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鬥法(四)
隨著葉知秋搜尋的目光四下轉動,一團無形無質的陰氣,驀地憑空落下,在他的掌心上方盤旋。
隔了許久,葉知秋洞察幽冥的陰陽眼,隨著臻至引氣入體境界恢復過來,他眯著眼睛仔細盯視,就看見這團陰氣里,有一隻拇指大,人臉狐身,尾似流火飛煙的精靈,挨挨蹭蹭地繞指遊走。
「這就是我的憑狐!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
葉知秋心意一動,這頭新生的憑狐立即反應過來,突然騰空而起,四下盤旋片刻,撲向院落牆角,竟然將一頭老鼠攜裹在陰風中強行拖曳出來。
葉知秋按捺心情繼續觀看,驀地發現在半空中發出吱吱怪叫,不停掙扎的老鼠,被憑狐奮身撲上后,瞬間麻痹僵化,油光水滑的皮毛,以眼睛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憑狐發揮出自己的獨特天賦,將這頭老鼠的血肉精華盡數汲取,截流少許滋養自身,其餘大半部分化作精氣,由無形的渠道,注入主人也就是葉知秋的體內。
與此同時,葉知秋感覺到一團熱氣自小腹升騰而起,沿著經脈來到左手,就像一隻小老鼠在肌肉里來回奔走,可惜片刻過後就徹底消散,唯一的好處就是手臂彷彿揮拳百次似的,肌肉微微膨脹,撐地皮膚有些緊繃。
「我的左手,似乎變得更加有力氣了。不過,這一切只是臨時加成,並沒能永久增幅。」
葉知秋暗中翻看系統,發現人物面板上基本屬性沒有任何變化,頓時掐滅了異樣的心思,不過經此一事,他對憑狐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招呼我在酒舍住下的老丈,原來是黃巾餘孽,前三十六方渠帥之一的於毒,不知道他如何逃過大難。傳聞於毒被四世三公的袁紹袁本初斬殺於鹿場山蒼岩谷,難得死的是他的替身?」
葉知秋忽然想起於毒的出身,自黃巾軍主力被漢室絞殺后,冀州黑山等地的農民先後揭竿而起,原本只是一盤散沙,後來迫於官兵的壓力,紛紛聚攏起來組成黑山軍,也就是后黃巾之亂時期的主力之一。
「換句話說,黑山軍只是借用黃巾軍的名義,於毒本人與太平道沒有多少聯繫。不過,剛才我旁觀他和妖狐的鬥法經過,不僅精通沙場磨練出的武道,還會使喚道兵.黃巾力士,很難說他不是黃巾軍的香火種子。不是核心人物,絕對不會得到太平道的道統傳承,黃巾力士就是最好的證明。」
葉知秋暗中推演到這裡,頓時對自己先前準備漁翁得利的想法嗤之以鼻,見識過在此世界的成名人物的武道,他的一點小心思早就不翼而飛了。
想起妖狐暗中用瞌睡蟲將自己弄睡過去,多虧這位「酒舍老丈」出手相救才免除大難,葉知秋忽然覺得有些慚愧。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變得如此天性涼薄?我能感覺到此世界的主流還是人道!忠義,實在是繞不過去的坎。」
葉知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收回厚重的大刀,簡單收拾一下殘局,逕自離開這座荒廢的宅邸,轉頭回到不遠處的酒舍。
與不久前投宿請託,立即獲得允許相較,葉知秋此次回到酒舍,卻受到一點小小的阻礙。
他剛剛敲門,就看見一個身高不過自己腰際的侏儒跳了出來,手持一根滿是穿孔的竹杖,朝自己指指點點,就是阻礙著不想讓開一條路。
葉知秋自知理虧,不過他也不是沒脾氣的人,被人三番兩次阻撓后,火氣就有些大了起來:「讓開!」
西南蠻出身的僬僥人,原本是族中的祭司,被於毒率領黃巾餘孽打敗后,心悅誠服地賣身投靠,被於毒傳授了醫道的毒性生克之術,又兼且學會少許五行四相等法陣之學,儼然成為不俗的術師。
這個僬僥人養了幾頭「耳報神」,專門負責打探消息、跟蹤、盯梢,對於主人於毒和妖狐的鬥法,他儘管足不出門,卻了解地彷彿親眼目睹。其中,自然少不了作壁上觀的葉知秋。
他很清楚這位左道之士的想法,因此僬僥人對葉知秋也就沒有好臉色了,沒有開口趕人,就已經很給面子。
葉知秋卻無從得知這些瑣事內幕,他心有愧疚,又對自己性情發生的重重偏轉,擔著莫名的隱憂,於是想儘快與黃巾渠帥於毒一晤。
若不是他擔心眼前的「侏儒」與正主有關,不是僕從就是下屬,葉知秋早就出手將他教訓一番了。
「酒舍的空房裡,有我隨身遊歷各地的書箱,不敢勞煩你端出來,便讓我自己去取,如何?」
葉知秋只能退而求其次,誰知僬僥人是個死心眼的人,猶是搖頭不已,依舊拒絕「房客」的合理要求。
