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章 空城之計
趙國本來就是一個諸侯國,既然是諸侯國,那就連臣屬都不是,自立為王在這亂世中討生活本身就有違天道。
九王的神情幽幽,紅腰好像能從他臉上看見這番話。
有個老臣氣的渾身顫抖,指著九王:「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這個被他們叫了無數聲妖孽的人,怎麼就跑到王座上面大放厥詞?
九王慢慢看著他們:「覺得本王說的不對嗎,現在大軍合圍,趙國有什麼能力在這些中存活?」
最後還是要覆滅,和其他幾個一樣的下場。
忽然有大臣如夢方醒一般,臉上鬍鬚染上霜色:「你,都是你,當年魏國的傳說是真,你就是造成諸侯動亂的罪魁禍首,一切都是你促成的!」
都說九王被欽天監診出命格有異,不為魏國上下所喜,天生孤煞,他靠近的人事都要遭殃。
這才多久,區區半年余,原本還相安無事的五國成了笑柄。
而看起來坐收漁翁之利的御天行也沒好下場,被親信之人背叛,損失了數萬精兵。
之前大家都恨晉王御天行霸道,非要覬覦五國,可最後看看,不就是九王去過晉國以後噩夢才開始的嗎?
紅腰看向趙王,剛才他還在為了把王位交出去感到慶幸,臉上的神情還沒來得及消失。
有個大臣也看向趙王,這位王好像發獃一樣:「陛下,您說句話啊!」痛心疾首。
趙王好像渾然忘了自己剛才讓位的事,怔怔問九王道:「王爺,你在幹什麼?」
九王淡淡一笑:「陛下不是將趙國交給我么,那麼我希望大家都逃難去,找個安全的地方,了此殘生。」
趙王的臉色由白轉青,明顯這句話說出以後,底下群臣的反應更強烈了。
「王爺……本王、本王並沒讓王爺放棄趙國!」趙王近乎聲嘶力竭。
群臣一時陷入安靜。
九王似笑非笑:「放棄?既然陛下決定把趙王交給我,那我如何做難道不是自由。況且不是陛下先放棄了嗎?」
傳位這種事,真傳還是假傳,趙王心裡難道沒有點數。
趙王顯然沒料到這些,臉色蒼白,看起來極激動。
白面車夫一直防衛著周圍人異動,好在這些老臣只是有些激動,並沒有表現出動手傾向。
九王說道:「現在帶著家眷離開趙國,還能有活路的機會,繼續留在這裡困守愁城,最後晉軍入關,再想走就寸步難行了。」
看看晉陽城現在守軍森嚴的樣子,說是為了防備外敵,但恐怕裡面的人想出去也不易。
果然九王的話音落地,那群老臣的神情馬上就變了。
若說從剛才群情激憤,變到現在,有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了。
有人謹慎不安地看向了九王。
趙王感覺到不對勁,立刻變了臉色上來,狠狠道:「都是趙國的肱骨重臣,就算趙國被打進來了,也該和趙國同存亡。」
九王凝視他:「陛下自己都想獨善其身,還要求別人留下共存亡?」
那群老臣心弦被勾起,立刻神情又變了變。
趙王蒼白臉:「你胡說什麼,本王也絕不離開趙國……」
九王盯著他眸光深邃,趙王不想離開,他還想繼續坐擁趙國,還想當這個王。可事到如今,他沒本事,抵禦不了御天行的大軍,患得患失之下,就把主意打到了別人身上。
趙王忽然轉向群臣,緊繃臉色說道:「誰也不許擅自走,若被本王發現,休怪本王不客氣。」
九王不由嘖聲:「陛下不是把王位傳給我了嗎?還是陛下後悔了?」
趙王惱恨,盯著九王眼睛發紅。
紅腰覺得這筵席真沒什麼意思,每天就是看他們不同的臉上各懷鬼胎。
簡單來講,這世上沒有坐享其成的事情。就連頭腦可怕的九王都做不到。
————
趙王徹底慌了。
開始在寢宮中來回的踱步,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晚上就有人來回報:「陛下,不好了,左丞李大人全家都出城了!」
夜色是絕佳的掩護,看守晉陽城門的士兵,也不敢阻攔左丞大人。
接著是校尉、中丞,晉陽城那些老臣家裡,約莫空了一大半。
趙王恐慌發怒:「守城的人都是幹什麼吃?」
那個小宦官嚇得坐在地上:「陛下,守城的羅將軍,自己已經逃出城了。」
趙王後退一步,小宦官趁機爬起來溜走,趙王瞪著眼睛,好像在看什麼荒唐的戲。
