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死典

「——我有個想法！」

「什麼？」

在思維的世界里，羅斌與安德塔彼相對而立的交談著。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算是什麼境界，但可以確定，即便是現在的我也很難消滅終末的氣息。

「甚至，在剛剛的一輪交鋒中，我都沒有真正傷到它，反而因為不明的原因被它反傷。

「必須找出原因，而且要在一擊之中消滅……不，僅僅是擊退它就行，只要把它暫時性的擊退，我們就能得到重來的機會。」

「那個原因我知道，重要的是——」安德塔彼問，「你想做什麼？」

「你說這個使徒形態是利用你的權能將未來的我的力量加持在現在的我身上。」羅斌按著胸口，看向安德塔彼，說：「你也說過你是象徵無限可能性的正神，那麼，把我所有的未來都加持過來也是可以的吧！」

「你瘋了！那樣你一定會死的！只要一瞬間就…！」

「總比死在它的手裡好吧。」

羅斌伸出拳頭，與安德塔彼兩目相對，淡然的開口。

「只要不是死在終末氣息的手裡，就還有機會復活，而你就是機會的象徵。

「而且，別忘了，要死的話，就算不算心想世界里的次數，我也早就死過兩次了不是嗎？」

——

混沌之中，有一片『海域』彷彿孫悟空攪起了自己的定海神針鐵一樣，掀起了『驚濤駭浪』。

無數『游魚（世界）』

惶恐的退避。

無數不可名狀的邪神自重重疊疊的奇影怪彩中誕生、毀滅。

而在這奇詭的景象中，內中卻有一片安靜的彷彿天國樂園的區域，一道身影體放金光。

那金光彷彿有無數鋒芒，將周圍的混沌分割、確定，讓森羅萬象各歸其位，各司其職。

羅斌再度舉起手中的赤色長槍，只是那曾經無比鮮艷的顏色如今已是黯淡下來。

『瘋了！真是瘋了！竟然要把所有的未來都收束到現在！』

安德塔彼在羅斌的心想世界碎碎念著。

『吵死了。』

羅斌不耐煩似的回嘴道。

『要麼被它殺死，再無翻身餘地，要麼擊退它，不管會不會死都有重來的機會，該怎麼選難道還不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不過，我從來沒這麼瘋過，這麼做那些被收束的未來可就相當於半毀了！』

安德塔彼受不了似的咕噥出聲。

『果然，你和那個混蛋很像，我怎麼盡遇到你們這種混賬呢？罷了，就當陪你瘋一場好了。』

『我可告訴你，要是失敗了，我絕對饒不了你！』

羅斌撇嘴一笑。

『如果失敗了，你想饒了我都沒機會了。』

『你就貧嘴吧——做好準備！』

「好嘞——」

羅斌擺出投擲標槍的姿態，雖然這種動作於現在的他而言毫無意義。

【神格全展開·權能解放——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在此向森羅萬物與天地眾生宣告：吾乃以唯一成就億萬之人！吾乃以渺小之身挑戰偉大虛無之人！