「渠帥,在下誠意十足,準備登門致謝,不料有小人阻擋,一而再,再而三,可怪不得在下了。」
酒舍里依舊沒有動靜,葉知秋頓時明白過來,心裡暗道:「原來如此!想要面見正主,我還得過了這關才有資格。」
葉知秋在酒舍外面的門牆上,摳抓下一根蘆葦棒子,對準不遠處的「侏儒」,口中喊道:「小心了!」
話音剛落,他就施展出指物代形的巫道禁制,咔嚓一聲,將蘆葦棒子折斷。法力所化的無形斧鉞,頓時狠狠地斬落在僬僥人身上。
不料,就在此人即將受傷時,胸前掛著的獸骨項鏈,突然粉碎掉一顆犬牙,爆發出的紅光,暗中與巫道禁制對撞,竟然雙方同時抵消。
餘波反噬傳來,葉知秋穩穩地站住,卻看見對方身體孱弱不堪,被直接掀翻一個跟頭,跌跌撞撞地滾進院落里。
換做以前,葉知秋的高感知能夠察覺院子的危險,肯定不會追過去,可惜此時的他先後格殺半妖食屍狼以及青丘妖狐,被它們的怨恨嫉恨上,頓時蒙蔽了靈智,失去了對危險的敏銳嗅覺。
葉知秋趁勝追擊,毫不猶豫地踏入院子里,卻看見皮膚黝黑的侏儒,安然無恙地站在庭院中間,臉上沒有任何大敗虧輸的神色,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可惜,他的眼睛里閃過一抹狐狼的影子,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令他感覺從未如此良好,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
僬僥人看見左道之士踏入五毒四相法陣,心裡暗嘆一聲,感覺對手不過如此,對葉知秋的戒懼少了許多,不過為了將其懲罰一番,還是按照慣例,張口吐出一枚拇指大的珠子,伸手接住后,立即按在九孔竹杖頂端。
儘管葉知秋此時被狐狼的妖性迷惑了神智,不過他的眼裡卻依舊不俗,看見那枚珠子有蜘蛛的影子閃過,環視周圍又發現蛇、蠍、蜈蚣、蟾蜍的塑像,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
不過,他此時就算想退避,對面的僬僥人也不會允許了。只見他雙手握持九節竹杖,在院子的正中位置,狠狠地往下砸落,頓時將五毒四相法陣激發了。
只是一瞬間,葉知秋就看見無數白色漿液,從九節竹杖頂端的珠子噴薄而出,凌空編織成網,鋪天蓋地地朝自己罩落。
「這是什麼?法術序列器?還是簡易的迷鎖?瞬發的蛛網術!」
葉知秋躲避不及,身上頓時被白色的蛛絲纏住,儘管只有草莖粗細,黏性卻極大,而且根本不能用蠻力拉扯斷。
「冷靜下來!我必須冷靜下來……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蜘蛛絲怕火,用火燒!」
葉知秋相出了破解的辦法,不過火鐮和引火的種子,都在房間內的書箱里,現在根本拿不到手裡。
「儘管有些不情原,為了破困而出,我也不得不暴露出一些底牌了。」
葉知秋雙手使勁摩挲,儘管附著的蛛絲拉扯著皮膚有些生疼,情急之下,他也顧及不上。
青丘妖狐憑藉本身的天賦,修鍊出的靈焰狐火,葉知秋儘管本人不會,可是憑藉妖狐的內丹,他還是借用到一部分,令摩挲生熱的雙手,陡然燃起蒼白的冷焰。
「滋啦啦」,一陣冷水入熱油鍋的脆響,五毒四相法陣激發出的蛛網,頓時被葉知秋的狐火燒成灰燼。
若不是主持法陣的僬僥人及時切斷,極具靈性的狐火必定連他也燒到,不死也會弄成重傷。
「可惡!身為一介凡人,竟然掌握狐族的靈火,你可真是左道之士!」
僬僥人舉起九節竹杖,朝院子東北角落的蟾蜍塑像輕輕一點,立即引來一縷冰霜之氣,應著現在的深秋時節,化作十幾顆雞蛋大的冰球,極具靈性地朝四下蔓延的狐火撲去。
葉知秋髮覺對方應對速度極快,一陣下冰雹似的飛彈,接連砸落在地面上,頓時熄滅蒼白的狐火,制止蔓延的火勢,並向自己所站的位置移動過來。
身後有法陣的無形壁障阻礙,無法轉身閃避或逃走,葉知秋硬著頭皮面對對手的法術,地上被凍成冰霜的面積,不斷地向自己擴散而來。
前鋒寒氣四溢的冰棱,就像長槍兵軍團的突刺,不停地向前交替彈出,如同滾滾而來的石碾,恁憑是誰都會倒在如此可怕的法術。
葉知秋的臉色煞白一片,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冒失地伸出雙手,就像螳螂揚起手臂,試圖阻止碾壓而來的命運車輪。
「這種威力的法術,根本抵擋不了!我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