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中計
林銘聞聲而至,龐山諾叫道:「坐他頭上。」林銘便一屁股坐到完顏蛤亞古的頭上,完顏蛤亞古不動彈了。
龐山諾大呼:「和金狗拼了,求活路。」
民壯們都知道山上正在廝殺,只要自己堅持一會,山上的援兵就會下來,於是紛紛拿頭撞,拿腳踢。山下的金兵只有不到300人,首領又不能指揮,要彈壓一萬餘人,實在顧不過來。
一個謀克浦里衍一刀劈死一個民壯,卻和後續衝上來的民壯擠作一團,施展不開。
彷彿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叫:「吾乃宋將郝思文,金賊授首!」
一千名押送的金兵都被消滅了。不一會,有人帶著龐山諾來到呼延庚面前。
「是你最先動手,把虜酋壓在馬下的?」
「正是末將。」
「末將?你是哪一路兵馬,居何官職?」
「末將是磁州牧馬人。」
呼延庚沒空理會龐山諾假冒軍將,他聽到磁州兩字,心中一動。他喚過丘穆陵仲廉,說道:「仲廉,你帶一個指揮,加二百騎兵,護送這一萬民壯返回河北。」
「帶關西兵?」
「對,帶關西兵。」呼延庚心想,若是帶河北兵,只怕都逃回家了。他接著說:「跟著這位壯士,先到磁州駐紮,若是局面不對,你可去相州。」
呼延庚又任命龐山諾為提舉還鄉使,暫時做民壯的頭:「要歸家的就放他們歸家,要是願意留下來,便給丘穆陵將軍做輔兵。」
轉過頭來,呼延庚急急帶領剩下的部隊撤退。
「少兄何必這麼著急。剛剛苦戰一場,先在營地歇息一晚再走不遲。」
「我心下覺得不好,粘罕是金賊第一智將,我們在此埋伏十餘天,多次劫殺金兵探子,粘罕卻一直沒有派兵前來,只怕我們已經中計了。樂平,你為後衛,為大軍斷後。」
呼延庚所部在井陘早就呆得膩了,兵將們倒是行動很快,當天就出了井陘。
第二天,步鹿孤樂平打馬從後面追了上來,悄聲說:「少兄,真是神機妙算,我們中計了。」
呼延庚帥軍在井陘伏擊金軍,心中卻一直有一重隱憂。這十餘日來,宋軍在井陘入口不斷劫殺金兵哨騎,傻子也會想到井陘內宋軍有伏兵,何況金兵西路軍元帥完顏粘罕是女真第一智將,完顏婁室老於軍旅。但金兵西路軍一直沒有大的動作,著實讓人擔憂啊。
但呼延庚麾下是倉促集結的潰兵,如果埋伏十餘日,戰果只有小貓小狗兩三隻,士氣立馬就會低落下來。所以呼延庚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在井陘埋伏。
幸好,很快伏擊了東路金兵的一支大隊,解救了萬餘民壯,對外可以宣稱殲滅金兵一萬一千人,可謂前所未有的大捷。
呼延庚見好就收,讓丘穆陵仲廉帶領七百步騎護送民壯返回河北,並在河北打前站。自己帶領剩下的大隊人馬趕快撤退。
至於被金兵圍困的平定軍,呼延庚知道靠自己手上三千來人沒法解圍,只能在外圍騷擾,讓城內多堅持久一些。
在撤退的時候,步鹿孤樂平報告中了金兵的計,呼延庚並沒有大驚失色,而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的感覺。
「少兄神機妙算,金賊果然有奸計。」步鹿孤樂平在呼延庚身邊大叫:「這等尾隨追殺的雕蟲小技,哪裡瞞得過少兄。」
「仲廉、伯盛均不在,幸好樂平有萬夫不當之勇,破陣之事,就交給樂平你了。」
兩人身邊的小校看見兩人相互吹捧的樣子,也從中計的惶恐中鎮定下來。「呼延將軍早已看破金賊的計謀,正要將計就計。」這樣的傳說一圈一圈的擴散出去,成為全軍皆知的秘密。
宣贊,郝思文,石行方,熊大白等人打馬到了中軍,看到呼延庚和步鹿孤樂平不慌不忙的在白話,心中的惶恐也減低了不少。
「將主,計將安出?」宣贊問道。
「本將入井陘時,就想好了策略,諸軍只要慨然一戰,莫管其它。」呼延庚說罷下令:「樂平,你帶領騎兵去衝殺一陣,將吊著我們的金賊逐開。」
又轉頭對其它幾人道:「宣贊部變左陣,郝思文部變右陣,樂平所部為中軍,關力原所部為後陣。」隨後專門對熊大白道:「上次打完顏活女,是中央據守,兩翼突破,此次我便要反其道而行之,中央突破。尚需一員猛將為箭頭。」
