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祁煊正為秦明月那句「不能惱，得笑著」惱著，突然聽到這話，當即眯了眼，「你說什麽？」

「我說……」秦明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可想收回來已經晚了。

「好哇你，敢情把爺說的話當耳旁風是不？」

祁煊將她翻過來打了兩下屁股，兩人鬧著鬧著，又滾到了一處去。

次日，四喜和富貴都挨了訓斥，若不是秦明月攔著，又是大過年的，估計兩人一頓鞭子是挨定了。

安郡王府素來規矩嚴謹，別看祁煊平常在自己人面前沒個正形，實際上他府里沒有一個是不怕他的。若不是今兒他趕著要回福建，若不是秦明月使出無敵撒手鐧……總而言之，秦明月付出無數辛勞，祁煊臨走時，她還癱在榻上。

這廝卻笑咪咪的，宛如饜足的大貓，摸了摸她的臉蛋兒，「爺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招人稀罕的時候……」

秦明月給他的回應是，抓起一物劈頭砸了過去。

祁煊順手一抄，見是個荷包，笑咪咪地順手擱在了袖子里。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這事，拿出來翻了翻，裡面放著厚厚一疊銀票。突然一股悲憤上了心頭，敢情他娶個媳婦回來，不能給媳婦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媳婦還得補貼他銀子？！

這段時間祁煊很窮，窮到什麽地步呢？窮到福建水師提督署那邊的人都說，新來的提督是個一毛不拔的，白瞎了還是個皇親國戚，上上下下但凡能在他面前露臉的，個個都擺過宴請過花酒，他卻連頓酒都不回請。

祁煊不是不想請，而是沒銀子。

他長這麽大從沒這麽窮過，從京中帶出來的錢全扔廣州了，離開時就帶了些尋常用來打賞人的銀錁子，身上是戴了不少值錢的物件，可他總不能混到去當東西過日子吧？他以前是最大方不過了。

駿馬依舊風馳電掣的跑著，馬上的祁煊摸了摸懷裡的荷包，悲憤的同時還帶著無盡的決心。

過了初五，富貴就去江西了，他這趟去是替秦明月找工匠做一批瓷器。

秦明月思過來想過去，還是覺得既然要賣大昌的東西，還是要有些自己的特色。就好比洋人的花露水，不就是拿琉璃瓶當噱頭？沒道理他們不能效仿，要知道大昌的瓷器在西洋那邊可是貴族們才能用到的物什。

富貴這一去就是三個月。

期間，薛嬤嬤終於不負所托，做出了秦明月想要的東西，如同秦明月當初所設想，在香膏加了少量蜂膠，和經過熬煮並去除雜質的連翹和紫蘇葉汁，不但具有美膚之效，還延長了保存期限，以薛嬤嬤這個內行人來看，成品放上兩年應該是沒問題的。

對於做出固體的口脂，也是秦明月給出的主意，在原有基礎上不但加了蜂膠、連翹及紫蘇葉汁增加保存期限，還加了蜂蠟做為固形的材料，經過不斷調整配方比例的試驗，終於做出了一根固體的口脂。

因為脫模的問題，這根固體口脂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完美，但已經具備現代唇膏的原型。於是兩人又就著脫模進行了一番試驗，終於找到了完美的解決辦法，如今就等著富貴從江西景德鎮弄回來的瓷器了。

富貴並沒有讓秦明月失望，帶回來的瓷器比她想像中更好。

粉白的是一個個矮胖的小罐子，粉青的是一個個細頸的小瓶子，近看還可以看到釉面上很細的開片，質感宛若玉石，且無一例外，這兩樣物體都有一個圓蓋。

秦明月拿起一個旋開，螺紋的咬合做得很好，除了有些生澀，幾乎讓她挑不出任何毛病。

富貴在一旁道：「郡王妃您說的這個什麽螺紋，讓屬下費了好一通功夫，找了幾個私窯，那些匠人都不懂。還是一個老匠人花了近半月時間才琢磨出來的。」

秦明月目光放到最後一樣物體上——?一個整體呈白色，釉面極為光滑，大小比男人的拇指要粗且要長一些的圓柱體。

見郡王妃目光放在這東西上，富貴道：「這東西也是出自那處私窯，郡王妃您看看合不合您的意？反正讓屬下來看，已經滿足您的所有要求了。」

秦明月拿起一個，先放在手裡掂了掂，見上面有條細縫，下意識伸手想拔開，卻一拔不動，沒等富貴說話，她輕輕一旋，果然鬆動了。

旋開後，露出一個同樣是圓柱體的東西，不過這個圓柱體並沒有頂蓋。秦明月抿了抿嘴角，便去扭動尾端，果然扭動了。

她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就見這圓柱體里有一個類似底座的圓錐體被推了上來，一直推到推不動，兩者恰恰並齊。

