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 66 章
「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正在算帳的掌柜,停下手裡打著的算盤,對著這個女子說道。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不但沒有退出去,反而一腳跨進了門裡。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是來這裡找人的。」那紫衣女子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往裡走著。
她走起路來的樣子優雅完美之極,只是簡簡單單的一舉手一投足,在她做來卻是說不出的美麗曼妙,不經意的散發出萬種風情。
她在燭光下站定,露出一張嫵媚美麗的臉。
「不知道姑娘找的是哪位?」掌柜開口問道。
「聽說你們這裡有一位姓韓的大廚,廚藝很是不凡,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一見。」紫衣女子的聲音甜軟嬌媚,帶著種無法形容的風韻,聽在眾人耳里真是舒服之極。她帶著一臉溫柔的笑意,眼波流轉,掃過在場的眾人。
被她眼神掃到的人,都只覺得心頭一盪。要不是這幾天看柳孝看多了,對美色有一定的抵抗力,恐怕連腿都要軟了。
「這位姑娘,要是你是別家酒樓來挖角的,恐怕是沒指望的了。」正在掃地的小福搖搖頭,畢竟韓大廚有賣身契在肖笑齊手裡,並非自由身呀。
「哪倒不一定,只要這位姑娘肯花錢,估計可以從肖小氣手裡把韓大廚給租過去。出得起價碼的話,沒準能從肖小氣手裡把韓大廚的賣身契買到手。」說話的是店裡的小二程新,二十來歲,長得瘦瘦弱弱,眉清目秀,怎麼看怎麼像個病弱書生。根據柳孝的觀察,他好像看小福很不順眼,只要有一有機會他就要找小福的碴,小福說的話,他也一定要唱反調。十有**,這兩人,私下裡是有仇的。
「那可不行,要是韓大廚不在了,珍味齋的生意怎麼辦?要是客人少了,賞銀也會變少,那錢就會存不下來,錢存不下來,就沒辦法給自己贖身,贖不了身就要一直留在這裡被肖笑齊欺壓……啊!!!!我的天哪!!!!」正在擦桌子的小二阿仁,丟下手裡的抹布,一手捂住心口,一臉的驚惶失措。
眾人一聽,心中懼是一驚,小福更是馬上飛身堵到廚房門前,警惕的看著這個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並不惱怒,只是盈盈淺笑著把眼光投向小福,眼波流轉間,眼裡異光流動。
小福在她的眼光注視下,突然覺得有些頭暈,但不知為何,視線就是離不開她,似是痴了般,獃獃看著她。
「這位小哥,不知道這你可否以帶我去見他?我已經找了他很久了呢。」她頃身向前,無比懇切的看向小福。
聽了這句話,小福突然覺得神志一陣迷糊,他用力甩甩頭,神志略清醒了些,但還是感到一陣陣的頭暈。
那紫衣女子見小福的舉動,掩住嘴,嫵媚的笑了起來。見了她的笑容,小福不由自主的轉過身,慢慢往廚房裡走去。
柳孝之前在一邊看著,就覺得這女子大有古怪,這時小福一轉身,柳孝見他眼裡毫無神采,頓知不妙對著小福大喊:「小福,別看這女人的眼睛。」
小福卻彷彿沒聽到一般,仍然慢慢往廚房裡走去。
柳孝一急,正要衝上去,卻被人伸手拉住。
「那女人有古怪,你去太危險了,還是讓我來好了。」程新一邊說著,一邊露出與他清秀面容絕不相稱的陰險笑容,從地上抄起一張凳子,瞄準了小福的腦袋,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板凳結結實實打到了小福的腦門上,小福應聲而倒。
「這個……程哥,其實你不用拿板凳去砸小福的,你只要拿點水潑醒他就好了。」柳孝看著滿臉是血倒在地上的小福,有點點同情他。
「柳孝,你放心,小福經打得很,這種小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程新拍拍柳孝的肩。
話音還沒落,小福已經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
「誰?是誰?剛才誰拿板凳暗算我的。」小福一抹臉上的血,伸手指著眾人。
