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2

懷孕2

夏小冉倚靠在軟枕上,病號服套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她低著頭,從寬大的袖子里伸出纖瘦的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腹部,這裡,竟然有一個孩子了?

她的經期一直是不順的,時常兩個月才有一次,每次來的時候都痛得死去活來,聽說跟生孩子的痛差不多。她也去醫院檢查過,吃藥的時候經期會準時一些,不吃藥又恢復常態,連中藥調理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據說這樣的情況很難受孕,媽媽安慰自己說自己像她年輕的時候,不過等結婚以後當了母親就自然會好了。這兩三個月也沒來,她初時以為是經歷了那麼些事緊張過度才導致不正常,不太在意,她也不是沒懷疑過,可明明後來……

她的呼吸緊了一下,心臟彷彿被沉重的石頭壓住,抬頭看向蘇曉沐:「不會的,是不是醫生搞錯了,我上個月明明還來那個了。」也正是那樣,她才打消了懷疑的。

蘇曉沐沉默了許久,再三思量后才說:「懷孕前三個月最危險,醫生說這是因為你有輕微流產先兆,而不是來例假,估計是你這段時間太勞累,身體還不適應。」

輕輕一句話打碎了夏小冉所有的希冀,她覺得自己置身在冰窟里,寒意從毛孔一點一點地滲進身體,冷到心窩裡,手無力地滑到身側,又被蘇曉沐小心地握著,耳畔聽著她溫柔的聲音:「小冉,你別怕,有我在呢。」她原先就猜測這孩子是傅希堯的,現在看她失神的樣子是一分不差。她嘆了口氣,真不知這是緣還是孽。

夏小冉的眸色像被入目的白吞噬,她凝著空白的牆壁沉思了很久,才對蘇曉沐說:「孩子……多,多大了?」她尖細的下巴微顫,僵直的身體已經不會動了。

蘇曉沐幾乎不忍看她的樣子,那種對現實對未來的倉惶她何其熟悉?當年她也是這樣一個人,拿著懷孕的檢查報告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子奇,恐怕這個世上再無蘇曉沐這個人,所以她了解夏小冉,也同情她,沒有相似經歷的人是不能體會這種感受的。

她告訴夏小冉:「十一周,還有,現在傅希堯還不知道的。」她還來得及做決定,雖然對誰來說都是件很殘忍的事,卻不得不慎重考慮。

「十、一、周。」夏小冉一字一頓緩緩地重複著。

他們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只除了那一夜,她生日,第二天是邵峰的訂婚儀式,她喝了很多酒,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醒來時只有她一個人,還沒緩過神來邵峰就尋了過來,拉著她要逃開這紛紛繁繁的一切,殊不知,原來都是上天註定好了的。

蘇曉沐有些擔心:「小冉?」

夏小冉閉上眼睛,低聲說:「你別擔心我,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好。」蘇曉沐知道她心情很亂,也不再多說什麼,把東西收拾一下就離開了,留她一個人靜一靜也好,畢竟有很多事情外人是幫不上忙的。

中午的時候溫淑芳來了,買了小冉喜歡吃的水果,還帶了小米粥拌腌蘿蔔,小冉只能只流食,所以開胃地吃了兩大碗。溫淑芳搓搓凍僵的手,有些心疼地看著女兒:「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兒了?昨天可嚇死我和你爸,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兩個老的怎麼辦?」

夏小冉眼裡帶著濃濃的歉意:「媽,是我不好……爸爸,沒事吧?」

溫淑芳答:「他呀,好很多了,就是手腳不利索,他是面冷心熱,嘴上不說,可心裡擔心得不得了,他身體不便我就沒讓他來。本來我們商量著再過些日子就回家,不過你現在這樣,只怕還走不了。」

「這是小傷,很快就出院了。」她啞啞地說,想了想還是隱下了懷孕的事,她真的無法開口。

「哎。」溫淑芳長嘆一聲,這段日子的奔波讓她兩鬢迅變白,丈夫和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陪小冉坐了一會兒,又怕夏之年一個人行動不便,囑咐了女兒幾句又匆匆離開了。

夏小冉思來想去,還是拉扯著輸液瓶去了一趟主治醫師凌子奇的辦公室。

凌子奇彷彿料到她會出現,沒有驚訝,溫文爾雅的臉上帶著淡漠的笑容:「夏小姐,依你身體現在的情況不宜走動,應該躺著比較好。」

夏小冉也不扭捏,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凌醫生,我並不想要這個孩子,您能幫我安排一下手術的時間嗎?越快越好。」

「你考慮清楚了?」凌子奇怔了怔,若有所思地走了神,不過很快又看著她說,「十一周的胎兒已經能聽見胎心跳動了。況且你的身體不算好,若是做流產手術的話可能會減低日後受孕的幾率,甚至有可能會造成不孕,這些後果你想過了沒有?」

