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勿忘心安
魏澤軒看著夏雨熙白皙的脖頸上滲出了點點血珠,他心裡非常著急想上前奪下魏念手中的匕首,但是又怕會刺激到他。
「你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就堅持認定你阿姨在害你?」他強忍著心中的不安,想問出事情的關鍵,好解開兒子的誤會。
他相信小熙的為人,肯定她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念念的事情,所以這時候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要比硬拼勝算更大一些。
「爸,您現在還要替他隱瞞嗎?難道劉氏的事情不是她告訴您的嗎?」魏念氣憤地看著夏雨熙把自己之前聽到的、看到的,以及推理出來的結論都告訴了魏澤軒。
「我知道我這麼做是不對,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
他說著就哽咽了起來,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強忍住淚水,「您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嗎?我現在就告訴您。」
「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您的親生兒子,這樣的事實讓我沒有安全感,我怕您知道後會把我趕出去,所以我一時糊塗才答應了劉氏的提議。」
魏念終於把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說了出來,強忍著的淚水也再也忍不住了,簌簌地掉了下來。
聽了他的話,魏澤軒和夏雨熙都愣住了。
魏澤軒沒有想到魏念居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而夏雨熙則是直接被這件事情給震驚住了。
她從來也沒懷疑過念念不是澤軒的兒子,她也沒想過柳知歆會卑鄙到這個地步,為了佔有魏澤軒,不惜拉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水。
「爸,我知道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剛開始也無法接受。像您說的那樣,我就是不配做您的兒子,反正我現在也已經全完了,我就是死也必須把這個禍害從您身邊帶走。」
魏念見魏澤軒也不說話了,以為他對自己不是魏家孩子這件事情,徹徹底底地失望了。一時之間,他只覺得萬念俱灰,一點點活下去的慾望也沒有了。
「不是,不是。」魏澤軒見魏念的手又用力了一些,連忙出聲制止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的了,在十六年前,柳知歆入獄的時候,她就已經告訴我了。」
「當時她本來是想拿你來獲得我的同情,見我不為所動之後,她為了打擊我就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了。」
「您說什麼?」爸爸竟然那麼早就知道了嗎?可他為什麼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還對自己那麼好?「您一定是為了救她,在騙我吧?」
「我沒有騙你,這都是真的,否則我不會在你奶奶次次提出要讓帶你去親子鑒定的時候都不同意。」
魏澤軒說著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
「我承認我當時曾經有過猶豫,但是當我看到你膩在我的懷裡,甜甜地叫著我爸爸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血緣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即便沒有血緣,你也依舊是我的兒子。」
魏念拚命地搖著頭,「您一定是在騙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血緣怎麼會不重要呢?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替別人白養兒子的。
「你的親生父親叫顧在冉!他當年被柳知歆誘惑綁架小熙后,又被威脅著承認了所有的罪狀,然後就瘋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找到他們!」
魏澤軒怕他一時衝動,會傷害到小熙,無可奈何之下說出了顧在冉的事情。
聽到顧在冉名字的時候,魏念怔了怔,他現在不得不相信爸爸說的話了。
「這件事情主要是怪我,我不該瞞了你這麼多年,讓你產生了這麼多誤會,才會覺得沒安全感的。但是你跟劉氏的事情,真的不是你阿姨說的。」
魏澤軒見魏念已經不像剛才那麼衝動,連忙解釋道:「她從來不過問公司的事情的。劉氏的事情是我在你辦公室的時候正好有人送資料,被我看到了,所以我才起了懷疑的。」
「但是爸爸並不是對你失望了,也不是要把你趕出去。我停你的職,只是想讓你長長教訓,省的你以後會犯更大的錯誤。」
說著,魏澤軒漸漸地上前了幾步,看著他的眼睛真誠的說道:「念念,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誤會,你把匕首放下,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
「爸爸真的不想看到你再重蹈你母親當年的覆轍啊!」
聽了魏澤軒的話,魏念這才知道,真的全部都是自己誤會了。他握著匕首的手,漸漸地放了下來,垂到了身側。
魏澤軒見狀,連忙把夏雨熙拉了過來,把她護到自己身後之後,才重新看向了魏念,「念念,好了,什麼事都沒有了,你把匕首給爸爸,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魏念聽到這兩個字,慢慢地看向了爸爸。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臉再回到那個家裡。
看看他們一家人都對魏家做過什麼!
他的親生母親破壞別人的家庭,還一直在傷害別人;他的親生父親也參與到了其中,惟利是圖地傷害了別人;而他自己呢?
恩將仇報,不僅吃裡扒外損害魏氏的利益,現在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還有什麼臉回到那個家裡!