她又試了一遍，這次比方才迅速多了，將之旋轉回來，將蓋子合攏後又打開旋出，來回折騰了兩遍，她臉上笑容越來越大。

「好，真好！做得很好！」

起先，富貴和薛嬤嬤都不懂郡王妃為何如此高興，直到秦明月將剛做出的固體口脂放進去，富貴還有些不知所以然，薛嬤嬤卻是眼睛一亮。

潔白色的柱體，釉面極為光滑，宛若最上等的白玉，其上露出的那抹紅卻給這純凈無瑕的白，染了一層讓人遐想不已的胭脂色。

秦明月旋扭尾端兩下，那固體口脂就縮了回去，再旋一下，又冒出一小截來。

薛嬤嬤嘆為觀止，贊道：「郡王妃真是奇思妙想！」

秦明月把東西遞過去，「薛嬤嬤您看這是不是方便許多？既乾凈又整潔，塗抹胭脂時也不怕弄髒了手，抑或是必須配著胭脂筆用。這東西便於保存，到時候多調配幾個顏色，我想一定不愁賣。」

薛嬤嬤接過來，簡直愛不釋手，擱在手裡又是旋進又是旋出，就好像幼童拿到什麽讓自己感覺到新奇的玩具一般。

她出身內廷，見過的稀罕之物也算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口脂能做成這樣的。即使這固體口脂明明是自己所制，薛嬤嬤依舊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是這麽搗騰了一番，就大變了模樣。

嘖嘖，郡王妃的心肝兒到底是怎麽長的，怎麽所思所想都這麽別出心裁？

「奴婢這便多去調配幾個色，像桃紅、石榴紅、海棠紅、妃紅，這些色不如正紅鮮亮，但也別有韻味。」薛嬤嬤興奮道。

「這件事就交給嬤嬤了，至於作坊那裡……」

「郡王妃別擔心，這事就交給奴婢，奴婢會儘快多調教幾個能獨當一面的丫頭。」

秦明月又望向富貴，「你出門在外這麽久也辛苦了，先休息兩日。等休息好，作坊那邊你還得上心。」

「屬下不辛苦，作坊的事屬下這就去辦。」

又是一個月過去，之前賣新式西洋花露水的鋪子又多了一樣新奇的玩意兒，因為數量少，根本沒來得及面世，就被鋪子中的一些常客們全部買走。

據說是口脂，可這口脂是怎麽個新奇法，大家都只是聽說，許多人未能目睹真容。這東西賣得極貴，二十五兩一支，竟還供不應求，且每個見著東西的夫人太太們都不止買一支，而是一套。是的，就是一套，大家還是第一回聽說口脂能這麽稱呼的。

據說這種口脂一套中有五個色，一套一百兩紋銀，算起來比單買一支的價格划算。價錢是貴了些，可架不住人人都在說，再加上之後一些夫人太太們外出交際，總是能見到有人獻寶似的拿出那傳說中的口脂給人瞧。

那精緻的外形、那引人心癢的色澤，真是怎麽看怎麽喜歡，哪家缺這點兒銀子啊，自然忙命下人買去。

可惜沒有了，據說等下一批到貨，估計得一個月以後。

對此，各家夫人太太們的反應是，三申五令的讓下人跟鋪子老闆說，貨到後務必留一套，不然看著辦。

能說出這種話的，哪家都不是一個賣脂粉的鋪子可以得罪的，只能趕緊給啟明商行遞話，讓有多少送多少來，現結，不賒帳。

啟明商行這邊是加班加點，作坊的燭火一夜到天亮不熄，除了四喜和吳把總他們這些出海的，所有人都在作坊里。幸好秦明月這邊早有準備，做口脂的原料和模具都提前備齊了，就是人手依然嚴重不夠，大家都累得不輕。

連著忙了幾天下來，秦明月幫著打下手都累得不行，更不用說薛嬤嬤和香巧幾個了，秦明月不得不將買人回來幫手提上日程。

說是這麽說，什麽都東西都得一步一步來，即使這會兒買了人，一時半會也用不了，現如今只能這麽先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