九王卻在趙宮裡一個隱蔽的地方,剛好鴻雁從樹梢飛過,白面車夫排查了樹林沒有人埋伏,這才返回九王身邊說道:「趙國也差不多了,都是逃兵和沒有鬥志的殘將,不管是誰都可以輕取。」
九王圍繞著槐樹走動,看著樹上槐花飄落。
白面車夫眼眸漸深:「只不過陳王說的話……」
九王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白面車夫聲線冷涼:「陳王這個人跟其他諸侯王都不一樣,滿腹計謀,他說的那個王爺永遠也不知道的事,會不會就和,龍脈相關?」
這世上連九王都不知道的事情,就是連九王都在尋找的龍脈。
龍脈的線索據說藏在玉璽當中,可九王拿到了玉璽,卻找不到龍脈。
只有跟九王最近的白面車夫知道這點,但姬無雙的狡詐超出常人外。
白面車夫頓了頓道:「當時如果留他一條命,再細細詢問……應該能問出什麼來。」
九王在樹下站定:「陳王存心不告訴你的事,你用酷刑也不會得到答案。」
姬無雙自己說許大奶奶過世,他就無所謂生與死,白面車夫想留他一命問話,基本就不可能。
所以九王當初讓車夫殺了他的時候沒有片刻猶豫過。
白面車夫沉聲:「屬下還是不明白,王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也或許是在詐王爺。」
九王片刻一笑:「人已經死了,誰知道呢。」
紅腰面無表情靠近:「我剛才看見有宮女收拾細軟,往宮門方向跑了。」
九王唆使這些人大難來時各自飛,本來趙國的半數人都擊中在晉陽城,再從晉陽城跑出去,趙國還有什麼剩下,就是空架子。
九王看了眼空曠的趙宮,慢慢笑笑:「要是人都走了,晉陽城關起來唱一出空城計,也許連晉王都沒有興趣出兵了。」
一座空城還有什麼好攻打的。
趙王這時候才算反應過來,宮門口互相推搡擠著出去的人到處都是,一座趙王宮此前養了多少人,這個時候四個宮門都不夠用。
趙王在人群中看見九王,痙攣之下抓住一個人衣角:「去,去把他給本王抓起來。」
九王也看到趙王,神情幽深看著他。
旁邊拉住的正是一個士兵,看管王宮安危,見到被趙王拉住,他臉上卻完全沒有表情。
趙王提高了音量:「你們、本王命令你們!」
沒有人聽他的了,那些士兵彷彿明白過來一樣,紛紛丟掉了手裡的長矛,開始擠入出宮的人潮。
趙王臉上都是憤恨,被人無視踩在腳底是什麼樣的。
王是別人烘托卑微侍奉的才是王,沒有人在你身邊圍著,那就是落入泥潭的普通人。
趙王覺得自己真是錯了,哪怕坐在王位上,直到趙國真被攻打那一天,起碼他還是王。
而現在,什麼都沒有改變,他提前被打下了高台。
他用痛恨的眼睛盯著九王,可是直到趙宮被撤空了,九王才走到他面前。
「陛下不走嗎?」九王輕聲細語。
趙王覺得自己還根本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切,就在早上他還是被數萬趙國士兵保護在皇城,萬人擁戴的王,為什麼一天下來全變了。
九王看著他淡淡說:「其實陛下還是走的好,以陛下來說,直接從宮中密道離開,遠比其他人便利。」
提到密道,趙王抬頭看他,半晌才能說出一句話來:「王爺,你一定會被殺的。」
九王含一笑:「真有那麼一天,也承趙王吉言。」
趙王一身狼狽,逃離自己的王宮。大概是諸侯國里第一個出逃的王,因為還沒開打就失去了兵力,連受降的資格都沒有。
九王看著趙王走遠,對白面車夫說了一句:「去密道。」
白面車夫似乎明白九王的意思,去了少頃片刻就回來,帶來了密道里那副畫像。
展開在九王面前,九王看著上面的筆墨,伸手沾了沾。
「是真跡。」
紅腰試圖從九王眼裡看到他對畫像的特殊感情,但是沒有,九王沒有反應。
九王讓白面車夫拿出一瓶特殊無色的墨水,將墨水沿著畫像人物的身體一路下來。
好好的畫就像要被這麼毀了。
直到畫像上人物形象褪去,顯露出縱橫交錯的山河萬里圖。
九王再次捧起了這幅畫,眸中閃過淡笑。
武帝在位時製作的畫像,畫中畫都是當時工匠嵌入的江山輿圖,所以九王剛才試驗這幅畫是否為真跡。
白面車夫盯著地形圖:「這幅圖上面,是不是就有龍脈?」
這麼完整的描繪當初江山的輿圖,也不知當今世上是不是僅存這一幅,而龍脈必然就在這完整地圖上的某一處,存在於武帝的江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