江睿：「待會兒要回公司嗎？」
江睿嘆了聲氣：「不回了。這幾天我準備給自己放個假，去歐洲的機票都買好了。」
「工作狂人也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啊！」梁孟調侃道，「我還要趕著回去處理文件。」說著用手抓了抓頭，「一大堆事情還等著忙。」
「這小姑娘就由我開車送回去吧。」江睿提議道，「反正現在我有空！」
梁孟看向夏霓，徵詢她的意見。
夏霓轉身對江睿說：「那就麻煩了。」
車子駛上公路，車裡音響放著爵士樂，夏霓跟著調子不由得輕輕哼了起來。
「你是藝人？」江睿的眼睛盯著前方，「是演員嗎？」
「歌手。」夏霓說。
「啊，難怪。」江睿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梁孟那小子以前也玩過樂隊，看來跟你是惺惺相惜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自己員工這麼上心。」
夏霓乾笑了兩聲，心想一起吃頓飯就能表示上心嗎？
「什麼時候出專輯？到時候我去給你捧捧場。」
「還沒有專輯，不過過陣子會發行EP。」
「哦，那也不錯，到時候一定支持。」
「謝謝了。」夏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