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步槍
防毒面具構造其實很簡單,橡膠制的面具,後面再加一些彈皮條子,就能穩穩的箍在腦袋上了。但這個面具,不是為了扮什麼戲角,所以箍得很緊。甚至我腦袋上的傷口,都被箍了疼。
戴上之後,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橡膠味兒,這東西算是部隊里的制式裝備,沒什麼個人型號可以選,但我腦袋還算正常,不像旗娃那樣大。所以戴上之後,稍微調試了一下,就沒什麼明顯的不適感。
一呼一吸被限制在了面具內,眼睛的鏡片有些花,我在鏡片上揉颳了一下,視線清晰后,就調整好呼吸,擰上了濾毒罐。
濾毒罐子倒也沒傳來什麼異常的味道,但總歸還是有。嘴巴罩在裡邊兒,基本就無法交流了,隔擋著鏡片的視野中,我看到王軍英做了個手勢,然後頂著一頭怪異的樣貌,打頭走進了室內。
光束之中,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列整整有序的儀器。接著,我補進來的光束,將整個室內的情況彌補了清,放眼一看,這裡頭也並不是有多麼古怪,似乎,這裡像是以前我小時候游散過的那種工廠車間。
整個室內的空間很寬,雖然在外面看,建築是一個古怪的圓坨形,但室內的空間,應該是四四方方的。四四方方的空間里,就整齊的擺放著一列又一列的儀器。走近一看,儀器上都落滿了灰。儀器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按鈕,僅在白白光束下,顯露著並不鮮艷的色彩。室內空間三五米見高,面積不好估計,但應該不小。
抬頭一看,頭頂上電路連連,掛滿了燈泡燈罩。
除去成列的鐵箱子儀器之外,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大型機器,堆列在牆邊。機器大多都生了銹,有的上邊兒還覆蓋著黑坨坨的凝固機油。我想,若不是戴了個防毒面具,這味道應該有些難聞。
大片的不知名機器里,更有數量眾多的鋼板,平立而堆。這樣一看,我也不免罵了幾句,這些都是多好的工業材料啊,就算是拿來搭房子,也綽綽有餘了。放在這下面,除了堆灰積塵之外,就再無用處。
實際上,別看一列列的儀器擺放有序,但室內的整體情況,卻是一團糟。窄小的視野隔擋著朦朧的鏡片,就更加亂遭,更加古怪了。腳下混亂著不計其數的電纜鋼纜,更還有一些鋼管腳手架,胡亂堆放。亂糟糟的擺放,讓整個空間看起來很壓抑,因為這個建築,是沒有窗的,僅是在頂部開了幾口大口,用於通風。
而那些大口,好像是鑲著鐵器、經過處理了的。看起來,那些口子好像還可以關閉。我不免胡想,難道這些蘇聯人,忘不了家鄉的悠閑,還在建築上開了一扇天窗?
當然,之前那根由鐵塔垂下的「定海神針」,也從頂部的水泥大口子,直穿而下。眼前的一切,雖然與黃班長的描述有出入,但差別不大。
走近那根鐵柱一般的「定海神針」,這的確是一個大得可怕的裝置。五六個人能不能合抱而起,都還是個問題。鐵皮上鑲著一些奇怪的按鈕,不知作何用處。伸手一敲,感覺非常厚,不知道裡面是實心,還是空心。
但是,那上邊兒有一個類似於門閘的裝置,在圓柱形上切除一個截面。伸手一掰,無論怎麼都掰不動,我猜測,這應該是一個電梯一類的裝置。這在黃班長的描述中,倒是從未提及過,僅是說明有這個東西而已。
這根大柱子旁邊兒,也還有幾根細不過臂膀的鐵杆子。旗娃握著杆子,使勁兒搖了搖,依然是紋絲不動。
低頭一看,腳下的水泥地上,在這些柱形器材外沿,開出了一個方圓的口子。就像那個故事裡說的一樣,這些柱形器材一通到底,不知通向何處。
鄧鴻超對這個大鐵柱子不感興趣,他獨自走到室內邊緣,打開了手電筒,對我們晃了晃。
比起考察隊,我們的目的更加明確,驚嘆之餘,得首先完成任務才是。鄧鴻超貼沿著牆壁,找到了一道階梯。樓梯是水泥澆灌的,很厚實,很寬闊。在他的帶領下,我們順著樓梯踩下,果不其然,這下邊兒另有空間。
跨下樓梯,解放鞋的鞋底,踏上了更為厚硬的物體——鋼板。同時,腳底也感覺到一陣黏黏的觸感。那好像是長年累月堆積下來的機油,在鋼板上凝成了塊。放眼一看,建築底下的空間,是一個相當奇怪的空間構造。和建立樓房一樣,只不過蘇聯人倒了過來,樓往低處修,咱們之前踩的底,現在到了頭頂。
比起上層的空間,這裡要小了許多,大概就是一個直徑十來米,高度四五米的圓柱形空間。四周的岩體,被鑿出了平滑圓潤,之前那段寬闊的水泥階梯,就如石龕里的雕塑作品,硬生生的從圓潤的石壁里鑿空而出。
一幕幕真切的畫面,讓我的腦袋遊離神往,當年的考察隊,如今的偵察兵,時空似乎在這個時候重合了。回憶之餘,也不斷的感嘆。感嘆這些蘇聯人的能耐,感嘆黃班長未能一道親睹真容。念想無數次的地方,真正踩在腳下后,又是另一種感覺。但是,我忽然又想到,隨行的三個人中,有問題的那一個,還沒找出來。如果現在分散注意力,正是他掏槍偷襲的大好時機。
想到這,我便退回幾步,直到能看到三個人所有的動態。三個人雖然都戴著面具,分不清樣貌,但還是可以從體態來辨認。注意力收回了大半,我一邊觀察著他們,一邊打量著這奇異的工程體。
