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知道你懶

第8章 知道你懶

眾人正在半信半疑間,那把總悠悠嘆了口氣,眼皮動了兩下,睜開了眼。幾個當兵的一陣歡呼,紅臉漢子激動上前緊緊握住那把總的手,問道:「大人,您可好?」

「好。」那把總有些困難地彎了彎唇角,目光落到一旁低頭寫方子的吳菁身上,試圖起身要謝吳菁:「多謝神醫……」

吳菁笑笑:「不用多禮,大人殺敵報國,我施針救人,都是行的本分,好生將養著吧,我這就安排人來給您清洗包紮,熬藥煎湯。」

安怡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翻起的巨浪一陣大過一陣。這事情從頭到尾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之前陳知善並未說謊,也沒理由說謊,這把總是真的不行了。她也只當吳菁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醫個心死心不死,好叫紅臉漢子等人心中舒服些,誰想吳菁竟是真的有這本事。單這手本領,就已經勝過她從前見過的那許多大夫了,安怡再將自己這些日子對吳菁醫術的見聞一一想來,不由得有了另一番思量。

她這年齡不大不小的,又身無長技,更無人相幫,想要獨自離開安家前往京城報仇,幾乎是做不到的;若留在這家裡,安縣丞一家子如此慘狀,想要等到家他翻身再前往京城,只怕也是難上加難;她的容貌十分不錯,興許可以聘戶不錯的人家,但似她這樣不上不下的身份,肯定嫁不了高門大戶,同樣去不了京城。但若她能學了吳菁這手醫術就不一樣了,不但能輕鬆接近那些人,就是她將來獨自生活,也是身有長技,衣食無憂,不用再如前生那般寸步難行。

安怡想到此,低下頭乖巧地隨同譚嫂一道出去,入了梨花盛開的後院。譚嫂指指朝陽的一間房,道:「那就是姑娘往日抄書謄方子的書房,筆墨紙張樣樣都是有的,茶水廚房裡常時都有,姑娘請自便,小婦人就不陪您進去了。」

安怡也不管譚嫂是個什麼表情,喜歡或是不喜歡,自顧自地謝了譚嫂,入了書房。但見南邊靠牆放著一排書架,架上亂七八糟地放了許多書籍,有些書籍已經很陳舊,裝訂的線已經脫落不說,更有些紙張已是發黃髮脆。臨窗放了一張書桌,桌上有筆墨紙張,還有一本抄了一半的書。

安怡上前拿起那書本來看,只見是一本《五十二病方》。又拿起那張被鎮紙壓著,已經寫了十來個字紙認真看了許久,把上頭的字跡筆劃走勢習慣看得清楚了,方坐下來提氣運筆,仿照著前者的筆跡認真抄起書來。

窗外譚嫂看清她的舉止后,不動聲色地離去。吳菁此時才將那把總安置好,見譚嫂來了,抽空問道:「聽說安怡來了?」

譚嫂笑笑:「是,這會兒正坐屋裡抄書呢,這次看著倒是比從前沉靜,只是不曉得能好多久。」

吳菁道:「隨便她吧,機會我給了,不珍惜是她自己的事。」這故人之情再怎麼還,也不能替人把這一生給過了。

譚嫂瞧了眼不遠處正給人號脈看病的陳知善,壓低了聲音道:「姑姑,有件事須得與您說。」隨即將之前發現安怡偷學吳菁施針技法的事兒說了,擔憂地道:「小姑娘不懂事,別不是給人收買了來的,那仁惠堂眼紅嫉恨咱們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吳菁皺眉打斷她的話:「沒根據的事情休要亂說!她一個小姑娘家懂得什麼?」

譚嫂不服氣地道:「非是婢子為難她,而是她之前連抄書都不耐煩,如今卻突然對這個感了興趣,不是叫人平白生疑么?」

吳菁沉默片刻,道:「小姑娘傲氣得很,不是這樣的人,不然之前也不會窮困成那樣也不肯來我這裡。即便她真是有偷師之意,她若能憑這樣遠遠的看幾眼就學了去,那也是她的造化。」

譚嫂吃驚地睜大眼睛:「姑姑,您這手金針絕技可是……」

吳菁擺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吳氏針技傳到我這一輩已是人丁凋落,傳承無人。我雖收了知善,也不過是因為他實在喜歡醫術,苦苦哀求,我不忍心,可惜他天賦有限,難得靠他發揚光大。」

譚嫂還是不贊同:「便是如此,她始終是個官家小姐,能做到什麼地步?您忘了從前那朱小姐了?您一心想要收她為徒,她卻覺著女子學這個是不務正業,丟了她官家的臉,會誤了她前途?」

吳菁淡淡一笑:「未可知禍福,隨緣吧。」

春雨綿綿,令得小小的書房裡十分陰冷。安怡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呵了呵手,一邊整理書架上亂七八糟的書,一邊將早上抄過的書的內容默默回憶了一遍。她可真是沒想到,吳菁讓她抄的書全是醫書,有些書是真珍貴,有錢也不見得能見著,她既然起了那個心,又有這難得的機會,自然要把這些書全部背誦下來。學醫有十年不出師之說,她起步已是晚了,只能抓住一切機會,努力再努力,先把基礎打牢靠,將來不管是偷師還是有幸能得吳菁教授,都能事半功倍。

陳知善笑嘻嘻地進來道:「今日下雨,醫館里沒什麼人,難得清閑,我來幫你抄書?」

安怡此時正是要學本領的時候,恨不得一目十行,再過目不忘,把這屋子裡所有的醫書都牢記在心並運用自如,哪裡又肯讓他幫忙?忙拒絕道:「多謝了,我自己來吧。讓人瞧見不好。」

陳知善根本不把她的拒絕放在心上,輕車熟路地往桌前坐了,笑道:「別裝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懶,從前也沒幫你少抄,你可從沒說過不好。」

見他當真要替自己抄,安怡忙去攔他,陳知善卻已瞧見了她之前抄好的紙張,不由驚奇地道:「咦,抄得這樣的好?安怡,你的字可比從前寫得好太多了……」

即便是花了心思掩蓋,儘力讓自己的筆跡向前身靠攏,也還是給人看出來了。安怡暗嘆了口氣,微笑著上前奪過陳知善手裡的紙張,道:「也許這就是有心與無心的差別吧。」

「是這個理。」陳知善點頭稱是,躊躇片刻,道:「安怡,我覺著你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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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手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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