包括柳孝在內,大家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讓程新一個人面對小福的怒氣。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小福咬牙切齒的衝過來。
「我知道我救了你,不過我們都已經這麼熟了,你也不用太感謝我。」程新微笑著對著衝過來的小福。
「你把我弄成這個樣子,還想我感謝你?」小福指著自己的腦袋,對著他大喊大叫。
「我這是救你心切,一時沒控制好力道。」程新無奈的聳了聳肩。
「少來。」小福拒絕相信,「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嘴上說不怪我了,心裡卻一直記恨我,總想著找機會報復我。」
「你知道就好。我落到肖小氣手裡,苦熬了兩年,好不容易快存夠贖身的錢了,你卻突然殺出來,害我欠的債又加了,害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脫離肖小氣的魔爪,你說,我能不恨你嗎?」程新一把揪住小福,把他往死里搖。
小福被他搖得直翻白眼,「程……哥,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一個殺手耶,收了……人……家的……錢就,就要……替人家辦事,我……也……只是……被生活……所迫呀。你……只是……多欠了一點債,我卻……被逼……簽……簽……了賣身契,落入火坑……比……起……你來,我……更慘……一點吧。」
「你還有臉說,一衝進酒樓就先砸了一扇門,劈斷了三根柱子,後來滿酒樓的追殺我,又劈壞了酒樓里的六張桌子,踢壞了三十二張椅子,另外弄壞了三扇窗子,七十六個盤子,二十四個碗,嚇跑了所有的客人……」程新把他的罪狀一一細數,「這還不算,居然連二樓的地板都弄塌了,屋頂也掀了,害酒樓停業了兩個月,損失慘重。誰知事後肖小氣居然說這事我也有份,硬把一半算到了我的頭上,害我平空添了三萬兩的債,到現在都沒存夠錢贖回自己的賣身契。」
「那……還不是……得……怪你……躲……什……么躲,站在那裡……讓我……一刀……砍死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小福被搖昏了頭,很不識實務的說出了心裡的話。
「什麼?!」程新大怒,揪住領子的手改成掐住脖子,又搖又掐,小福開始口吐白沫了。
為了自保,小福伸出手,揪住了程新的頭髮,死命的拉。
「混蛋……」程新更用力的掐。
「放……手……」小福拚命的揪。
「你們兩個,趕快鬆手。」看著眼前糾纏成一團的兩人,眾人趕緊上來勸解。
「程新,你快鬆手,小福快斷氣了……」
「小福,你快放手,程新的頭皮要被你揪下來了……」
……
……
一時間酒樓里雞飛狗跳,人人仰馬翻。
那紫衣女子完全被眾人忘在腦後。她卻也不急,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著眼前的混亂,還不忘給自己倒上一杯茶。
大家正努力勸解越打越熱鬧的兩人,突然迎頭一盆涼水潑過來,眾人機警的一閃,只留下還打成一團的小福和程新享受這天降甘霖。
韓大廚手拿空盆,一臉不高興的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你們不好好打掃在那裡鬧什麼?要打到外面去打去,別在這裡妨礙老子想明天的菜式。」
眾人定住,一起把臉轉向他,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韓大廚被眾人看得發毛,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
「韓大哥,有人找。」柳孝好心的出聲。
「哪有的事,柳孝跟你開玩笑呢。」程新一把捂住柳孝的嘴,笑眯眯的開口。
「對,柳孝跟你開玩笑呢,韓大廚,今天晚上宵夜吃什麼?帶我去廚房看看吧。」小福衝上前去硬把韓大廚往廚房裡擠,眾人也跟著一擁而上,把他堵在廚房裡。
「是不是有人找我?」韓大廚努力從人堆里把頭探出來,四下張望。
「小折折,是我。」那女子施施然走過來,對上韓大廚的眼睛,笑眯眯的開口。
韓大廚探出的腦袋突然僵住,愣愣的定在那裡。
「怎麼,才兩年多不見,連我顏紫兒,你紫兒姐姐都不認得了?」那女子狠狠瞪他一眼,柳孝似乎還看見她磨了磨牙。
