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上山

第二十九節 上山

激烈的廝殺聲在山谷里回蕩,史進眼眶浮腫,眼角布滿了血絲。

解潛的大軍剛出南關,就中了女真人的埋伏。整隻大軍且戰且退,被逼到深溝邊,解潛背靠深溝列陣,本想學韓信背水一戰,沒曾想宋軍寧可跳溝,也不敢正面對抗金兵。

近十萬大軍就此崩潰。王進不愧是禁軍都教頭,他當機立斷,讓史進打頭,自己斷後,帶著全指揮的人往金兵相反的方向沖。

一來金兵也沒料到宋軍敢和他們對沖,二來都忙著往宋軍主帥解潛處攻打,三來王進和史進都是武藝高強,這一下,居然讓他們一指揮衝出來接近三百人。

雖說衝出來了,韃子也沒有完全放過他們,一個謀克就追了過來……

午後的陽光有些耀眼,山道上成群衣衫襤褸的士兵好象參加馬拉松賽跑,拼了命朝西邊跑。

這些身著單衣單褲,背著斗笠的士兵神色慌張,有些人手中提著大刀,有些扛著長槍,更多的人是赤手空拳拚命奔跑,要證明他們的兵丁身份,也只有看他們穿著的這身大紅襖。如沒有軍襖,這些人就跟一群正在逃難的難民沒什麼兩樣。

不能不跑,近百的韃子兵就被王進和史進死死擋著,誰知道能擋多久呢?要是不跑,以後永遠也不用再看這個花花世界了。

上午被百來個女真兵突然追上后,在指揮使王進率領下,雖然曾經想靠人多勢眾,一擁而上將這「小股」金兵殲滅,可真打起來,王進才發現宋軍和金兵之間有多大鴻溝。

王進下屬在經歷過幾輪搏殺后兵力已經減員大半,只剩下兩百來人,韃子兵力雖然比他們少了一半,可韃子是一個全建制的謀克。三十多匹戰馬一衝起來,除了王進史進等十來人外,整個指揮狼奔豚突。王進雖然武藝好,用長槍將四五個韃子抽下馬來,但架不住韃子多啊。他和史進二人互相掩護,搶下兩匹馬來,這才逃出生天。又兜了一轉,才將失散的宋軍找回來,這下手下只有一百來人了,其它的,不知道是走失了,還是被韃子殺了。

就這樣,一群人一路向西逃跑,上了姑射山。

沒有月光的夜裡,滿天繁星點綴在漆黑的夜空中,輕輕眨著眼。山風在巍峨的群山中穿梭,發出低沉的嗚咽聲,讓人聽了有些不寒而慄。山谷里點燃了幾堆篝火,每堆篝火周圍都圍坐著十來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氣溫已經降到零度以下,雖然前胸烤著火,可後背卻一片冰涼,年輕人一個個凍的不停哆嗦。

「傅兄弟使得好鋼叉,又是在軍中當過都頭的,就在山寨里做了第四把交椅如何呀。」

傅慈站起身來,推辭道:「小弟是新來的,如何敢排在陳、楊二位哥哥前面。」

「傅兄弟就不必推辭了。」史進站起來,「一個人殺掉三個韃子,陳達楊春,你們誰能做得到?」

楊春跟著應付了幾句,陳達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陳達本不是王進這個指揮的。他本是華陰縣的山賊,解潛帶永興軍救駕的時候,招安了一批山賊,陳達也在其中。又因為陳達擅長在山中徒步行軍,人稱跳澗虎,被解潛當作親兵,負責為主帥探路。南關之戰時,陳達看著勢頭不好,拋棄了主帥解潛,和王進等人一同殺了出來

王進不理陳達,傅慈的座次就這麼定下了。

議定了座次,王進道:「吾聽聞張訪察使在汾州收攏大軍,明日拾掇拾掇,便投軍去吧。」

聽到這話,史進面露喜色,傅慈不置可否,陳達楊春面面相覷。

隆德城下,金兵大寨,金軍國相完顏粘罕、七水部頭人完顏婁室、國師完顏希尹端坐在上首,冷冷的看著麾下眾將紛紛請戰,明日定要登上隆德的城頭。

十一月十日,金兵圍攻隆德已經接近一月,隆德城卻始終打不下來。雖然金兵大掠澤州、絳州等地,得了些錢糧,但也不可能支持十六萬大軍困守隆德城下。更重要的是,聽聞完顏斡離不、完顏訛里果、完顏兀朮等人已經帶領金兵東路軍攻克了真定,即將克大名、渡黃河、直奔汴梁而去。東路軍是完顏阿骨打直系子孫,西路卻是女真各個雜系部落的大聯盟。若是讓阿骨打一系單獨多了汴梁,還能給西路各部留下一口湯嗎?

