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處理傷口
「聽聲音那些人怕是要追來了」,魏淵出了馬車,「你們坐穩些。」說完便是一陣風馳電掣。
春纖和晚翠縮在後面已經許久,這一陣加速的趕車更是催吐,兩個人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的面孔,晚翠尤其。
先是天齊寺那場暴亂,晚翠從小長在太傅府,哪見過這樣的場面,雖說她是丫鬟,但富貴人家裡的丫鬟哪個不比等閑的小家碧玉。緊接著那魏大人渾身的血腥味,不問緣由的就將她和春纖兩個人塞進了馬車的后箱里。
按理說平日里晚翠是相信魏淵的,可今個剛生了流民這檔子事兒。魏淵整個人看樣子又像是從血泊里衝出來的一樣,渾身難掩的血腥,這丫鬟便不由的有些多想——許不是魏大人惦念小姐的美色,趁著這機會動手了,還要把她一併擄去照顧小姐?
晚翠只是人老實木納一些,卻不笨。再加之她在府里還有個相好的管家小子,哪能看不懂這魏大人對她家小姐是什麼心思?魏大人原本就是蠻人出身,蠻人那裡的野蠻規矩誰不知道,看上了哪家小姐搶回去就是,這樣一想心情便久久安不下來,沒多久她果然看見魏大人抱著小姐上了馬車!
這狼子野心的魏淵!
身為一個忠僕,晚翠正想把自己小姐擋在身後,以免被這賊子侮辱。卻沒想到魏淵又跟拋繡球一樣扔上來一個人形的龐然大物——原本還不算很氣的晚翠這下氣的肺都要炸了,這天殺的,搶了她家小姐還不夠,居然還搶了別家的小姐!
虧她晚翠之前還以為他除了身份配不上小姐,旁的都不差!
這小丫鬟的心思已經被今日暴亂的流民弄成了一團漿糊,但很快她就放棄了質罵魏淵。不是清醒了,而是嚇的,她發現躺在馬車板上的人竟然是太子——他是被魏大人扔上來了的,以一種及其不雅的姿勢趴著。
魏淵顧著趕車,到是不知道後頭車廂小丫鬟心裡百轉千回的,竟然把他看成一個強盜。但他其實也不是沒想過,看那太子用那雙色迷迷的招子看毓秀時他無數次的想殺他,然後將她搶回去,只供他一人看。
如今流民暴亂,形勢一片混亂,他在此刻擄走毓秀旁人只會以為她在此次暴亂中生了意外,在這之後她就只能陪著他……
這是魏淵性子里天生就有的掠奪,他畢竟是蠻人混血。馬背上的蠻人從一出生就只知道掠奪牛羊,他也不免俗。只是到底捨不得……捨不得她不開心,捨不得她落淚。
「小姐,你的手還疼嗎?」,晚翠聲音尤其的小,這會兒也想清楚了,魏大人怕是救人去了。果然魏大人還是她心目中的好大人。
毓秀搖了搖頭,「剛開始有些疼,現在已經沒甚感覺了。」
晚翠用帕子輕輕擦拭她傷口上的穢物,「得儘快處理,小姐身子這麼金貴,若留下疤痕……」話說道一半兒她連忙呸了起來,「是奴婢多嘴了,肯定一點疤痕都不會生下。」
一邊看似嚇傻了的春纖眼珠子也重新轉了起來,繼而憂心忡忡的跪在毓秀旁邊看她的手,「小姐,晚翠說的極是,得先處理傷口,小姐你向來體弱,回去發熱了便不好,夫人也會擔心。」
毓秀向來重孝道,前世在冷宮中她什麼苦楚沒吃過,因為也沒把這點小傷當回事兒。可現在的自己卻還是當年那個嬌滴滴未出閣的嬌小姐,她自己倒是罷了,母親若是看見了保准得心疼。
「那便先處理一下」,說完這句話馬車一顛婆,毓秀整個人朝前倒去。
下山的路並不穩當,魏淵趕路又極快。馬車雖然不小,但車廂內卻整整擠了四個人,男女有別,為了不靠在太子身上,她只能用手抓著馬車裡的其它物品,慌亂之中便用了受傷的那隻手。
一股細密的刺痛傳來,毓秀條件反射的收回手。只見原本已經漸漸結痂的傷口又被抹破一層皮,還多了些碎木屑在裡頭,有種火辣辣的熾痛感。晚翠驚呼一聲,「小姐,怎麼樣?」
這次卻是比之前痛的多了。毓秀搖搖頭,「沒事,你替我包紮包紮。」
太子只心疼的不能自已。連安慰的話都不能說出來,若不是他,毓表妹千嬌萬貴,怎麼會受這樣的苦楚?
