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家破
就在這時,石行方趕來了,石行方雖然打仗不行,但常年在汴梁廝混,京城貴人的架子倒是拿得十足十:「都門禁軍在此,鼠輩還不散了!」
潰兵們雖多,卻群龍無首,石行方帶人一陣喝罵抽打,潰兵們才心有不甘的散去了。
宣贊、石行方帶著本部,連夜進駐轉運司,宣贊道:「史舶司,當下絳州確實守不得了。我等要保著錢糧,去尋呼延都虞侯。」
「將軍若是走了,三百萬的國計誰來看守?金虜南下,朝廷動蕩,再失了三百萬的歲入,汴梁何以犒賞三軍?」在另一個時空,便是絳州的漕運被潰兵和金兵所劫,到後來汴梁圍城時,號召州郡募集義兵,到汴梁的援軍只有小貓小狗兩三隻,沒有軍餉也是重要原因。
「史市務,只好由我等保著歲計退出絳州了,要市絳州被賊馬圍住,歲計還是保不住。」
史秉義別無他法,只好同意壓著歲計和宣贊一同撤走。
金銀錦帛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宣贊麾下在一夜之間,增加到了一萬五千人。宣贊不敢將這些人馬上整編,只是要他們押送歲計,又用自己的本部看著他們。
石行方問道:「這麼多人突然加入,定是沖著財帛來的。」
宣贊道:「好在都是有軍籍的人,大多也非是河東本地人,也知道些根底,若是散到外面,與盜匪勾結起來,或是投了金賊,反而壞事。」
就這樣,十月三十日,宣贊帶著最後一個指揮,燒毀了絳州的各個衙署,然後離開了。跟著宣贊撤走的,還有張橫帶來的難民。
石行方在前隊,向著垣曲退走,這是呼延賡讓張橫帶來的命令,宣贊所部先佔領垣曲這個黃河邊上的縣城,然後準備船隻,適時將錢糧運過黃河。按呼延賡想來,金兵不善水戰,將錢糧放在黃河南岸總是安全些。他當時只記得前世史書上的宣撫司六十萬貫糧草,還不知道轉運司三百萬歲計也在絳州。
大軍走了一日,宣贊正在隊伍中段巡查的時候,突然後隊一陣大亂,張橫帶人趕到,原來是新加入的軍漢中,有田虎、田豹、田彪三兄弟,帶著一干河東本鄉人,搶了三十幾馱擔子,大約十萬貫金銀逃走了。
宣贊派人追了一陣,只抓到幾個掉隊的潰兵,田虎這些本地人想來是躲到他們的同黨家中去了。
宣贊無法,之後催促隊伍快些到垣曲,儘快整編。
當天傍晚,士兵們突然來報,拿住了幾個姦細。說是絳州知州的親信。
宣贊一看,原來是個道士和幾個軍漢。
這道士正是公孫勝,他沖宣贊稽首:「將軍,李大府棄城而逃,貧道不恥他的為人,特地棄了他來投軍,貧道帶了轉運司的印信,作為見面禮。」宣贊拿到了轉運司的印信,就可以給自己寫一張將歲計運走的命令,這樣拿走歲計就合法了。
原來公孫勝趕到絳州,宣贊所部已經控制了轉運司,公孫勝又想在路上劫奪,但看到宣贊的隊伍,即使找到機會,也不過搶個十幾萬貫,公孫勝可是早就將三百萬貫全都獻給太上老君了。最後他一狠心,乾脆加入宣贊的隊伍,從內部再找機會。
宣贊帶人無驚無險的到了垣曲,張橫自去準備船隻,史秉義也找了一隊親信士卒,整天看著三百萬貫歲計。宣贊和石行方則忙著整編新招的士兵,一萬五千人,整整編了三十個指揮。
石行方將宣贊一拉:「宣防禦,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僻靜處,宣贊問道:「如何?」
石行方道:「宣防禦,咱們現在有一萬五千人馬,三百六十萬貫錢糧,你就甘心讓呼延賡一個小小的探馬虞侯騎在頭上?」宣贊的本官是正五品的防禦使,地位比呼延賡高多了。
「你待如何?」
「咱們帶著人馬,回汴梁去。」
宣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待吾思量一番。」
石行方急道:「就是押運歲計入汴梁,名正言順。史秉義肯定願意。」
宣贊轉過頭來,對親兵說:「請公孫先生來見。」公孫勝一副仙風道骨,令人心折。
宣贊先寒暄了一番,然後將河東諸州的軍情分析了一遍,隨後不經意的說道:「吾欲護送歲計入汴梁,道長可有教我?」
公孫勝心裡咯噔一下:「你到了京西北路,我吃什麼去?」他掐指算了算,開口道:「不妥,汴梁必有兵災,將軍去汴梁,是送羊入虎口也。」