「……我……你……你……我……我……」姓韓名折,一向在珍味齋里說一不二,仗著高超的廚藝,連肖笑齊這個老狐狸偶爾都要讓他一兩分的大廚,在這個女子面前,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且整個人蠢蠢的呆在那裡,怎麼看,怎麼像是被嚇傻了。
柳孝心中暗想,看韓大廚被她嚇成這樣,應該不會是別家酒樓來挖角那麼簡單吧。
「我說小折折呀……」看韓折在那裡結巴了半天都不知所去,那紫衣女子終於失去了耐心,排開眾人,走到他的跟前,「你看到我不用這麼害怕,你放心,我已經取消了嫁給你的念頭了。我這次來找你是有正事,不是來逼婚的。」
聽到她這句話,韓折明顯的鬆了一大口氣,滿臉的蠢樣也全數收回去。
他試探性的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用娶你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那身穿紫衣的顏紫兒點點頭,「雖然我是很喜歡你,可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討厭娶我,討厭到不惜離家出走逃婚這。我也就不能太勉強你了。」
「紫兒姐姐,逃婚是我不對,我做你最喜歡的甜糕給你賠罪好不好?」韓折明顯鬆了一大口氣。
「一聽到不用娶我,你居然高興成這樣!!!你就不能裝作很難過的樣子,給我留點面子嗎?」顏紫兒恨得牙痒痒。
「是,是,是……」韓折從善如流,馬上改口:「紫兒姐姐,你不肯嫁給我,我真是很傷心,很難過,不如你吃我做的甜糕算是給我賠罪好不好?」還很配合的露出一個黯然傷魂的表情。
顏紫兒又氣又恨,一拍桌子:「還不快給我去做甜糕。」
韓折馬上愉快的應著轉身。
「等一等……」顏紫兒喊住他,「我明天就要趕回去,你給我多做點甜糕,我要帶著路上吃,哦,我還沒吃飯呢,你再給我做點好吃的過來。」
「好,好,紫兒姐姐,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給你送上來。」韓折樂顛顛應著,轉身進了廚房。
「對了,對了,你先別忙著做吃的,先把你身上的雙玉拿來給我。」
韓折的身影立刻又僵住了,慢慢轉回身:「你要雙玉幹什麼?」
「要雙玉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因為我中毒了。」顏紫兒用眼神鄙視他,「才兩年多不見你,你怎麼越來越笨了,這種事還用問嗎。」
「中毒?是什麼毒?」
「是魔教的秘毒之一,冰火,一下子死不了的,只是會讓人一天身體發冷,如浸冰窖,再一天身體發熱,全身像被火燒一樣痛苦,這樣熬個一年半載的,才會慢慢死去。」
「那你……」韓折的臉色非常難看的衝到顏紫兒身邊,上來一把搭住顏紫兒的脈。
「沒事啦,我師父,也就是你爹,已經幫我壓住了毒性,我只要把能辟百毒的雙玉貼身戴著,配上師父的葯,大概半年左右就能完全把毒解掉了。」顏紫兒很無所謂的樣子,「快把玉拿來給我啦。」纖纖玉手直伸到韓折的眼前。
韓折卻不動,只是臉色慘白的看著她。
「怎麼了?」顏紫兒有點奇怪的看著她,不耐煩的勾了下手指,「快點拿來。」
「紫兒姐姐,你身上的毒還能壓多久?」
「還有一個多月吧。」
「紫兒姐姐,你放心,這一個月之內,我一定把玉給你。」韓折雙手握拳,是下了什麼決定。
「你什麼意思?」顏紫兒的臉有點變色了,「玉不是在你身上嗎?」一邊說一邊伸手從韓折的頸上拉出一根不知什麼材質的白色細繩。
那白色的細繩上掛著塊泛著淺淺藍光的方玉,顏紫兒一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
「我的天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只剩下藍玉了?紫玉呢?」
韓折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柳孝好奇的把頭湊過去,這才發現這塊藍色的方玉其中的一面並不是平整光滑的,而是有兩個月牙形的凹槽,像是可以嵌入什麼,想來就是顏紫兒追問的紫玉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顏紫兒扶著腦袋,坐到柳孝特別好心搬來的椅子上。
