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在按掉第三個鬧鐘以後,知非終於清醒了。
媽媽從門外進來,替她打開窗戶透氣,知善屁顛屁顛跟進來,沖她做了一個鬼臉。
快速洗漱,將書桌上的課本裝進背包里,跑出去的時候搶走知善手裡還沒開的一罐牛奶,然後在小屁孩哭起來之前快步溜走。「乖。」
在路口遇見了周傾識,踩著鈴聲進入學校,上樓梯的時候將牛奶遞給她,彎腰系鞋帶。
「你明天能不能早點。」
知非將校裙往上提了提,「我是因為貧血才起不來的懂嗎。」
周傾識靠在牆上翻白眼,「還不是賴床。」
在她們落座的下一秒,戴著黑框眼鏡的班主任走進來,「安靜一下。」
知非正傾身,煩躁這老是鬆掉的鞋帶。
「班上從X市一中轉來了一位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掌聲和驚呼聲突然湧入耳朵。
乾脆放棄,兩根鞋帶耷拉在地上,很可憐。她將腳踩在凳子橫框上,防止被人發現她不會系鞋帶的事實。
抬眼的時候,是有些錯愕的。
她第一次看見他們學校,有人可以將這老派的校服,穿的這麼好看。
隔壁班傳來書聲琅琅,有女生上廁所手挽手的路過她們班,側眼一望,發出了驚呼,被班主任眼睛一盯,又快步跑走。
知非在她的位置微微眯眼,看見晨曦落在男生柔軟的發頂,下頜往上,自成一派的冷淡漠然。
酷。
「我姓程。」他沒說名字。
這個聲音,知非嘆了口氣,她幾乎可以預知到,下課後會有多少人來圍觀這個轉學生。
他坐在她身後,她有點不舒服,這位程同學的眼神太鋒利,看著一個人時能將對方的心理活動剖析似的。
是在偶然轉身的時候,看到他的練習冊上的名字。不經意對上視線,她抖了抖,迅速回身,低頭時脖頸的弧度恰到好處。
聽得見心跳,拿出筆臨摹出剛剛一閃而過的那三個字。
——程北堯。
女孩彎唇,她好像是在他火起來之前第一個知道他名字的人。很OK。
「厲害,這個時代太不公平了,臉很重要嗎?」
知非舔一口雪糕,不緊不慢回答:「臉很重要。」
僅僅是一個星期罷了,上至高年級,下至初中部,都來圍觀過程北堯,現在別人一提到高二(13)班,想起的一定會是他。
帥哥效應太刺激,連帶坐在他面前的知非也被殃及。情書和禮物往她手裡塞,乞求轉交。
欲哭無淚,其實她是有些生氣的。也不是只有你們喜歡他呀,我有這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為什麼要幫你們?
這句話堵在喉嚨口,她慫了。
將一堆東西放在他桌上,扒在桌角望著他,某一個角度忽然覺得很熟悉,像是似曾相識。
「你想談戀愛嗎?」
程北堯蹙眉,轉了轉腕關節,對她有些鄙夷。「不想。」
未料下一句是:「那你能不能,在學校論壇發個帖,告訴那些女生,別再讓我轉交東西了。」
清瘦的下巴一仰,他的校服拉鏈被拉下,露出裡面的T恤,以及往上一些的誘人的鎖骨。
他似乎在思考,然後說:「你可以拒絕。」
「怕被打。」
女孩子嘆氣,回身:「我妒紅顏。」
對她的印象很模糊,糯糯的聲音,本分的相處,還有一個優點,不聒噪很安靜。
優秀。
知非自己也沒想到,後來別人讓她轉交的情書禮物果然少了不少,偶爾還會有年級大姐找她,她有了底氣,直接拒絕。
六月流火,還要補課,真是煩躁。
周傾識寫完了一本又一本的習題,沈浪從小賣部買了一箱雪糕,一個一個分發下來,自習課上鬧成一團。
幾次提筆又放下,「我寫不下去了,我想去打遊戲。」
沈浪:「我不去,我要去話劇社綵排。」
周傾識瞥知非一眼:「不準去,不務正業。」
放課的時候,各有各的去處,許知非沒去網吧,她用幾毛錢買了一本漫畫書,然後揣著回家。
被堵了。
年級大姐不是白叫的。
知非往後退,將背包放在身前,「你們幹嘛?」
「給你臉了,讓你轉交一下東西都不樂意?脾氣很大嘛。」這話說著,一個巴掌打在耳後。
風都是熱的,知非的後頸紅了一片,滲出汗水,以一打三,她有點絕望。
三個女生不懷好意的笑,「教教你怎麼做人,你信不信,我讓你以後都別想坐在程北堯前面!」
其實是在大庭廣眾下,但顯然這種事情發生太多次了,沒人敢管。
手腕被抓住,溫度像是冬天的冰,舒服了整個身體。
詫異抬頭,看到突然出現的男生,他沒什麼表情:「這裡有攝像頭。」