熊大白大喜:「待吾等擊破當面金賊,就回河北與丘穆陵將軍會合,吾也對得起河北父老了。」在派丘穆陵仲廉回河北時,呼延庚故意沒有抽調河北兵,因為怕河北兵回到家鄉就跑散回家了。熊大白對此還耿耿於懷。
關力原本是丘穆陵仲廉下屬的廂都虞侯,丘穆陵仲廉帶走了一個指揮,關力原下屬也只有一個指揮了。他這個指揮全是關西子弟,呼延庚用他們做預備隊。
在宋軍後面追隨的金兵大約是一個不滿員的謀克,一百餘騎,步鹿孤樂平帶隊前出后,這隊金兵就往正北方撤退,但也不走遠,步鹿孤樂平一停下來,這對金兵就又纏上來。
天色已經慢慢變暗了,如果金兵大隊在今天趕上來,那就只有夜戰。但金兵目前明明佔有優勢,多半不會急於和宋軍決戰。
「金狗膽怯,已被樂平逐走,命令輔兵紮營,全軍在此過夜。」
步鹿孤樂平麾下騎兵極少,因此在場地足夠的情況下,勝捷軍扎的棋盤營。這種紮營法是呼延庚在軍中推廣的,因為整個營地布局如同棋盤,便因此得名。
大約一個時辰后,輔兵紮好大營,金兵的大隊還是沒有跟上來,呼延庚讓戰兵依此入營,守住了營盤,才命令大軍開火做飯,同時通知步鹿孤樂平回來。營盤已經紮下,金兵今晚能做的最多就是劫寨,但以棋盤營的布局,沒有工程器械的情形下,金兵休想在一夜之間就打下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大亮了,呼延庚才召集諸將議事。三通鼓罷,諸將都按時到了,呼延庚不急著開口,而是伸了個懶腰:「大伙兒昨晚睡得可好?」
步鹿孤樂平大叫:「昨天顛簸了一天,可是困壞了,好好睡了一覺。」
郝思文嗯嗯了兩下,算是附和。
宣贊沒有說話,石行方卻道:「末將心裡好大的疑惑,昨晚怎麼也想不通,怎麼也睡不著。」
「石制使有什麼疑惑,只管道來。」
「隆德殘破於前,敵兵緊追於後,金賊勢大,末將如何睡得著。」我們要去的隆德殘破不堪,敵人又在身後追趕,我怎麼能睡得好呢?
呼延庚道:「休得憂慮,莫看金賊勢大,他要圍平定軍,又要向西攻略汾州、晉州,還要安定太原。古語有云,一隻手按五個蚱蜢,肯定按不過來。石制使只要聽從本將調遣,自當平安回到隆德休整。」
「一隻手按五個蚱蜢,肯定按不過來。這句話甚有道理,想必是孔夫子說的。」步鹿孤樂平附和道。
呼延庚咳嗽了一聲,話入正題:「金賊兵分多路,能和咱們對上的,該當不會超過萬人,我等當可一戰。」
眼見快到中午,還沒有見到金兵大隊,宣贊道:「吾雖不怕金賊攻營,但卻不敢解營疾走,糾纏在此處,空耗糧草,只怕墜了士氣。」
「郡馬勿憂,我等耗不得糧草。太原失陷時,城中顆粒皆無,河東近三年一直戰亂,也無從徵發。只怕金賊更耗不起糧草。」
正說話間,小校來報,金兵的游騎在營外梭巡。
「諸將隨吾到營牆上觀看。」
等眾人到了營牆上,金兵的游騎已經退走。「游騎已退,大敵必來。」呼延庚也不再進賬,先喚過身邊的親兵隊長,將佩刀交給他:「軍令,命爾監陣,韃子到時,背軍而退者,虞侯以下,就地斬之。」
「熊大白何在?」
「末將在。」
「熊制使勇武絕倫,十盪十絕,今日一戰,願再見將軍威風。此戰,退,則全軍覆沒;進,有一線生機。你部指揮,即刻出營,潛伏營側。觀戰事之進行,決定突擊。」
熊大白雄赳赳地跨前兩步,亢奮地直眨眼,光著額頭:「將軍放心,俺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呼延庚點點頭,接著命令:「關力原守轅門,宣贊郝思文兩位將軍,負責兩側營牆。樂平,石制使,同我一起坐鎮中軍。我大宋順天應命,韃子殘暴不仁,此戰早在我算中。諸位,此戰,同心同力,必勝無疑。」
宣贊郝思文凜然接令。各自退下部署。
呼延庚長身峙立,目送他們離去。諸將身後紅色的披風,大風中颯颯飛舞。從出井陘起,呼延庚就一直殫精竭慮,考慮如何在強敵之下撤退,他雖沒有帶過大軍,但在相應情勢下如何應對,卻有成竹在胸。確知金兵銜尾追擊時立刻布陣,金兵哨探退去后又立刻下令立營持守,給熊大白的命令也多次變換,但每次命令都有道理,也無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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