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篇 第3章 解毒
王員外姓王,名富貴,是蘇磁鎮上出了名的首富,祖上是賣肉的,家境殷實,後來改行開始做瓷器,慢慢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皇家御用瓷商。在王富貴這一輩之前,大家都管王家當家老爺叫王老爺。但是到了王富貴這裡,他爹覺得不能再讓兒子和自己一樣靠著祖上蒙蔭坐享其成(混吃等死),於是請來了先生給王富貴上課。
但或許是王家祖上賣豬肉的基因實在太過強大,王富貴這坨爛泥任憑夫子怎麼苦口婆心都始終糊不上牆,學了兩年只能勉強將《三字經》背個結結巴巴。王老爺恨鐵不成鋼,但又苦於只此一個獨子繼承香火家業,始終抑鬱寡歡,頗有些壯志未酬的形容。最後王富貴連著三次科舉落第后王老爺終於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就這麼去了。
王富貴作為王家唯一的香火自然將老爹的衣缽接了過來。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王富貴的課業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實在是委屈了這個詞,可是做生意的手段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原以為老子死了王家在王富貴這裡算是好日子到頭了,可誰成想王富貴竟然將王家的瓷器生意越做越大,甚至還賣到了鄰國的皇城裡。要知道,身為皇家專供的鋪子沒有特別的許可,是不能在別處售賣的。
王富貴不但繼續做著大梁皇室的生意,還賺著周邊國家的銀子,王家非但沒有沒落,家業反倒日益壯大。不過王富貴也算是個孝子,每每想到那個被自己活活氣死了的老子,心裡也頗有些愧疚的,於是花錢捐了個有名無實的員外郎當。除了大家對他的稱謂從王老爺變成了王員外之外,一切照舊。
前陣子王員外去外地談生意,結果被人抬著回來的。王家上下急瘋了,四處尋醫求葯但始終未見起色,眼見著王員外一天天虛弱下去,王家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都開始籌辦喪事了。
正巧前兩天,弦歌陪著蕭湛下山給藥鋪送藥材,看見了王家貼的求醫榜,弦歌一看上面懸賞五萬兩銀子喜得兩隻眼珠子都在閃著金光,就給揭下來了。蕭湛無法,只得陪著去替那王員外看診。
普通的郎中或許看不出來,但蕭湛一下便看出那王員外是中毒了,而且此毒非同一般,於是也像其他的郎中一樣搖了搖頭便拉著弦歌走了。沒成想弦歌最後還是跑回去應了下來,甚至還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治好,但前提是先把銀子給了,否則免談。
原本王家人是反對的,因為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個蒙古大夫,但弦歌卻是將他們請出了屋子,自己在裡面待了一陣。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弦歌終於打開門,王家人再衝進去發現王員外竟然醒了!
王夫人大喜過望,當下便許了弦歌三萬兩銀子,道王員外康復了再會送上剩下的兩萬銀子。弦歌倒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於是高高興興的應了下來,約定五日後再來給王員外送葯,順道還從王家帶走了五支百年老參,十隻千年靈芝等一大堆的珍貴藥材,說是用來配藥。
看著手裡的長劍,蕭湛心緒愈發複雜。可還能怎麼辦,弦歌從小便是這樣,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最後,蕭湛還是用弦歌的血做了藥引。
今天是約定送葯去的時間,即將有大筆的銀子揮著小翅膀飛進她的懷裡,弦歌從一早就眉開眼笑的。但另一個人,面上的烏雲始終未曾消散。
「愣著做什麼,拿去,銀子在沖咱們招手呢!」弦歌拍了拍蕭湛的肩往外走。
「等等。」蕭湛上前,從懷裡拿出一個天青色的瓷瓶,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弦歌,「把這個吃了。」
弦歌湊上前聞了聞,笑道:「又是止血藥,放心,我吃過了的。不信你看,已經沒有流血了。」說著還撩起衣袖拿給蕭湛看。此舉本來只是做做樣子,不成想蕭湛竟真的握住她的手腕,將一看便是胡亂包紮的繃帶小心的拆開,確定她的傷口的確沒有在流血,這才又仔細的替她上了藥包紮好。
