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 人死心活

014章 人死心活

紅腰被她的眼神盯得發毛,便知她是誤會了,立刻轉身隨意在箱子里拿出了一件,道:「婢子就要這件了。」

城主夫人咯咯笑起來:「果真?這件衣裳可太素了點,配不起你的臉蛋。」

紅腰慢慢地說:「夫人願意將衣裳給我這個婢子,已經是婢子的福分。」

城主夫人愛憐地摸上紅腰的臉:「本夫人倒是認為,你能穿上這件衣裳在九王殿下跟前,才是本夫人的福分。」

紅腰寒毛炸起來,後退了一步,說道:「婢子謝夫人賜衣。」

說著便要走,卻再次被城主夫人抱住,咯咯一笑道:「裡間有屏風,你就在這屏風後頭把衣裳換了吧,免得你再穿著這臟衣服到外面走動。」

紅腰看那扇擺在裡間的屏風,便把這身衣服抱著,走到了後面。

城主夫人在外面悠然等著,聽見裡面衣料摩挲,似乎紅腰穿脫頗為費力,半柱香之後,才沒了動靜。

紅腰自屏風後走出來,城主夫人看到她的衣裙鬆鬆垮垮掛在紅腰腰間,倒似一坨贅肉。

她立時笑得直不起腰來,眼淚都擠了出來,「看來本夫人真是不服老都不行,看這件衣裳,真是埋汰了你的一副腰身。」

紅腰慢慢地低下頭,她已經將束腰的帶子扣起來,奈何還是收不住這身衣。

城主夫人繞到了她跟前,手指拿起束腰帶,柔聲說:「我來幫你。」

城主夫人慢慢地將帶子扯緊,來到紅腰身後,將長長的一帶打成了一個結。她目光瞥到了紅腰換下來的那身紅裙,有貪婪一閃而過。

那紅裙在任何女子眼裡,都是極美的,尤其當她看到紅腰穿在身上,那麼輕盈服帖,城主夫人就起了貪意,希望自己也能撐得起這麼絕色的衣服。

女子都有對美麗的貪婪,並且覺得自己總比其他世上女子更獨特,若穿不上這身紅裙,那就說明她還是不夠真的絕色。

紅腰也看到了那紅裙,她走前幾步,把紅裙抱在了懷裡,說道:「那婢子就告退了。」

城主夫人難以把目光從紅裙上挪開,口中念念叨叨:「這裙子已是髒了,留下來,本夫人幫你洗乾淨了,再送還給你。」

說到送還給你的時候,城主夫人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紅腰看著她眼中的熱切,本想抱著衣裳離開,忽然想起九王的話,她便慢慢鬆開手,讓那紅裙滑下:「那婢子就多謝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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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九王身邊的時候,關城主已經喝的爛醉如泥,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九王悠悠地搖著摺扇,旁邊桂花飄香,也許不久后就會有人說,九王爺君如天上雲,拈花一笑萬山橫卧。

城主夫人已然是又呆了,她不像紅腰一樣,懂得什麼時候該低下頭,紅腰低頭注視地面走回九王身側,九王看著她一身新衣,笑笑沒有做點評。

這衣裳自是遠沒有那紅裙美麗。

城主夫人一顫,彷彿做錯事一般,對九王說道:「妾身粗顏陋質,沒有好的衣裳給紅腰姑娘穿,萬請九王殿下恕罪。」

九王輕笑道:「紅兒,莫非你沒有向城主夫人好好道謝,為何還讓夫人有這許多不安。」

紅腰立刻轉身面向城主夫人:「夫人的衣裙是婢子穿過的最好衣裳。」

城主夫人說自己沒有好衣裳,這真是又傻又假,單是紅腰身上這件,便是滾了銀絲金線,遠比綢緞貴上許多,穿在身上更是冰涼熨帖,非常舒適。

只不過城主夫人的魂兒鑽進了紅腰那件紅裙之中,便覺得自己所有衣裳,加起來都比不得那一件艷美。

可是紅腰知道,那件紅裙只是做工巧奪天工,衣料只是廉價的抽絲,可是還是會有無數女人為那紅裙的外表所傾。

關城主醉在桌上不省人事,可是城主夫人的目光卻只黏在九王身上,一句也不問自己的相公如何。

九王收起扇子,從桌旁起身,對紅腰道:「扶著本王回去。」

其實九王從來不需要別人扶,但是當他吩咐了,紅腰也就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身後,城主夫人目光落在紅腰接觸九王的手上,有妒色一閃而過。

也不知什麼心理驅使,城主夫人緊走幾步,對二人背影說道:「紅腰姑娘,昨夜與你說的話,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關城主爛醉,周圍也不知何時沒有任何下人,這句誅心的話就這樣飄了出來。

