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夫人饒命
謝宛雲不懂,已經是第二次了,這個男人,她還是很不懂。
但,她已經不想懂了。
前世,為了搞懂他,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仍然沒有搞懂。今世,她已經再也不想去管他想些什麼,她只要保住自己就好了。
這個男人,只是她利用的工具而已。
他想些什麼,不重要。
替她穿好了衣服,又整理好了他自己的,朱承平徑自朝外走去,謝宛雲便也默默地跟著他出去了。
離開的時候,朱承平輕輕地說了一句:「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
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嚴明公正。」
今夜,本來是為了說這些話他方才過來的。
說完,朱承平就走了,福貴在他前面打著燈。謝宛雲在後頭怔怔地看著他,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
「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這句話,以前,他也曾對她說過的。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柳如月說,老夫人不喜歡見人,連錢氏的每日晨省都免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接見。所以,謝宛雲也從來不到老夫人住的地方去打擾她。
但是,重生之後,她回憶著過去,想找到改變命運的契機。結果,真的找到了,竟然那麼容易、那麼簡單,但是,以前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
答案,就在這一條信息里。
「明天,祖父祖母會回府來。」
老侯爺、老夫人選擇了在她大婚之前,離開了侯府;在她大婚之後,回來。
這本身,就是一種姿態,宣告了對於這樁荒唐婚事無言的抗議。
雖然無法拒絕皇命,但,老侯爺也好,老夫人也好,都是不贊同這麼做的。甚至侯爺,也在大婚儀式結束之後,便立即趕去了老侯爺、老夫人那裡。顯然,只是因為這個儀式,他必須出席,離不開。他的心裡其實也是不贊成的。
謝宛雲的院落在東院,還有老夫人親自為她指的崔嬤嬤,原來,她並不是那麼孤立無助的。
只是,上一輩子,她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的眼,被柳如月給蒙住了。柳如月說,老夫人喜歡清靜。只一句話,就切斷了她最後翻身的機會。
只怪她自己太單純,太容易相信人了。
但這一次,她不會了。
那,在原來的那一世,朱承平告訴她那一句話,其實也是看到她的危機,在提醒她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嗎?他並不是從開始就放棄了她的?
謝宛雲搖了搖頭。
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不管怎麼樣,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她,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這一輩子,她不會再期待誰來幫她,誰來救她。她會用自己的雙手,把這一切抓得牢牢的。她會讓自己成為,不能被輕易抹殺失微不足道的存在。
首先,她能抓住的第一個力量,就是她——老夫人。而明天,她就要回來了。柳如月,我不會再是你的棋子,最後,再被你犧牲。
你,感覺到了嗎?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地作響,彷彿魑魅魍魎的哀嚎。
祠堂里的燭火被這一陣風一吹,搖曳了幾下,像在做最後的掙扎,最終,這種掙扎在兇猛的夜風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還是不甘不願地熄滅了。
烏雲遮住了月亮,祠堂里一片黑暗。
但是,處在一片黑暗之中的謝宛雲卻笑了。
因為,她看到了光明。
儘管,還只是那麼一點而已。
昨晚,烏雲蔽日。
今晨,就是大雨瓢潑了。
錢氏看著窗外那株被雨打折了的美人蕉,一大早就有些心氣兒不順。什麼時候不回來偏挑這種天氣回來?但這種抱怨錢氏也只能藏在肚子里,要不然這話傳了出去,被扣上了一頂不孝的帽子,她可擔當不起。
雖然有著貴妃娘娘當靠山,錢氏在侯府的腰桿是直的。
但是,如果她犯上不孝,就是說到天邊兒去,也是沒理的。再說,錢氏的心中還有著隱憂,娘娘固然寵冠後宮,可只有一樣,卻是不足的。就是沒有兒子。皇上倒是寵愛娘娘,可一連生了三個,全都是公主,而且夭折了兩個,唯一剩下的一個,也是病懨懨的。娘娘的身子骨又弱,有朝一日娘娘去了,那她在侯府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
所以,錢氏也存有顧忌,不敢太囂張,總要留條後路在的。若不是如此,她何苦即使是平妻也非得將柳如月弄進府里來?要在娘娘千秋後仍然保持她在侯府的地位,只有安插一個自己的人成為侯府下一任繼承者的妻子。
如果如月能早些有了承平的骨肉就好了。
這是錢氏的心愿。
也是她的擔憂。
朱承平雖然收歸她的膝下,由她養大,可是,到底不是從她肚子里出來,他的親娘柳姨娘還在,雖然不得侯爺寵愛,但也是錢氏心裡頭的一根刺。她也不是沒有動過是不是乾脆除去柳氏的念頭?只是,將朱承平收到膝下時,他已經記事了,若是柳姨娘突然暴斃,總會成為他們母子之間的一塊心病。而且,柳姨娘生性軟弱,身子又多病,從來都在別莊將養,構不成太大的威脅。錢氏思及此,這才把這個念頭歇了。
只有如月有了朱承平的兒子,在府里把位子坐穩了,那她這個姨母的主母地位也自然就穩當了。
突然,錢氏的頭皮一痛。
卻是梳頭的翡翠不知為何,稍稍走了下神,一不小心之下,這手上頭用力就過了點。她發覺之時,梳子上已結了一團的頭髮。翡翠頓時面如土色,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身如篩抖,一個勁地磕起頭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錢氏正是心氣不順的時候,抬起腿來就給了翡翠狠狠一記窩心腳,將翡翠踢得一口氣接不上來,差點兒暈厥了過去,嘴裡還恨恨得罵道:「不長眼的混帳東西,連個頭也不會梳,要你何用?」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翡翠的胸口痛得倒吸涼氣,卻一點也不敢呼痛,只一個勁兒地磕頭,面如土色。錢氏心如其面,向來嚴厲,犯著她手裡,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