「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吧,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會再隨便尋死的。」弦歌笑得沒心沒肺,用另一隻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本小姐說到做到,什麼時候騙過你?」
聽到她說那個死字,蕭湛的眸色變得晦澀不明,慢條斯理的抬頭盯著弦歌看了許久,直到盯得她頭皮發麻不自然的別過頭,現在這才淡淡的開口:「你自己說過的話,還希望記著便是。」
弦歌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不過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她已經不想再提起,於是也不再多做糾結,囫圇的點了點頭,轉身出門。
不得不說,那王員外還真不是一般人。
尋常人若是中了「七絕散」七日之內必然暴斃身亡,但這王員外還愣是生生撐到第八天,若非弦歌割了腕子取的血,恐怕他現在已經死得梆梆硬了。弦歌站在蕭湛身後看著他熟練的在那王員外身上扎針,從她的角度望過去,蕭湛當真好看得一塌糊塗,尤其是認真專註的神情,更是在輪廓分明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柔軟。
她一直知道蕭湛的容貌上等,隨便仍在人群中絕對鶴立雞群,就算讓他衣衫襤褸的站在乞丐中,也絕對是一個玉樹臨風的乞丐。甚至上次她瞞著蕭湛跑來和王家人談治病的酬金,臨走時還被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悄悄拉到一旁問蕭湛有無娶親,弄得她哭笑不得。
想要解「七絕散」不是炮製了解藥喂人吃了就算了事這麼簡單,還需要輔以針灸、刮骨等一系列複雜的動作,弦歌雖然在蕭湛的教導下對岐黃之術也略通皮毛,不過也真的是僅限皮毛而已。當年她被那個瘋子折磨得只剩半條命,但卻對所有的藥丸湯藥銀針都極度恐懼,所以身體每況愈下。蕭湛為了替她療傷可謂用盡辦法,後來讓她慢慢接觸一些中草藥,再潛移默化的抹去她心中的恐懼和排斥,情況這才有所轉好。所以在蕭湛的影響下,弦歌也還是掌握了一些藥理知識。
蕭湛那邊依舊神情專註,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弦歌摸出帕子上前替他擦了,後者依舊專註手腕翻飛將銀針精確的扎在那王員外身上,弦歌看著那閃著冷光的銀針雖然心裡發憷,但還是執拗得不肯離開堅持要在旁邊幫忙。
「無雙,你還是先出去吧,一會怕是要見血了。」蕭湛拿起手中精巧的小刀,抬起頭盯著弦歌。
「沒事,我現在已經不怕了。」弦歌雖然嘴上說著不怕,可是心裡還是有些發毛,尤其是想到刀割在肉上時血流出來的瞬間,就有些頭暈目眩。
「不要逞強,出去吧,聽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弦歌終於敗下陣來,轉身離開。
蕭湛也收回目光,開始專心替王員外刮骨。
或許所有替王員外看診過的大夫都沒有發現,他的後背中樞穴那裡有一個幾不可察的小黑點,乍一看像一顆痣,但細看之下不難發現,那是個小孔。想來這王員外中毒便是這個小孔所致。
蕭湛在那個小黑點出飛快一劃,果不其然,裡面赫然一枚銀針。
「還好」蕭湛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這王員外命大還是對方失手,要知道,若是這枚毒針再深半寸,那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更遑論多活的這幾天?
接下來便是剔除腐肉,刮骨祛毒,蕭湛每個動作都極為細心,因為這個地方本就是人體大穴,稍有差池便前功盡棄。
那邊弦歌出了卧房,進入花廳,王家的人便一窩蜂的圍上來:「怎麼樣,我家老爺怎麼樣了?」開口的是王夫人,弦歌略微打量了一下她,體態風韻看上去倒是很有福氣的樣子,不過從她的語氣和表情中都是不慌不忙,在弦歌看來,甚至有幾分敷衍。
「還有一陣,沒那麼快。」弦歌答道。
「哦。」眾人聽后,各自坐回原位。
王家本就是鎮上的大家族,家中人口自然不少,此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近三十號人坐在花廳中等消息。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弦歌思索片刻,果斷找了個借口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