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宮廷一課
荀真感到周身冰涼,這於如藝為什麼要如此陷害她?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認識她,冷眼地跪在一旁看著於如藝似狗一般地拚命求饒,雖然現在身處低人一等的地位,但曾是官家小姐出身的她卻做不來那種求饒的架勢。
「看來是狗咬狗一嘴毛。」宇文泓輕蔑的一笑,眼前的一幕就像一出鬧劇,誰是誰非他也懶得追究,本想兩人都處罰的,可是荀真的態度卻令他微微皺眉。
這個女孩只是直挺挺地跪著,眼裡有著冤屈,卻沒有學另一個般不停的求饒,有趣,不知待會聽了他的處罰,她還能那樣無動於衷地跪著?隨即眼睛微眯了起來,「孤可不管你們之間的一筆爛賬,你,」手中的摺扇指向荀真,「衝撞了孤的座駕卻是不爭的事實,孫大通,衝撞了孤的坐駕該當何罪?」
「仗責二十下。」一旁叫孫大通年約四五十歲的老太監彎腰恭敬地回稟。
王女史本想再求太子殿下寬恕,可是最終還是閉著嘴乖乖地站在一旁,這只是小宮女之間一場無意義的爭執,上位之人不會花費心神去分辯真偽,往往表相就是事情的真相,不問曲直,不問緣由,聰明之人還是閉嘴為妥,況且死一個小宮女而已對皇宮而言不算什麼。
「我真的是冤枉的。」荀真顧不得自身的尊嚴,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上方的宇文泓,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一句,看這個太子額頭高高的,鼻樑堅挺,雖然態度趾高氣揚但仍透著英明之氣,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是非曲直不分之人。「即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這樣隨意判案?」
她有幾分倔強地抬頭不懼地看著宇文泓,據理力爭著,如果真被仗責二十下,那還有命嗎?她還不想死啊,還想再見到自己的親人。
宇文泓的眉毛微挑,居然還敢指責他是非不分,這個小宮女的膽子倒是頗大,不過這樣會死得更快,「這裡所有的眼睛都看得到是你衝撞了孤的座駕,孤可沒有冤枉你。」看到荀真的小臉上血色盡失,他又不懷好意的邪邪一笑,「孫大通,刑罰再加重一倍。」
旁邊的孫大通連頭也沒抬,就應了聲「是」,邁著步子朝荀真走去。
這個小宮女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卻有雙很明亮的眼睛,宇文泓不否認自己很喜歡那雙眼睛,就這樣死掉有點可惜,不過只是有一點點而已。他隨手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側著頭看著她在孫大通的抓握下拚命地掙扎,嘴角輕蔑地笑了笑,突然一塊翠綠色的玉佩從她的脖頸之間溜了出來,那是——
「孫大通,把她帶上來讓孤仔細地瞧一瞧。」
原本掙扎著的荀真被孫大通單手如擒小貓般的擒到了宇文泓的面前,他仔細的看著那塊指甲大小般翠玉上刻著的荀字,再抬頭看了看荀真的長相,墨黑的眼珠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此刻他的表情有幾分凝重。
「長得還不錯,就此死了有點可惜,那孤就開恩一次吧。」片刻后,他抬頭看了看藍天,就在荀真憋著氣等待最後審判時,隨即嘴角壞笑了一下,「就改為掌嘴二十下,外加在此跪十二個時辰。」
這還叫開恩?荀真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前方的少年。
居然還敢直視他?看來這個女孩真的得好好地教訓一頓,起碼讓她長長記性,什麼人看得什麼人看不得,「孫大通,還不行刑?」威嚴地朝孫大通喝道。
孫大通點頭,「是,老奴遵命。」放下有些愕然的荀真,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那舉起的手掌已是快速地落了下來。
「啪」的一聲打到了荀真的左臉上,就在臉上火辣辣的還感覺不到疼痛的時候,右臉又迎來了一巴掌。
「啪啪」聲在這夾道里份外的響亮,一眾的小宮女們都嚇得面無血色,紛紛縮著頭,每一聽到響聲她們都閉上眼睛,彷彿那巴掌是落在她們身上一般,就連於如藝也縮著頭,雙眼閃著惡毒之光但又忍不住內心的懼怕。
直到二十巴掌打完,荀真的小臉腫了起來,一股血水沿著嘴角流了下來,瞬間在粉紅的衣衫上留下一道血痕。
荀真覺得臉很疼,很疼,心也很疼,很疼,眼裡的淚水就這樣無聲的從她低著的頭滴下,滴到了青磚地面,瞬間在地面上開出了一朵朵的淚花。就連周圍的人是什麼時候走的,她也沒有留意,只記得那個傲慢的少年離開時在她頭頂上惡毒地道:「記住,要跪到明天同樣的時辰才可以起來。若是你敢偷懶,就可別怪孤……」未竟的話語聽得她一陣打顫。
坐在轎輦上的宇文泓回頭看了一眼那跪在風中的女孩,臉上若有所思,眼角瞄到孫大通瞪著那些膽敢偷瞧他一舉一動的人,這才收回看向荀真的目光,此刻他的眼中沒有愜意,只有如夜般地深沉。