紅腰頓住了,看向九王,九王目光幽深,示意她繼續走動。

於是紅腰也沒有再回頭看城主夫人,扶著九王一步步慢慢遠了。

紅腰鬆開了九王,九王對著屋頂叫了一聲:「車夫。」

白面車夫立刻飄了下來,冷冷佇立在九王面前。

九王指了指紅腰:「給她檢查一下。」

白面車夫立刻逼近紅腰,紅腰心中猛跳,強迫自己沒有挪動。

白面車夫只是冷冷在她身邊走了一圈,便說道:「乾淨的。」

九王笑了笑:「我們這位車夫,一隻鼻子甚是靈敏,可以聞出任何存在的毒物。」

紅腰暗暗心驚,毒物,難道是懷疑城主夫人在她換衣服的時候,趁機下了什麼毒嗎。

九王忽地柔和一笑:「你不用擔心,如果她真的敢那麼做,車夫一定會血洗關府,權當為你殉葬。」

不管聽多少次這樣的話,紅腰都覺得指尖冰涼,因為這樣的話很容易被當做玩笑,可是九王偏偏是認真的。

不知道城主夫人那樣盲目盯著九王的人,能不能好好逃過這一次。

她還在擔心城主夫人的安危,九王已經瞥向了她,含笑道:「紅兒,你且隨我進來。」

紅腰低頭跟著九王進了屋,九王轉身看著她道:「紅兒,方才關城主問我,準備了什麼獻給晉王,你說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會怎麼對你?」

紅腰一下子就心裡涼了涼,看九王雖是微笑,卻半點沒有開玩笑,她慢慢地道:「不叫他知道就好了。」

原本紅腰可以說讓九王保護她,九王是為魏王獻禮,理所應當保護她這個「禮物」完完整整到魏國。如果面前人不是九王,是其他人,紅腰大可以這樣說。

可是這一路,九王如果有一點想保護她的意思,她一定能看出來。

九王又笑了笑:「本王之所以不要婢女,是因為從前也有婢女想要服侍本王,可惜她們都沒有你一半的眼色,最後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所以本王為了不多造殺孽,只好不留任何婢女在旁了。」

這番話透露了很多的信息,是說從前九王身邊也有很多婢女,可是她們都死了。

若說天下有任何安全的地方,那絕對不包括在九王的身邊。

就以紅腰眼睛所見,這個男人周圍,都充滿了死亡。

紅腰和九王對視,從那雙琉璃夜色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感在,她慢慢說道:「婢子一定竭盡全力保住自己的命。」

九王笑了:「這就是本王願意帶你在身邊的原因,在魏大監手裡時你便不怕死,在本王身邊你也依然不怕。」

紅腰面無神情:「婢子謝過王爺的誇讚。」

九王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紅腰轉身走出門,抬頭看向屋頂,白面車夫雙手抱胸,整個人如一柄出鞘利劍。

這個院子里靜無人聲,就連那兩株柳樹沒有人照顧,都有些發焉。

這讓紅腰想起了在義莊的那三天,一生中體會過的最深的安靜,沒有任何活人的氣。現在在這院子里,紅腰也有同樣的感覺。

九王和白面車夫,比起義莊那些沒有活氣的屍體,好像是更可怕的一種存在。

但是紅腰愣了愣,張開自己的手心,那裡有被城主夫人掐出來的印記,她「死而復生」,在別人的眼裡,也許也是比現今存在的任何東西都要可怕。

所以這院子里,即使有他們三個在,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機的氣息。

紅腰撩開了腿上的裙子,看著自己的膝蓋,白面車夫給了她金瘡葯之後,傷口早已不再流血,但是卻也沒有癒合,傷口有些猙獰地炸開,已經開始結痂。

似乎傷口並不是沒有癒合,而是癒合的太慢了。

紅腰不禁想,城主夫人拿了她的紅裙會做什麼,九王和白面車夫,又會對關城主的這個宅院做什麼,她仿似變成了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雖是旁觀,那種血腥卻還是會滲透到她身體里。

紅腰覺得腦子深處開始突突地疼起來,是什麼扎進了記憶中,讓她有了更痛不欲生的滋味。

沒有人知道,九王在房間中獨自坐著,柔柔嘆息,他的話其實可以透過房頂,傳到白面車夫的耳朵里,因為白面車夫的耳力,早已可以不費吹灰聽到屋內一切動靜。

九王盯著門,這門是可以從裡面看到外面院子的,只是紅腰每次在九王跟前,都是低著頭來去,她完全不知道房間這個秘密。

門外紅腰捂著肚子彎腰下去,表情痛苦,九王就在屋內凝視著她:「車夫,她還有良心在,所以還有痛苦的感覺,本王有點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這痛苦,再犯下什麼不該犯的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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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官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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