「紫玉被人搶走了,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韓折直直的跪倒在地,雙拳緊握,抬起頭一臉痛苦的看著顏紫兒。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再說。」顏紫兒被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去扶他起來。
韓折卻不肯站起來,跪在那裡,像宣誓一般認真的開口:「紫兒姐姐,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一定會在一個月這內把紫玉找回來給你。」一邊說著,一邊把藍玉從脖子上摘下,遞給顏紫兒,「你先把這塊藍玉收著。」
「小折折,你別傻了,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要是為了救我,你卻送了命,那又何必呢。」韓折不肯起來,顏紫兒索性就蹲到地上和他對視。「我比你大一歲,你也從小叫我姐姐,你說,我一個做姐姐的,怎麼能叫弟弟為我送了性命?」她對著韓折柔柔笑著,輕輕撫著韓折的頭,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愛意和淡淡的苦澀。「沒事的,我馬上趕回去就是了,師父一定會有辦法的。」
「不,要是我爹有辦法,早幫你把毒解了,也不會只是壓住你的毒了。」韓折抬眼看她,「紫兒姐姐,你留在這裡,等我把玉拿回來給你。」
「那你先告訴我,紫玉被誰搶走了?又是怎麼被搶走的?」顏紫兒看著他問道。
「紫兒姐姐,你不用管這麼多,你只要等我把玉拿回來給你就好。」韓折垂下眼躲避顏紫兒的眼光。
「我怎麼可以不管,能從你手裡把紫玉拿走,又怎麼會是簡單的角色。而你明明知道在什麼人手裡,卻一直不去奪回來,也不肯向家裡求援,甚至都不讓我們知道,想來也有原因吧?」顏紫兒緊盯住韓折的眼,不讓他的眼光避開。「而且之前我打聽過了,你在這裡當大廚已經快兩年了,我想,紫玉恐怕是你到這裡當大廚之前丟的吧。」
韓折低頭不語。
「不說話,那就是承認了。這雙玉是師父門中至寶,也是你爺爺留下的唯一遺物,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又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正常情況下,東西丟了,如果僅憑你的能力拿不回來,你又怎麼可能不向家裡求援?可是這麼久了,你不光不跟家裡說,還存心跟家裡斷了聯繫,要不是靠師娘在我身上下了盎來感應你,恐怕我都還找不到你。我只能猜想,這紫玉想要找回來不光是困難重重,恐怕,你還想維護那個奪走了玉的人吧。」顏紫兒深深看著他。
韓折的仍舊低頭不語,但臉色卻變得慘白。
「唉……」顏紫兒長嘆一聲,強壓著聲音里的苦澀,「那個奪走了紫玉的人,是你喜歡的人吧。」
韓折全身一震,「你,你怎麼會知道?」
顏紫兒的嘴角勾起一個充滿了苦意的笑容,「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別忘了,我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你的心思,我早就摸透了。要是我沒猜錯,應該是一個喜歡穿白衣,清麗,高雅,像山中百合一般的女子吧。」
韓折睜大了眼,吃驚的看著顏紫兒。
看他這副吃驚的樣子,柳孝知道,顏紫兒全都猜中了。
「有什麼好吃驚的……」顏紫兒收回目光,「從小到大,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全都知道,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韓折無語。
顏紫兒卻也不再開口,只靜靜坐著,雙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柳孝和一眾呆在一邊偷聽偷看的,也只能很乖的呆在一邊盡量不發出聲響。
一時間珍味齋里的氣氛沉默的讓人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