想到這裡,他慢慢地舉起了匕首,對準了自己胸口的位置,看著魏澤軒萬念俱灰地說道:「爸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話音剛落,他就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魏澤軒看著魏念要自殺,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直接就用手握住了那個匕首。
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匕首下落的速度,儘管他這一握阻擋了一些力道,但那鋒利的匕首還是直直地插入了魏念的心臟。
鮮血登時就染紅了這孩子的雪白的襯衣,看起來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魏念身體的力氣也一點一點地抽離了,在他緩緩滑落的時候,魏澤軒連忙上前抱住了他,痛呼道:「念念!」
「爸,我知道自己沒資格叫您爸爸,但我還是想叫您爸爸。真的,真的對不起,所有的事情,都,對不起。」
他拼盡最近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嘴角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滑落,就把眼睛閉上了。
山裡的早晨風還是有些涼,魏念做完早課在打掃寺院里的落葉時,忍不住地咳嗽了兩下。
那天,他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後,萬念俱灰,心裡有非常愧疚,只想著一刀結束自己的性命,就當是贖罪了。
可是老天爺顯然不給他這樣痛快的機會,他最終還是被救了回來。
可是救是救回來了,但是因為心臟處的傷口太深,他只能一直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著傷口慢慢地癒合,但凡是任何一個輕微的動作都可能重新引發傷口的破裂。
魏念都不知道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多少天,他醒過來之後整個人就處於了一种放空的狀態,不論身邊的人說些什麼,他全都聽不進去。
他只是整日整日的,望著病床外的樹葉,看著它們從綠色變成了黃色,又一片一片地凋落,直至樹冠被一片白雪皚皚覆蓋。
在這期間,魏澤軒每天都會來陪著他,就像他當初陪著李冉清那樣,給他說家裡的事情,說公司的事情,或者是讀讀他最喜歡的小說。
夏雨熙則是每天都變著法地給他燉湯,希望他能早點康復,可是餵了他幾口之後,他就開始不再下咽,任由那湯流出嘴巴,流到下巴,滴到脖子上。
每當這時候,夏雨熙總是一邊幫他擦湯漬,一邊偷偷地抹眼淚。
夏之陽和夏之光兩兄弟,因為課業比較重只能每周周末過來看他一次。夏之陽喜歡跟他說科技界最新的產品設備,而夏之光則還是喜歡給他講各種笑話。
終於有一天,魏念看著窗外的樹冠又長了新芽,那嫩綠嫩綠的小芽看著甚是可愛,他才緩緩地轉過頭來,望向了正在給他讀著書的魏澤軒。
「爸,我想去寺院靜修。」
當時他只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任別人再說什麼,他也不再開口了。後來他就自己選擇來到了這間位於大山之中的小寺廟,這一呆又是一個春去秋來。
「思靜,你又咳嗽了,還是不要掃地了,回頭又折騰出一身病來。」
魏念正在掃地的時候,走過來一個略微高胖一些的出家人,直接從他的手裡把掃帚奪了過去。
思靜就是魏念的法名,他現在還沒有正式出家,所以師傅並沒有給他法號。那略微高胖一些的則是這寺里正式的出家人,法號常平,也算是魏念的師兄。
「沒關係,哪有那麼矯情。」魏念想伸手重新拿回掃帚,但是常平不給他,他也沒有辦法。
他當初來這寺廟的時候,身體本來也沒有完全恢復,加上這山上吃的都是一些粗茶淡飯,所以來了半年多了,他的身體還是比較弱,有時候風一吹就能燒上兩天。
「常平師兄,你說師傅到底還要考驗我多久,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正式出家呢?」魏念站在一旁,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當時在醫院的時候,本來是一心求死的,但是看到窗外生機勃勃的小芽時,突然想到也許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想讓他通過別的方式來贖罪。
但是出了那麼多的事,他自然是沒有臉再呆在魏家了,思來想去后,就想到了這種方式。他想通過皈依佛門,每日念經祈福,一來替自己贖罪,二來為魏家的每個人祈福。
可是從魏念到這裡開始,方丈師傅就說他還沒到時候皈依佛祖,但可以先在這裡住下,並且給他取了思靜這個法名。
這一等就又過去了這麼些日子,期間他也問過師傅很多次,但師傅每次都說還不到時候。
常平趁著掃地的空檔,抬頭看著他笑了一下,「其實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師傅,而在你自己。」
「我自己?」魏念重複了一遍,但還是想不通為什麼關鍵在自己。這一天他都追在常平身後,想問個究竟,但是常平就是不肯跟他解釋。
魏念沒辦法這二天上午空閑些的時候再次找到了方丈師傅那裡。
不巧的是,他到了之後,方丈的屋裡正好有客,他原本是打算離開的,但是方丈卻主動在屋裡開口把他叫了進去。
魏念進去之後發現屋裡除了方丈一個人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心裡登時有點奇怪,但也不好開口問方丈,所以也就沒去管到底是怎麼回事。
「思靜,你找我來是有事嗎?」方丈師傅是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鬍子老人,說話十分的溫和,讓人只要看著他就能靜下心來。
魏念雙掌合十,恭恭敬敬地說道:「弟子還是想問師傅什麼時候可以給弟子剃度?」
方丈呵呵地笑了兩聲,不答反問,「我問你,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起的法名叫思靜嗎?」
見魏念疑惑地搖了搖頭,他才繼續說道:「你的心一直不靜,又怎麼能出家呢?」
「師傅怎麼這麼肯定我的心不靜?」魏念輕聲地反問道,他自以為自己在寺里呆了這麼些日子了,早就不是剛來的時候了。
「既然你的心靜,那你又為什麼執意於出家這個形式?真正心靜的人,不論身在佛門,還是塵世,都可以做到修行。」
方丈的話說的不緩不急,依舊一派慈眉善目。
魏念聽后卻不像剛才那麼篤定了,他的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最終卻還是合上了。
「我再問你,你執意於出家又是為了什麼?」見魏念不再說話,方丈看著他繼續問道。
「我……想贖罪。」
「你想贖罪,就說明你的心還是沒有靜下來,塵世中還是有你牽絆的人和事,我就算是讓你剃度了,你修行的效果跟現在也沒什麼分別。」
方丈師傅這回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說話的時候意味深長。
「師傅,您告訴弟子,弟子到底應該怎麼辦吧,弟子實在是心裡難受。」
方丈的話,直擊魏念的內心深處,原本他以為自己只要不去想,只要認定了要遁入空門,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終會歸於平淡。
但經過方丈這一提點,他才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根本就沒自己想的那樣堅強。原來那些傷痛一直都還在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