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拜見婆母
聽謝宛雲喚她「姐姐」,珍珠眼中微露異色,似乎沒有想到謝宛雲會如此客氣,柳如月向來都是直接喚她的名字的。
微楞神間,柳如月已經同朱承平、謝宛雲一起跨入了門檻是,珍珠忙也在後頭拿著花跟著進去了。
錢氏不喜歡薰香,喜歡新鮮的花卉的香氣。每日,屋子裡都要插上新的花朵,放了一夜的,不管是不是仍然嬌艷,都要清了出去。
錢氏相信,這新鮮的氣息最是養人。
三人進了中間的正廳,其實平常錢氏坐卧起居多在東間的起卧間和小廳里,甚少在正廳見家人。但今日是朱承平新婚後第一日攜新婦前來拜見,自然比起平日要鄭重一些。所以,才在此處。
此時,錢氏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微閉雙眼,一個丫頭拿把大扇子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晃著。這天道,其實還不算熱,也才不過三月半而已。只是,錢氏身形略豐,比較怕熱,又喜歡空氣流動。所以,除了寒冬臘月之外,她屋子裡的執扇丫頭很少有得閑的日子。
「姨母,怎麼起這麼早?都不等如月來為您梳頭,如月不依!」
一進門,柳如月就熟練地坐到了榻上,依進了錢氏的懷裡撒起嬌來。
錢氏睜了眼,見到柳如月,那本來略顯嚴厲的臉上也綻出了親切的笑容,只是,大約是素來不苟言笑的原因,無論怎樣親切的笑容,到了她的臉上,都顯得有有些不太自然,像給人將麵皮硬扯出來的一般。
錢氏捏了捏她的臉,取笑著道。
「我今天可沒有早,是你晚了。不信,你問問珍珠,究竟是我早了,還是你晚了?唉,都說娶了媳婦忘了母親,看來,嫁了的外甥女兒也是潑出去的水啊,我這個老骨頭,還是識相一點得好啊。」
「姨母!」
柳如月在錢氏的懷裡一個勁兒地扭著身子表示抗議,眼睛斜斜地瞟了朱承平一眼,一排扇子似的睫毛輕輕顫動,白皙的臉上紅暈飛起一片,仿如三月桃花,十分嬌艷,那瞳中微盈的波光,又好像花瓣帶了露水一般,多了幾點清新,那美姿美態,饒是謝宛雲也不得不承認。
柳如月真的是一個極美的美人。
只可惜,卻是個披著羊皮外衣的蛇蠍美人。
謝宛雲又偷偷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朱承平,只見,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眸中情意綿綿地與柳如月視線交纏。
這男人,對柳如月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
即使又活了一次,謝宛雲仍然搞不懂。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會演戲了。如果不是她太微不足道,朱承平根本不屑對她演戲,她也估計一點兒端倪也看不出來。
但謝宛雲知道,就算他對柳如月確有幾分真情,也確對不是那麼純粹,如果真的是百分之百地相信柳如月,愛戀著她,那,他絕對不可能一直在她的面前演戲的。
只要這樣,她就仍然有機會。
這時,錢氏拍了拍柳如月的手,笑道。
「好了好了,都嫁了人,還一蹼規矩都不懂,讓人看了笑話。還有,以後,不能叫姨母了,知道嗎?」
柳如月羞搭搭地起來,接過了丫頭遞過來的茶,在錦團上跪下,喚了一聲「母親」,錢氏笑呵呵地接了,又拉她起來,送了新媳婦禮,一個綠得彷彿要滴出水來的翡翠鐲子,樣式有些老舊,卻是侯府的傳承之物,一代兒媳傳給另外一個。現在,錢氏將這個唯一象徵著傳承之物的鐲子給了柳如月,其意自然不言自明。
對這一切,朱承平只是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的。
謝宛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條路,正因為走過一次,她才知道,會有多麼崎嶇,但,儘管如此,她也要迎難而上,並且,最終取得最後的勝利。
東西之爭,只有以一方的徹底倒下,才能劃上句號。
這一世,她絕不當失敗者。
柳如月,我們,誓不兩立!
謝宛雲握緊了拳頭,挺直了背脊,朱承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狀似無意地掃了謝宛雲一眼。這一眼,彷彿一盆涼水澆下,謝宛雲打了個寒噤,想得太投入了,卻忘了現在在什麼地方。現在,還不到正式宣戰的時候。
現在,還只能是暗戰。
她的嘴角微彎,瞬間,換上了一副溫柔和順的表情。只是,方才的鋒芒外露,雖只是一瞬,卻收入了錢氏的眼裡。雖然立馬又不見了,謝宛雲臉上全是柔順,一副好性子的模樣。是看錯了嗎?錢氏有些疑惑。
這時,柳如月親熱招呼著謝宛雲。
「姐姐,你也快來給母親敬茶啊。」
一邊招呼著,一邊還親自從丫頭那裡端過了盤子,要遞給謝宛雲。
還真是好心呢!
前一世的謝宛雲,被她那作小伏低的姿態所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懷疑她。
所以,她毫無防備地伸手去接那盤子,誰知,盤子突然翻了,杯中的熱水,全倒在了柳如月的手上,燙得她痛叫出聲,然後,錢氏大怒。再然後,自己就進了祠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自己將她當成了真正的好姐妹,想同她一起好好地扶侍世子爺。嫁夫從夫,只為了那個男人,她甘願放下滿心的驕傲。
只是,那個時候,她如何曉得,這一切,全部都是這好姐妹一般的人的算計呢?
柳如月是這麼地善良,這麼地楚楚可憐,那一世,如果不是最後她一臉得意、憐憫地親口告訴謝宛雲,謝宛雲是絕對不會相信,她以為的待她比親姐妹還親的柳如月,是怎麼樣從一開始就步步算計,只為了,把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從侯府里除去。
謝宛雲恍了一下神,看著柳如月。就是再活了一世,仍然無法從這張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惡意。
真是高明啊。
不知道她的姨母,錢氏是不是也不曉得她真正的面目呢?
就是這一下恍神,相同的一幕就又發生了,盤子翻倒落在地上的聲音,杯子破碎的聲音,柳如月痛呼的聲音,一切,再度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