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變鬼了

秦朗花了一些時間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他一直是否認有靈魂存在這一說的。

『人死就應該如燈滅，』這是他之前對於死亡的認知。

但當他看著山谷里墜毀的纜車，以及纜車裡自己和女兒血肉模糊的軀體時，他心裡才徹底接受了自己已經命喪黃泉這件事情。

「粑粑。」女兒馨馨從背後過來，抓著他的衣角，一邊輕輕的搖晃，一邊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他。

秦朗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倖的心理，希望女兒能夠活下來。

他在纜車脫離纜繩的一剎那，出於一個父親的本能，他是把剛滿三歲的女兒緊緊的摟在懷裡，並以自己的背部著地，好緩解落地時對她造成的衝擊。

只是沒想到，結局還是沒能如他所願。可能是這高度落差太大了吧，一百多米的距離，倖存下來的機會本來就很渺茫。

「粑粑，嚇死我了，你聽聽看，馨馨的心現在還在撲通撲通的跳呢。」

女兒的一席話將這個還處在懵懂狀態的男人拉回到了現實。

他迴轉身，蹲了下來，用自己寬闊的背影擋住了馨馨的視線。

他身後十幾米處就是這次災難的現場，場面還頗為血腥，這少兒不宜的畫面能讓她少看點還是盡量讓她少看點。

「馨馨不怕，有爸爸在呢，」秦朗撫摸著她的小腦袋，把她抱起來，等走遠了一些，確定她已看不到那墜毀的纜車了才把她舉起來放在自己肩上。

「咯咯，粑粑舉高高……」馨馨在秦朗把她托起往肩上放的那一刻開心的笑了起來，「粑粑好厲害，簡直就像奧特曼呢。」

這是馨馨除了《喜洋洋與灰太狼》和《熊出沒》之外最喜歡的一部動漫，雖然在秦朗這個大人看來，這是一部多麼的幼稚和粗製濫造的作品，但誰也不能否認，它對兩至六歲的幼兒還是有著超強吸引力的。

秦朗神色凝滯了一下，鄭重的說道：「爸爸會永遠保護你的……」

「哇，有人飛起來了……」小孩子的想法確實比較跳躍。馨馨並沒有被他的深情所感動，她好奇的注意到有幾個救援人員已經搭建好了繩索正在往下面速降。

秦朗也看到了，山崖上的護欄邊除了一些看熱鬧的遊客，還停著一輛開著警報的救護車。

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過不了多久遇難者家屬就會趕到，他不想讓孩子看到她媽媽傷心欲絕痛哭流涕的樣子，馨馨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和之前那個熟悉的世界天人永隔了。

說實話，秦朗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做人也好，做鬼也罷，在他的記憶里，這都是頭一遭，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家應該是回不去的了，人鬼共處一室，不可能會有這麼刺激吧？

現在正值深秋，傍晚時的風還是有些許涼意的，也虧得他們是在谷底的濃陰里，若是暴露在日光下，這麼會時間他們早就神魂不寧了。

「粑粑，天都快黑了，我們快回去吧，不然麻麻見不到我要著急了……」馨馨撅著小嘴嘟囔道。

「我們……」秦朗有些語塞，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件事情，實話實說？或者說媽媽再也見不到她了？這對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來說，的確是過於殘忍。

還是先出去再說吧，萬一沒辦法的話，只好去家裡過一夜了，總不可能露宿街頭吧，不過他心裡又隱隱覺得會有人來干預此事。

抱著這個有些可笑的想法，他開始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往山頂上走。

這是一條沿著山勢開鑿石頭路，目測只有一尺來寬，由於荒廢已久，路面上都長滿了雜草，還時不時有荊棘從旁邊探過來，橫住去路，秦朗幾乎是手腳並用，費了老鼻子勁才爬上山頂，剛停下來喘兩口氣，就被一個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胖子和一個穿著皮衣皮褲的中年人擋在了面前。

其中那個胖子拿著一部超炫酷的蘋果手機，點開，照著上面念道：

「秦朗，三十歲，華北人氏，離異……」胖子將他的生平簡介一口氣念完，抬頭示意道：「可曾是你？」

「正是我，」秦朗有些疑惑的答道。

「秦小馨，三歲……」胖子見他點頭，又對著手機念了起來。

秦朗把馨馨從脖子上抱下來，給她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小傢伙此時睡得正香甜呢。

「二位這是？」秦朗打斷了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照本宣科。

「我叫趙吏，他叫王鵬，是這個片區的鬼差，前來負責把你們帶往冥界。」另一位留著一字胡的皮褲先生搶著說道。

「鬼差？」秦朗給了他們一個大白眼，就不會早點過來？非要等在這裡，讓他自己辛苦的爬上來，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往後退了一步，「這不是黑白無常做的事嗎？」

即使秦朗生前不太關注這方面的事情，但這二位的知名度實在是太家喻戶曉了。

「哦，你說的這兩位早就退役了，冥界也是講究與時俱進的，就他們這幅形象不把人……鬼……嚇到才怪，」王鵬笑道：「哪像我們哥倆如此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聽他這麼一說，秦朗也覺得眼前這兩人看起來比那黑白無常的形象看起來舒服多了。

「好了，別給我扯犢子了，請注意點辦事效率，今天還有一位需要我們去引渡呢，」趙吏一隻腳踏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面，看了下手錶，做了個撩頭髮的耍帥動作，「你帶他們先回去辦理登記手續吧，我一個人去把他抓回來。」

王鵬看了看手機，「吏哥，你小心點，這人是被殺害的，心有怨氣，怕是不會乖乖跟你回來哩……」

「你也太小瞧你吏哥了吧，大不了給他一槍，叫他來個魂飛魄散。」

「嘿嘿，吏哥，你再這麼做就不怕冥主大人找你麻煩，上次若不是大夥幫你求情，鞭笞之刑是少不了的……」

「誒，你還別說，說起上次就來火，若不是你拉著我，就我這暴脾氣，還不上去把這老頭子打一頓，然後再拍拍屁股走人，這鬼差之事誰愛干誰干，老子才不稀罕……」趙吏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好多。

「粑粑，這兩個叔叔是誰啊，他們是在吵架嗎？」馨馨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可愛的聳了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