「程北堯!你護著她?」
「只是告訴你們一個事實。」他薄唇輕啟,抓著她的手卻沒放。「真是愚蠢。」
知非連續幾天心神不定。只要閉眼,就是男生的身影。
她們說他英雄救美。
知非覺得不是,她剖析著他的意思,深切覺得如果不是在人群中,他根本不會救她。甚至,是在提醒她們,下次打人選好地點。
是在從同流的角度,蔑視她們。
忽然覺得這個男生很危險,知非背脊發寒,數次想跟老師說換座位,話到口中又咽下去。
運動會的晚會是露天的,不用再穿校服,男生女生都打扮得養眼。沈浪除了有話劇表演外,還是主持人,和校花站在一起,許知非和周傾識在底下大聲起鬨。
這樣的場合,太適合表白。有男生大聲宣讀情書,底下笑成一片,教導主任拿著掃把追著他打。
很不幸,知非就是女主角。
事實上,她對這個讀情書的男生完全沒什麼印象。
有些煩躁,側頭看見班主任森冷的眼神,她咽口水,明天怕是要進辦公室喝茶了。
拍拍周傾識的肩膀,「我先溜了。」
「後面的表演不看啦。」
「我先去買飲料。」
確實買了飲料,但中途她直接回了教室。
教室沒燈,推門進去的時候,她聞到了濃重煙味,抬手打開燈。
意外的看見程北堯坐在位置上,指間長長一根煙。
關鍵是,並不違和。
驚訝,「你……你抽煙?」
沒有得到回復,他連眼神都是冰涼的,收回去,看向了面前的課本。
自討了沒趣,她打算重新回到操場,假裝什麼都沒發現。
可惡的是,鞋帶又鬆開了。
這一刻,她有些想死的。
背對他彎腰,雖然知道他沒在看她,但還是覺得不自在。乾脆利落的打了個死結,然後拿起飲料跑了出去。
青澀的臉龐在黑夜裡,隱隱發燙。她今天穿著裙子,下樓時,裙擺忽起忽落。
她大概沒有想到,在她彎腰系鞋帶時,裙擺往上蹭,從他的角度,看到了一些讓人血液發燙的東西。
程北堯狠狠抽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他起身打開窗戶讓煙味散去,然後單手拎起背包,快步離開。
知非做了個夢。
夢見她和程北堯在一起了,期間經歷一切坎坷,最後生了孩子。一場夢,漫長的像是過了一生,她甚至記得每一個小細節,每一個心痛和歡喜。
是被嚇醒的。
一身冷汗。
在鏡子前用冷水拍臉,不可思議的笑:「你也太敢做夢了。」
補課的最後一天,程北堯沒來。知非趴在位置上,第三次回頭看的時候,周傾識拿筆戳她,「老師看你很多次了。」
安分坐好。
但沒想到會在離開學校的時候見到他。
似乎在等人。想起那個夢,不敢直視他,想消失。
未料,「許知非!」
陡然停住,詫異回頭。
程北堯迎面丟來一根筆,「你的。」
記起來了,好像之前確實借過他這筆。
「哦,謝謝。」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說謝謝。
克制著抬眼,看到光線襯托出他的身形。
那種熟悉感再次湧來,她鼓起勇氣:「哎,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他略顯高傲的眼神,很確定:「沒有。」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她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他沒有反應。
表情一點點收攏,變成冷漠。
難堪迎面砸來,還是那個蔑視眼神。「我不喜歡你。」
那麼決絕,那麼冷淡,與夢裡大相徑庭。
知非突然覺得委屈,委屈得想哭。
她睜開眼。
腰間力道被收緊,頭頂是低沉的聲音,「做噩夢了嗎?」
噩夢還在,許知非委屈的翻身,窩進他溫暖的懷裡,「嗯,噩夢。」
他拍著她的背脊,像哄小孩子,「夢就是夢,都是相反的。」
她用力攥緊他的衣角,再次閉上眼睛。
夢都是相反的。
周傾識不是好好學習的乖乖女。
沈浪的性格沒那麼外放。
她也不可能不務正業,而且和程北堯一起讀高中。
而程北堯,永遠不會在面對自己時那麼冷漠。
夢裡他說,我不喜歡你。
而沙啞的聲音在現實安撫她:「三島由紀夫說,人將同等強度的愛意保持一分鐘以上是不可能的。」
她笑了,接下一句:「是的,我只會越來越愛你。有增無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