「可是這裡有髒東西——」
「拿茶水沖沖便好了。」這是鍾府的馬車,因為毓秀平日里愛讀書,管家習慣給她在車裡預備上茶水和點心。
晚翠還是有些猶豫,「那泡過茶的水,也不怎麼乾淨。」
「你小姐我又不是麵糰捏的」,毓秀自己用手提過一邊的茶壺,「尋常人家百姓受了傷,連創傷葯都不抹,只在皮膚表面抹上一層黏土了事。」
「那怎麼能比?」晚翠還想說什麼,毓秀已經拉著她的手,「好晚翠,快別說了,幫我處理吧。現如今這樣的情況你又不是看不見,咱們去哪裡找乾淨的水?」
命總比手重要。
晚翠明白了毓秀話里的意思,只好順著她的來。便從茶壺往茶碗里倒水,一邊對春纖道,「春纖,金瘡葯在馬車右邊的小抽屜里。」平日毓秀的瑣碎事宜都是晚翠處理,怕春纖不知道,她便交代了一聲兒。
「還好這茶水已經涼了,不然小姐可要多受些苦楚」,晚翠已經準備清洗毓秀手掌上的傷口,卻沒想到原本在馬車右側取葯的春纖此刻卻突然回了頭,「不行!」她猛的撲過去,將晚翠手裡的茶水倒掉,「不能用茶水!」
怎麼辦怎麼辦,春纖腦子裡飛速的轉。
她必須給王爺拖足時間,否則這次計劃失敗,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他那樣一個龍章鳳姿的人,原本就不該壓在任何人身下,太子也不行。
春纖一直都是楚昭的探子,但不同旁的探子。她是自動請命的,那年她在跟小姐參加鄭家小姐舉辦的詩會時無意間發現了他的計劃,楚昭本來只打算下毒威脅她不讓她說出這日的事。
是她自己請命,要留在小姐身邊當他的卧底。
沒錯,小姐對她是很好,鍾家人也很好,她是對不起他們。可楚昭不同,沒緣由的,她就是願意為她賣命,死也願意。
「春纖,你做什麼呢?」被她這麼一鬧,脾氣好的晚翠也有些生氣,「就這麼點茶水,全讓你打翻了,還怎麼給小姐處理傷口!」
毓秀沒說話,只是眉頭皺的緊緊的。
春纖是楚昭的探子,目的便是要楚暉的命。如今百般作怪,怕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半瞬的時間春纖已經想到理由,「小姐贖罪。奴婢只是想到之前奴婢老家發生的一件事兒,這才驚慌的打翻了茶盞。」幾人不解的看著她,春纖便繼續道,「小姐之前說的普通百姓用黏土療傷,但到底是普通百姓,貴人們身子嬌弱,不同的。我只曉得那年我還小,有個從附近鎮里回來的奶娃娃,也是跟小姐一樣的傷口,因著家裡的祖母不太當回事兒,用不幹凈的水洗了傷口,那娃娃之後便高燒不退,只半個月人就沒了。」
春纖剛說完晚翠就配合的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春纖,這次多虧你提醒我,否則我差點害了小姐。」
毓秀皮笑肉不笑,「那奶娃娃年紀小,我卻是個成人——」
「你成什麼人」,一旁久未曾說話的太子突然開口,「一個小姑娘罷了。孤還不用你忍著傷護著。」說完便撩起馬車的帘布,「魏淵,到前面附近找個水源,先為表妹清洗傷口。」
「不可」,毓秀連忙又沖外面道,「魏淵,你繼續趕路,不能停!」
「暉表哥,魏淵雙拳難敵四手。如今情況危急,這些苦頭毓秀吃得。」楚暉本就是優柔寡斷之人,便皺眉沉聲道,「可是總不能放著你這傷口不管?」
「只是些小傷,無礙的。」
「怎麼會是小傷呢?」春纖急忙開口,做出憂心的表情,「小姐從小到大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呢。小姐你自己是不知道,我們這些下人卻清楚的很,你身子嬌貴,平日里稍微受寒都得發熱好幾天,晚翠,你說是不是?」
晚翠忙不迭的點頭,名副其實的豬隊友。
原本還猶豫不決的楚暉便又看著她,「表妹——」
毓秀只好苦口婆心的勸他,「表哥,當真無事,你見過哪家人因為傷了手就送了命的。」這次都不用春纖開口,旁邊的晚翠先說話了,「春纖不是說他們村就死過嗎?」
春纖也道,「是啊小姐,魏淵說流民要追來,我看還很遠呢,咱們找個地方給你清洗一下傷口,便馬上趕路,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似乎覺得這個說法過得去,楚暉點了點頭。
毓秀不知在說些什麼,她身份不比楚暉,他若執意她攔不住他,只是這春纖再留不得,她原本還想留著春纖探探楚昭的底,但眼下這障礙在不除實在讓她心難安,這次會出這樣的意外,難保不會有下次。
她何苦為了對付楚昭,在自己身邊安放這麼一個危險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