就像故事裡說的那樣,這下面的空間,其實是一層層鋼板搭建的「平台」。
如今細看,確實不假。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很省事的構造。幾步一走,我就看清楚了它的原理。鋼板不是整個一大塊的,因為這麼大的整塊鋼板,不說加工難度,也根本無法運到下面來。
圓潤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披掛著數不清的電纜,就像是叢林里的藤蔓。
平台上的鋼板,是一塊塊平湊起來的,鋼板下面,是一些類似於腳手架的粗大鋼管。我看到,那些鋼管深深嵌入了空間邊緣的岩體內部,如此往複,好多根鋼管拼接,便在懸空的地下空間里,編製成了一張「鐵網」。
有了網,一塊塊鋼板,也就能順利平展的搭在上面,組成平台了。但是,整個原理應該不只那麼簡單,這之中還吊出來不少鋼纜,岩邊也鑲有很多不知用途的鐵器。但由於我專業所限,只能用我的理解,以簡單易懂的方式,向大家闡釋一遍。
平台的鋼板之間留出了空隙,使得那堆柱形儀器,能夠由上穿下。平台上亂堆著一些不知用途的鐵疙瘩,周圍的石岩上,也塗寫著白色的俄語字母。總得來說,這裡很凌亂,亂堆的機器似乎被踢了翻,胡亂擺放,吊上吊下的鋼纜與電纜,如同蜘蛛網一樣,干擾視覺。
而罩著面具的鼻子,竟然聞到了微弱的機油味兒。鋼板上的油垢薄灰中,隱約還能看到幾十年前的腳印。
到了這裡之後,幾個人行動都很小心,都沒怎麼說話,只是用動作在交流。也許是那個故事帶來的敬畏,也許是這些閑置的人用機器,總之,這裡頭的氣氛很陰森,很詭異。白光條條,耳邊儘是我們踩踏的聲響。
那種感覺,很難說。之前在石岩世界里亂闖,並沒有這種感覺。人造的東西出現,感覺就變了味兒。就像是我們闖入的,並不是什麼工程體,而是一個巨大的墳墓。
鄧鴻超沒有多作停留,他領著我們,繼而向下。我別過了旗娃的攙扶,咬牙忍痛,留在隊伍最尾,掏出了手槍,時刻留意他們的舉動。
平台向下的階梯,不再是剛才那種闊綽的水泥澆灌,而只是一條鋼管腳手架搭成的簡易樓梯。領頭的鄧鴻超,也沒在這裡停留,而是繼續尋找階梯,往下而行。似乎說來,這小子的目的很明確,我不禁猜想,難道他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在什麼地方?
當然不可能,按道理來說,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拿到。我是說,蘇聯人不會就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至少也要隔上幾層,讓咱們費點兒腳力吧。可是,既然東西重要,蘇聯人為什麼不帶著走呢?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就在這陰森無比的地下工程體內,持續向下。
後面的鋼板平台,其實也跟第一層沒什麼差別。只是那一垂而下的柱形儀器,時而斜拉出幾根鋼纜,打嵌進石壁里。當然,當時那情況,我的心思沒有放在那些鋼板身上。必須時刻盯察三個人的動靜,以免那個有問題的人,突然轉身朝我開槍。
相比來說,對戰友背叛的恐懼,要勝於對這個工程的好奇。
王軍英,這個嫌疑最大的傢伙,還是沒人么奇怪的舉動。怪丑的防毒面具下,是冷冷的一雙眼,不知道心理在惦記著啥。不過,他那雙手,始終還是沒有伸向槍把子。
鄧鴻超,他一路領著頭,對平台上的事物一概不看,而是在鋼纜與鐵器交錯中,直直找路,不停往下。只屬於知識分子的執著,這時候附上了他的身體。
至於旗娃,這個話多的小子,進入工程體后,蓋上了面具后,就閉緊了嘴巴,句話不講,只是好奇的晃著面具,左看右看。
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這個巨大的圓洞,這些堆建的鋼板平台,遲遲不見底。我似乎感受到了當年考察隊的疑惑,心中也不免誕生出了相同的疑惑:這些瘋狂的蘇聯人,究竟往下挖了多少尺?
但走到第七層的時候,鋼板平台上的鐵疙瘩上,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在白晃晃的燈光下,那鋼板平台上,竟然出現了一支步槍。步槍的樣式,我一樣就認了出來,那,應該是國產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王軍英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然後蹲下身,撿起了那把睡在地面的步槍。步槍似乎與地面敷漬的機油黏為了半體,王軍英掌著步槍護木,穩了穩力才拿了起來。步槍本身不是什麼怪事,但是,我忽然想到,當時李科長向咱們展示的照片中,照片里的工兵,分明就是背的一支五六半。
工兵也是兵,槍不離手是每個兵的準則。不到十分緊急的情況,沒有哪個兵會丟掉賴以生存的武器。那面前這支步槍,難道是當年的工兵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