宣贊驚道:「汴梁又有兵災?」汴梁已經被圍過一次了,宣贊如此驚慌,只是他心裡潛藏的意識被公孫勝點破了。
公孫勝故作高深,閉目不言,宣贊自言自語:「只聽說真定被圍,難道真定已然失陷了?」
公孫勝道:「太原既失,真定沒有獨存的道理。」算命先生往往不做真的預言,而是誘導算命者說出心裡話,公孫勝也是這般。
宣贊長嘆一聲:「那該如何是好?」
公孫勝道:「將軍不若在垣曲一面等待消息,一面整頓兵馬,無論情勢如何,將軍手握兩萬雄兵,百萬庫藏,誰也不敢小覷。」
且說宣贊從絳州撤出之後,有一部分宋軍並未跟著宣贊撤走,而是撿了些零散財物,脫隊而走,其中有一個虞侯,喚作傅慈的,背了一包價值近千貫的金銀和絹帛,往西北方向而去。
傅慈本是西軍,隨姚古救援太原失敗后,一路潰逃到澤州,他善使鋼叉,故人送外號「傅三叉」,祖祖輩輩就在西軍中給老趙家賣命,救援太原失敗,他目睹姚古等「西軍名將」,逡巡不僅畏敵如虎的醜態,心灰意冷,不想再批這身紅襖。敗退到絳州以後,傅慈瞅准機會,背上一包金銀,要回陝西老家去。
傅慈一路往西北走,兩天後就到了一個鎮子,傅慈走得又餓又渴,在鎮子上尋了一家酒家,便大咧咧的走了進去,把包袱放在桌上,鋼叉靠一邊,在大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喊道:「有什麼好酒,給爺爺來上三斤。再來十個饅頭。」
這時,過來一個小娘子:「這位爺,到處都在過兵,哪裡還有酒?只有雜糧混著谷糠的糙捲兒還有幾個,給您家蒸過拿上來。」
傅慈道:「那就拿來吧。再打瓢水來。」傅慈幾口吃過糙米捲兒,喝光了水,抬頭見這小娘子,雖然穿著粗布衣服,一身僕婦打扮,但生的倒也標誌,髮髻也還未出閣。傅慈有意把包袱打開,露出裡面的金銀,酒店的小娘子果然眼睛一亮。傅慈道:「敢問小娘子,這鎮喚作什麼名字?」
「這裡是鄉寧鎮,再往西走,便是姑射山了。」
「小娘子怎生稱呼?」
「奴家姓陳。」
「陳家娘子,怎生一個人在這家店賣酒?」
「爺娘去鄉下收些吃食,晚些便回來。」
「這裡可有金賊來過。」
「聽聞百十裡外在廝殺,金賊還未見著。」
「小娘子,金賊十分兇惡。不若你隨我走了把,我一身好武藝,定能保得你平安。」
陳家娘子聽到這話,上下細細打量了傅慈一番,數落道:「看你也是個軍漢,怎的不思上陣殺敵報國,卻在這廂拐帶良家婦女。著你羞也不羞。」
傅慈被擠兌得滿臉通紅,假裝吃噎著了,又灌了好幾口水,才回嘴道:「你一個小妮子懂什麼。會賬了。」傅慈在懷裡一摸,卻沒有銅板,他的包裹里金銀絹帛雖多,卻半個銅錢也無。傅慈一咬牙,把包袱拎起來,往桌上一扔:「去給爺爺尋些好酒,先去打些野味,今晚在這廂住下了。」說完,也不等陳家娘子回答,拿起鋼叉,走了出去。
傅慈在姑射山中轉悠了一番,臨近傍晚了,才好歹抓到兩隻兔子,他用鋼叉挑著兔子,走下山來,天色已經全黑了。
眼看快到鎮子上了,卻見到鎮中的火光,傅慈心中一緊:「難道是金賊到了?」
從平陽府到隆德府,金兵四散而出,到各州縣鄉野劫掠糧草。斡魯取澤州、蒲家奴取懷州,骨赧取絳州。骨赧帶兵到了絳州,宣贊帶領宋軍已經撤走,還把絳州焚燒一空,骨赧無法,便派人劫掠鄉鎮,其中的一個小隊,便到了鄉寧鎮。
傅慈暗叫一聲不好,將兔子扔了,握著三股叉,貓起身子,輕輕潛入鎮中。
三個奚人已經衝進了陳家小店,陳家娘子的娘親伏在天井裡,已經斷了氣,爹爹被一刀砍作兩段,口中吐著鮮血,喃喃說著什麼。陳家娘子往後門跑出去,三個奚人怪叫者追了出來,跑在前面的一個突然覺得眼前一暗,一柄鋼叉當頭砸下,當即腦漿迸裂。
後面跟著的兩個奚人站住腳步,看見傅慈將鋼叉杵在地上,一手叉腰,站在面前。
兩名奚人對視一眼,一人揮刀上來,傅慈挺叉迎上。他綽號「傅三叉」,乃是有三招絕技:一刺,二攪,三砸。他挺叉當胸刺去,奚人用刀架住,刀被卡在叉口裡。傅慈把叉一攪,就別飛了奚人的刀,緊跟著傅慈又是一砸,將敵手殺死。
第三名奚人見事不好,掉頭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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