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結局（下）

陌茉看著新聞，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什麼……

江白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是他的女兒，你為什麼不恨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陌茉終於哭了出來。這是父親死了以後她第一次哭。

江白離，但願你能逃走。

——

華國。

「對不起，我不能把你是個英雄的事情告訴所有華國人……」裴將軍兩眼含淚，看著眼前這個一眨眼已經這麼大的自己的孩子。

江白離漠然。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在別人眼裡，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即便他從小就被自己的父親送到了毒貝反身邊，不惜一切代價卧底，即便他做出了這樣大的貢獻與犧牲，可是，他殺人是真的，為了博取信任同流合污也是真的。

除了他最後做的事情之外，他和三角洲那些人沒有任何區別，法律不容許他這樣的存在。

知道這件事情的上層的人，可以放他一條生路，可是卻不能夠容忍一個殺過許多人的人成為英雄！因為他也殺過好人。

他都懂，所以他也從來沒打算能活著。

現在，他被告知能改頭換面，換個身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大概是……無所謂的吧……

是的，無所謂了。卧底了20年，除了一直記得自己的使命之外，他和一個普通的毒貝反沒有任何區別。

他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

甚至，那樣的生活，佔了他生命的大部分的比重，他選擇了使命，可他的前路是迷茫的。

「回家吧孩子。」裴將軍看著眼前的和自己很陌生的江白離，眼中含淚。

江白離淡淡的看了裴將軍一眼，開了口：「抱歉。」

裴將軍面若死灰，一剎那之間似乎老了許多歲似的。

從那以後，江白離不知所蹤。

而另一邊，得知了這個消息的靳遠恆等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心裏面的一塊大石頭被放下了。

那天之後，靳遠恆因為後腦勺的傷，住了半個月的院，出院之後，開始一點一點的想起以前的事情。

至於靳少豐，靳遠恆調查出來這個男人三年前因為沉迷口及毒，但是卻沒有錢買毒，被老陌手下一個小混混追.債，後來在酒店裡把小混混殺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給了江白離等人要挾的把柄。

靳少豐因為故意殺人加上口及毒，被判無期徒刑，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而林西雅，也因為盜竊公司的巨額錢款，便下了通緝令，而巧的是，正在國外度蜜月的陸開和楚周，也就是以前和靳遠恆一個隊伍的兩個戰友，剛好遇見了在美國的林西雅。

要說林西雅也是倒霉，剛到美國沒幾個月就被遣送回國並且蹲了監獄。

可憐的是小天啟那個孩子，親生父親母親都進了監獄里。

不過靳遠恆和夏青青收養了那個孩子，並且倆個人辦了婚禮。

至於蕭時柒，也被查了出來。出於靳家和夏家的威勢，蕭家將蕭時柒直接送到了國外。

光陰流轉之間，已經是三年的時間過去了，靳遠恆在這三年裡恢復了記憶，和夏青青生了一個小公主，小天啟格外喜歡妹妹，一家四口格外的美滿。

而夏天麒和程晶晶也過的很幸福。

故事到了這裡，差不多也是時候結束了，善良的人都有了好的結局，而惡人也有了惡報。

在國外的陌茉也上了大學，如同一個正常的女孩一樣學習生活，江白離給她的錢確實足夠她生活一輩子了。

而她孤身一人來到國外，一開始以為會遇到麻煩，後來卻發現，她的身邊一直有保鏢在默默保護著，陌茉記了江白離的那份情，沒有恨，可因為當初的事，也再也沒有別的感情。

後來有一天，陌茉收到了一份郵寄過來的DNA比對結果。

比對結果顯示，她根本就不是老陌的女兒……

陌茉茫然了許久，回過神來之後，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陌茉撕掉了檢測書。

從此，生活平靜，再無風波。

——

海港處，江白離一步一步走向暴風雨即將到來、即將要波濤洶湧的海面。

那個姓陌的男人，在他八歲的時候，收養了他，把他帶回了三角洲。那時候他在江邊被人欺負，他體力不敵，努力反抗卻還是被欺負。

他看了半天才救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那個年輕的男人。

他年輕的時候很英俊，那種刀削一樣的稜角分明的面頰，那個時候他心想，這就是那個大壞人嗎？

他給他起名，叫江白離，江邊發現的白白的少年，後面那個字完全是他因為覺得江白不好聽用來湊字的。

二十年，他忘記了自己叫裴珏，他接受了江白離的身份。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看自己的目光變了。他還不懂，可卻意識到了不對勁。