「殿下,已到了東宮。」孫大通微垂著頭小聲地稟報。
宇文泓這才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寢宮,那巍峨的宮殿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紅柱黃瓦端著一派皇家氣象,嘴角咧了咧,這才伸手出去由孫大通扶著下了轎輦,兩旁的宮女太監都低著頭,一聲都不敢吭地站著。
一腳踏進了自己的東宮殿里隱秘的書房時,就看到他的太傅嚴翰與一群人正等著他。
「荀家的人都安置得如何了?」他在首位坐下后頗帶威嚴地看著那一群人。
「稟殿下,荀將軍之女被作為小宮女選進宮來了。」一名綠衣女子恭敬地回答。
「孤剛才已經看到了。」看來就是那個女孩了,荀家的玉佩他曾在任他的太保荀將軍身上見過,荀家歷來以單字任名,前方一個荀字,背後即是人名。
孫大通端上茶恭敬地擺到宇文泓的面前,有點憂心地道:「殿下,那還罰得那麼重?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要她跪十二個時辰是不是過了點?」他是看著太子長大的人,自是明白太子改了刑罰,必有他的用意,於是他的巴掌打得也極有技巧,看似兇猛,卻僅僅只是皮肉傷。
「自是讓她知道宮裡不是那麼好獃的地方,要保命可得機靈點。」他悠閑地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茶水。
「奴婢會想辦法讓她入尚宮局,在奴婢的照護下應該會更安全一點。」綠衣女子又開口道。
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荀家的其他人呢?重要的是荀家長子如何了?」嚴厲的雙眼掃過一群人不安的臉孔,看來此事不順?此時他不再有剛剛的悠閑,反而帶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其中一個壯年的漢子上前道:「稟太子殿下,屬下辦事不力,荀家長子荀英在被押往邊疆的路上被不知名的人擄走了,屬下追上去時已經看不到人影了。而且現在不但屬下在找,柳相的人也在尋找,還有荀將軍部下的人也加入尋找的行列。」
「不止如此,荀將軍的夫人在被押往妓院的途中投河自盡了,現在荀將軍的妹子荀蘭被屬下關在了妓院里。」又一人上前稟道。
茶杯「啪」的一聲在地上開成了一朵花,那兩人趕緊跪下道:「都是臣等辦事不力,請太子殿下責罰。」
他正欲呵斥他們,卻見他的太傅嚴翰朝他搖搖頭,惟有壓下怒火又再度坐回椅子里,「太傅有何良策?」其他人還好說,重要的是荀家的男丁,現在居然下落不明,他要那兩個荀家的女人有何用?
華國第一將軍世家並非浪得虛名,只是荀家的人口例來不興旺,十有八九戰死沙場,所以子嗣稀少,但在軍中的影響力卻是不容小覷,現在荀家的直系下屬都是在得了荀老元帥臨終的密令才會按捺住,不然華國早就被柳相與他那是非不分的父皇弄得一團亂了。
嚴翰掃了那兩人一眼,「首先,集中人力找出荀家長子的下落,至於荀蘭就讓她在妓院里做一個清倌吧,如果現在把她藏起來,只會打草驚蛇。畢竟柳相在朝中的勢力很雄厚。」
「就按照太傅說的去做。」他閉上眼靠在椅背上吩咐道。
「是。」
很快眾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嚴翰與孫大通還留在密室里,「太傅,現在真的不能為荀家翻案?」驀的,他睜開眼看向自己的老師。
嚴翰搖了搖頭,「皇上信任柳相,現在為荀家翻案對殿下的處境不利,況且荀老元帥與荀將軍都已被處死了,荀家的男丁又沒有落入我們手中,殿下需再等等為妥。」
他知道老師所言不虛,如果他不是皇后的兒子,估計太子之位也輪不到他坐,畢竟他上面還有三個兄長,那三個兄長時時刻刻都想把他拉下來。柳晉元那隻老狐狸在朝野里大力培植自己的勢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為了一已私利居然誣衊荀家叛國,而他父皇又昏庸得只相信那隻老狐狸。年方十二歲的他雖貴為太子,但是尚未成年的他又無法干預朝政,在父皇身邊旁敲側擊才能為荀家爭取到今天這樣的處罰,他已不負荀將軍臨終所託。
嚴翰滿意的撫著自己的鬍鬚,太子未及弱冠就已頗有帝王威嚴,看來將來會是一個明君,現在王朝危機四伏,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皇帝又偏信小人,不過要扶持太子登基尚須時日,執起茶壺親手為宇文泓倒了一杯茶,「殿下今年才十二歲,時日尚多,勿須太過急躁。」
「多謝太傅。」他執弟子禮拱了拱手。在這宮裡能信任的人不多,太傅不僅是他的老師,更是他人生的引路燈,所以在他的面前他常常不會端起太子的架子,寬以待人是他教給他的人生第一課,但是要他放寬對待的人必定要是有用之人。
譬如那個小女孩,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她,不知她現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