所以完顏粘罕、完顏婁室、完顏希尹的一致意見,就是留下完顏銀術可鎮守河東並繼續圍困隆德,而西路軍主力則取懷州,渡黃河,爭取比東路軍早日到達汴梁。

但女真西路軍是各部落的大雜燴,雖然完顏粘罕以為隆德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麾下的眾部落頭領卻不這麼看。在這些關外的野人看來,隆德這樣富庶的大城,當然要搶城廢墟才肯干休。於是完顏婁室一說要走,粘罕麾下先跳出來,說是明日登城,婁室麾下不甘示弱,也站出來搶功。

「夠了!」粘罕實在忍不住了,一聲大喝,「爾等好沒得志氣,放著汴梁不去,要和隆德這個土圍子較勁,斡魯,我命你為前鋒,明日開拔,取懷州,為我等打通渡河的道路。」

軍令已下,金兵諸將倒是聽命,不再言語。

「骨赧,大軍走後,你且率本部留守大營,待銀術可從太原來,你再開拔,切切不可早走,也要小心宋軍的偷襲,讓張確王稟逃走。」

安排好了前鋒和後衛,粘罕對跪在下面的一名漢官說道:「高太守,大軍南下之後,有勞你為大金兵帶路了。」

這跪著的漢官乃是澤州知州高世由,他降金之後,粘罕將他引為策士。

高世由點頭如啄米:「趙宋失德,還望大金兵救百姓於水火。」

金兵大部在十一月十三日攻克懷州,隨即轉頭向東,向河陽三城進發。完顏銀術可派大將守住太原之後,自己帶領兩萬金兵,接替了粘罕繼續圍攻隆德。

「金兵還想效太原故事!」西河訪察使張灝聽到這個消息,便下了斷言。他的父親張孝純就是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時被圍在太原,一直被圍了九個月,最終太原被金兵攻下,張孝純被俘。

呼延賡已經和張灝匯合,並且和垣曲的宣贊取得了聯繫,張灝現在指揮的宋軍,達到了了四萬人,分作十個廂,兵力與完顏銀術可大致相當。張灝信心滿滿的對呼延賡下令:「庶康,著你帶領各部,直奔隆德,解救張安撫與王節帥。」

呼延賡也想早日救出張確與王稟,但張灝這道命令一下,卻讓呼延賡進退不得。

呼延賡在汾州有兩萬八千人,在垣曲有宣贊的一萬五千人。張灝在汾州立定帥旗后,還不斷有山賊和豪強來投奔,總兵力可能還超過了完顏銀術可。但呼延賡麾下的大多是三次救援太原的潰軍,早已被金兵嚇破了膽子,現在匯在一起,既沒有整編,也沒有訓練,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若是按照張灝的命令,直接收攏大軍去救隆德,可謂羊入虎口。

但若是不聽張灝的命令呢?呼延賡的本官,不過一個修武郎,兵馬都鈐轄的差遣還是張灝給的,現在王稟和張確被圍,全靠拿著張灝這個西河訪察使這個大旗當虎皮,若是反駁張灝的命令,自個把這張虎皮給揭破了,那還怎麼號令全軍呢?

雖然心裡埋怨張灝絲毫不通軍事,就拋出這個命令,呼延賡還是踏前一步,大聲喝道:「得令。」

在領了張灝的帥令之後,呼延賡到汾州城外的大營中召集眾將。呼延賡將汾州的宋軍都納入勝捷軍編製,分為前後左右中騎六廂。步鹿孤樂平領騎兵廂三千餘人,普六茹伯盛領中廂。關力原、熊大白、魯達、楊可發各領一廂。郝思文另領一千人為大軍前鋒。這些將領幾個月前最高不過指揮使,低的更只是都頭押正,現在全憑個人的勇武力壓住全軍,不使生亂。

大軍先向南行進,過回牛嶺,到達了霍縣。宣贊帶領一萬五千人在此等候,還押了一批糧草衣甲,一路倒也安穩,沒有遇到金兵。他順路恢復了平陽。平陽先被劉銳縱兵大掠,后又遭到婁室的劫掠,已成一座廢城,滿城沒有幾間完整的房屋,遍地倒斃的屍體,衣衫襤褸的百姓坐在屍體邊木然的望著周邊的一切,有些力氣的,便在廢墟中尋找野鼠充饑。

呼延賡與宣贊所部在此霍縣會合,張灝帶著衛隊,當晚才到,召集諸將商議軍情,呼延賡道:「完顏銀術可,金賊猛將,我大軍在此彙集,銀術可此獠定然已經知曉。」

呼延賡有意停止說話,看張灝的反應。張灝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說下去。」

呼延賡接著說:「銀術可定是要如同在太原一般,圍點打援了。」

「圍點打援?」

呼延賡就解釋了一番什麼叫圍點打援,即圍住隆德,將援軍都吸引來,然後在路上伏擊援軍。

張灝道:「吾聽聞銀術可麾下不過四萬餘眾,在太原有留守的兵丁,還要包圍隆德,如何還有兵力伏擊我等?」

呼延賡道:「小種經略在榆次中伏,金兵好似也不到五萬。」

張灝聽到這話,不由得躊躇起來。

呼延賡道:「此去隆德,有幾處險要地,還要渡過沁水,只消這些地方小心在意便是了。」

張灝大喜:「那便全託付給都鈐轄。本使在霍縣靜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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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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