聽了他的話,夏小冉的大腦一片空白,惶惶地望著牆上貼的宣傳海報,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趴在那裡,旁邊寫著一些育嬰的注意事項,還有計劃生育的宣傳語,她好像不會思考了,有了胎心就是一個生命,一時之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分不清了。

來時的勇氣瞬間被吹走,她沒敢再問下去,幾乎落荒而逃。

回到病房以後,夏小冉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可是一沾枕又沉沉地睡著了,沒有夢,也沒有痛,醫學上說,每個人都有自我防禦功能,所以她把自己藏了起來。

可人總不能逃避一輩子。

「冉冉,冉冉。」

睜開眼,窗外已經夜幕低垂,如黑天鵝般沉得深邃,傅希堯坐在她身邊,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灰色長款大衣搭在椅背上,那雙深刻的眼裡帶著溫柔的關心:「你睡了很久了,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大手還伸到她的病號服里探了探,她身體一震,想拉開他的手,卻見他拿著毛巾幫她擦背上的汗,動作很輕柔,臉上還有淡淡的笑,那種莫名的情感圈住了她的心,弄得她有些恍惚。

「傅希堯。」她喚了他一聲。

傅希堯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看她,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邵峰追我的時候我也是不答應的,畢竟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人,身份差距太大,這段感情很難走下去。後來我痴心妄想,天真的以為能有奇迹,才弄成今天這種支離破碎的局面。如果我沒有跟邵峰在一起,你和我也不會認識,或許我們……」

沒有相遇,就不會痛苦。

「你閉嘴!」傅希堯倏地把手裡的毛巾用力一甩,颳倒了茶几上的保溫瓶,內膽碎了一地,空氣中飄著粥的味道,護士聽見聲響不識趣地開門進來,又立馬被他吼了出去,「滾開!」猙獰的樣子任誰見了都落荒而逃,夏小冉也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冰涼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床單掩飾自己的緊張。

傅希堯惡狠狠地瞪著她,眼裡是渾然天成的怒意,可當他看到她脖子上裹著的紗布,想起了昨天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的心又柔軟了,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他深呼吸讓自己冷靜,這才放輕語氣地說:「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相遇的最初誰都不知道,一場佔有的遊戲不知不覺地改了初衷,她居然就是他想安定下來的那個人,她柔弱,他霸道,正好互補,誰敢說他們不合適?

「聽我的話,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都不要想,我會安排好的。」傅希堯的聲音很沉,極深的輪廓再看不出些什麼情緒,定定地望著她。

可她怎麼能不想?由著他的安排會是她想要的結果嗎?他們早已立了一道心牆,她一直在防守,他一直不肯放手,在防守和放手之間,總有一個人放棄才能打破僵局,更何況還有一個不在預期中來臨的孩子,曉沐說他還不知道,她也沒打算告訴他,可依他的人脈手段,知道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到那時……更加的難以收拾。

她不敢想象。

她被子下的手放在肚子上摩挲著,臉上極力維持著平靜,緩慢說出自己的打算:「不用你費心安排,出院以後我就和我爸媽回老家,再不回北京了。」他的安排,無非是讓她當他的金絲雀籠中鳥,何必呢?

話音剛落,只聽見乒乒乓乓的響聲,傅希堯怒騰騰地踢翻了茶几,一地狼藉,他的黑眸里生出兩簇火,綳著臉狠狠地睨著夏小冉,本來握緊隱忍的拳頭驀地放開,捏緊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夏小冉忽略骨頭傳來的疼痛,勇敢地望著他,白得剔透的臉蛋被捏得泛起了紅痕。

彼此僵持了很久。

他先慢慢閉上眼睛,又漸漸打開,陰沉的眼神像負傷的野獸,犀利與脆弱互相交疊掙扎著,沒人能了解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他們這樣的人最不該遇到什麼命定的人,興許一輩子玩世不恭瀟瀟洒灑的放縱才是最幸福的,可他不幸遇上了,想忘望不掉,想舍又舍不了,好像註定了是非她不可。而她呢,從來不曾了解過他,也不肯給他一丁點的機會,一味地拒絕,拒絕,還是拒絕。

「夏小冉,你沒有心。」或許有,卻不肯向著他。

傅希堯的眼睛比雪還冷,他鬆開了手,怔怔地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龐,手指溫柔地撥弄著她額前的劉海,一邊輕聲問,「剛才你說什麼?要離開北京?」

強大的壓迫感讓夏小冉幾乎不能呼吸,她緊緊揪住被褥,一邊不停地抖著,一邊又暗示自己,不能認命,不能向他低頭。

她不畏懼地回答他:「對。」

傅希堯忽然笑了,俯身在她耳邊吻了一下,不屑地揶揄:「都懷了我的孩子,還想跑去哪兒?又能跑去哪兒?嗯?」那個若有似無的尾音,看似輕柔,卻讓人感到危險來臨前的戰慄。

夏小冉猛然抬頭,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顫抖著落入他炙熱的懷抱里。

然後聽見他對自己的宣判:「你休想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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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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