【吾因此設下祭壇，向己身之靈祈告：吾之靈啊——！

【——未來永劫，萬象收束——！】

安德塔彼雄壯的嗓音響徹這片秩序場，這是羅斌自和他相識以來第一次見識到他如此激昂的狀態，甚至就連對面的終末氣息也波動起來。

【安赫洛普……來吧……與…我等……合…為……一體！】

恐怖的神念向外擴散，不斷衝擊著羅斌的秩序場。

而這一次，秩序場沒有輕易崩潰。

濃烈的金光彷彿日冕般逐漸升騰。

一圈圈燦金符文纏繞上赤色長槍，長槍逐漸變形，不但槍身宛如巨大的錐子，材質也彷彿變成了金色的水晶。

來自無數未來的力量在這一刻湧入羅斌的身體，然後又湧入這把神槍。

僅限這一刻，將安赫洛普執掌的所有可能性調動起來的羅斌擁有了理論上無限大的力量與理論上克制一切的屬性。

『你之所以越是接近它就越是受傷，原因便是觀察。』

安德塔彼的聲音在心間迴響。

『就像凡人會因為快速切換的不同色彩而眼花繚亂，那是因為他們能夠看到，卻又無法完全看清，大腦的信息處理能力受到影響。』

『它與它周圍的混沌、秩序不斷重複著自生自滅的輪迴，以它的屬性來說，越是觀察能力強的，這種影響越是嚴重。』

『最終，這就彷彿引火自焚。』

「也就是自帶讓見到它的人減血減壽命的BUFF咯！」

羅斌眯起眼睛，一個獨立的秩序場在神槍之上展開，並且，其中的法則運行全部偏向讓神槍命中終末氣息的方向。

「來吧，死或生，都不過是50%的可能而已！」

羅斌猛的投出這把神之槍，神槍一脫手便消失不見，因為距離的概念並不存在，自然無法通過肉眼視覺看到另一個秩序場中的事物。

但是，通過信息觀測技術卻能明確的知道神槍的運行，下一飛秒，神之槍命中終末氣息。

咔、嚓！

冥冥之中，彷彿響起了清脆的卡殼聲。

就像不斷運行的齒輪中突然插入了一顆螺絲釘，終末氣息與它周圍不斷重複自滅與自生的輪迴漸漸停頓。

一點金芒在終末氣息那蠕動的混沌黑暗中亮起，一道道金光似破開陰霾的利刃穿刺而出，在那厚重的黑暗被照亮的瞬間，露出的是億萬墮落之神嘶吼著的扭曲面孔。

【GeRAaaaErrrrr————！！！】

下一刻，包涵著無人能夠理解的嘶吼的神念衝擊而出，終末氣息那蠕動的黑暗像是燒開的沸水一樣劇烈翻滾著，然後一點一點像是雲霧般融化在混沌之中。

「成功……了？」

羅斌有些呆然，全身似日冕升騰的金色光焰逐漸消散，身體也似被風吹散的沙丘一般，一點點的散成無數光點。

『不！還沒有！！！』

彷彿應證了安德塔彼的話一般，一團暗紅色的電光與神之槍糾纏著，而神之槍上已然滿是裂紋。

砰！

羅斌心中彷彿響起了神之槍崩碎的聲音。

擊碎神之槍的暗紅色電光跳躍了一下，瞬間來到將要消散的羅斌身前，向著他的胸口撞去。

『啊……結束了嗎……』

這一刻，思緒飛快的轉動，讓外面的世界也彷彿變得遲鈍了一樣，羅斌得以看著暗紅色電光撞向自己。

然而，羅斌發現自己意外的平靜。

是因為早有預料？是因為早已死過無數次？還是因為明白自己死後一切都會被抹消呢？

曾有人說，人有三死，心臟停跳是身體上的死、屍體被下葬是社會上的死亡、還有當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也忘記了你，這才是真的死透了。

而他將要直接跨過前兩步，直接達成第三步。

要說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陪著赫斯提亞她們一起去看演唱會吧？明明和她們說好的，結果……

『我又……食言了……』

真是難看啊……

彷彿有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然後，一個個片段驀然浮現。

……

哥哥，我這樣的人才是真的該死。

……

『這句話……』

……

而你不一樣，你應該活下去，哪怕再難看，也要活下去，活著讓這個世界看看，就算它再怎麼針對你，也只是徒勞無功。

……

這是給你的禮物，哥哥，本來想每人一個的，可惜沒時間了，只做出三個，不過爸爸媽媽有他們自己做的。

……

『為什麼……是什麼時候？』

羅斌平靜的眼神浮現一絲絲波瀾，那是驚詫，那是疑惑，亦是恐懼。

……

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忘記這對你來說太過殘酷的一切，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

一點水晶似的光華從羅斌的心臟點亮，然後瞬間生長出像是電路板線的紋路，勾勒出一具身體的模樣。

同時，一本書從眉心飛出，書頁翻開，無數文字離開書面，在羅斌周身形成一層護盾。

幻魔書那以往看不懂的書名，此時反而清楚的映在了羅斌的眼前。

【向死而生，死既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