再後來，他娶妻生女，他成了陌茉的哥哥，他很寵陌茉，卻對自己很嚴，動輒懲罰。

他忍住了，因為他記得他的使命。

再後來，那個女人死了，他其實知道是他殺的，雖然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妻子。

直到後來，他強迫了自己。

他這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了那個女人。

他看見陌茉哭因為媽媽死了而哭泣，他愧疚，後來陌茉看見他父親對他做的事，覺得父親背叛了母親，陌茉恨他。

他什麼都忍了，包括那個男人。

其實，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太久很容易迷失自己，尤其是一個孩子，所謂的使命信仰根本就不足以讓自己記住二十年。

可他做到了。

因為他痛苦。

是的，他江白離也是知道痛苦的。

他怕自己剋制不住自己，會自殺或者殺了他們，所以他用使命來麻痹自己，給自己一個活下去忍下去的理由。

後來，他羽翼豐滿，也得到了信任，是時候執行計劃了，是他透露了老陌的情報，害死了他。

得到他死訊的時候，他很平靜。

那個男人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就是擋在最前面的人。

終於，他死了。

直到後來，他才感覺到自己心裡有一點點的鈍痛，他不想承認，可自己心裡卻愈發清楚。

那個男人的死，是他痛苦的結束，也是她痛苦的開始。

他看著陌茉與那個男人並不相似的面容，產生了懷疑，他做了DNA比對，發現陌茉其實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似乎知道了什麼……

所以，那對母女不過是擋箭牌是么……

可，不論如何，他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裡……

江白離再也不敢去想。

再後來，他按照計劃一點一點歸攏三角洲地區的勢力，直到所有的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沒有改名字，還叫陌門。

再後來，他安排了陌茉，那個無辜的女孩出國，給她寄了DNA比對結果。這樣，她就應該不必執著於復仇了，最起碼也能稍微放下一些。

至於他自己，一輩子都不屬於自己，剩下的生命，剩下的年月，那便隨波逐流吧……

江白離一步一步的走向海水。

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天空中也打起了悶雷，烏雲覆蓋在海面上，天漸漸陰沉。

江白離閉上了眼睛。

腦海之中一幅幅畫面如同幻燈片一樣播放著。

八歲，那個男人抱著自己看海。

九歲，男人手把手教自己學槍。

十歲，他接送自己上學放學。

十三歲，他帶回了陌茉，寵她如寶，而他宛如僕人。

十四歲，他對他進行魔鬼一樣的訓練。

十六歲，他從外面帶回來那個女人。而跳了很多級的他選擇了很遠很遠的大學，住了寄宿學校。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大三，他來了。他強迫了自己。

那之後，他把自己當成了禁臠。

直到，被陌茉發現，直到，他割腕，直到那個男人死。

他曾經將他視若珍寶，可他的愛太自私，讓人想逃。

江白離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那個男人有感情，可江白離知道，自己不知道就已經是一種回答。

海水已經淹沒到了江白離的脖頸，水壓壓的他胸腔難受。

他是有心臟病的，後天性心臟病，醫生說，是精神因素導致心律失常。

他現在感覺自己的心若擂鼓，不論是水壓，還是心臟傳來的異動，都在讓疼痛蔓延。

他本來就是個活不了多久的人，和裴將軍那個自己所謂的父親，還有那個陌生的家庭，他並沒有多久的接觸。

他知道裴將軍還有一個兒子在軍隊里，那麼，自己回不回去也無所謂了。

即便回去，也活不了。

三十歲，醫生說了，他如果精神一直這樣，活不過三十。

江白離唯一覺得值得的是，那個人比自己先走了。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活不到三十歲的事情。

江白離得承認，他若是知道了，又免不了折騰。

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

但願下輩子，再也遇不見他，再也遇不見任何人。

電閃雷鳴，瓢潑大雨。

海面潮水翻湧，波濤洶湧。

海水漸漸的滲進了江白離的口鼻，江白離繼續往海中走去。

直到最後一根髮絲都沒入海水，江白離失去了意識，恍惚間，東方天際閃過一抹紫色光芒。風急雨驟，潮水大漲。

窒息感悄然消失，江白離睜開眼睛。

「打架不是這麼打的，你不夠狠。」

「有名字嗎？」

「叫江白……江白離好了。」

「啞巴了？」

「自己跟上。」

熟悉的眉眼，仿若二十年前的初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