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席若白:你抱緊些就好了
莫夫人極為熱情的招待眾人,一桌子酒菜堪比宮廷盛宴。
初聞莫游字時,絕大部分人認為甚是風雅,如今看來,這字取得十分闊氣,確實是莫道窮啊!
「游兒跟著師傅學藝多年,甚少回家,更別提帶朋友回來,還望各位小公子多照拂我家游兒,我在此謝過諸位了。」莫夫人和藹笑著,笑得甘青司幾人心裡慚愧。
「莫夫人哪的話,我們才是承蒙道窮關照,我們還得多謝您款待呢。」池九霄一臉笑意,讓一旁的丫鬟看呆,就連莫夫人也高興極了,連連誇讚不止。
等廳內只剩幾人,池九霄才轉口,「莫師兄,你家人不知你在蘇幕里嗎?」
莫游點頭,『娘親她不聞外事,只知我跟著高人學武,父親從商,對道法之事也不甚清楚。』
「這樣啊,沒想到莫師兄你是金華出身,真是貴氣!」
『還全是仰仗家父與家姐,我派不上什麼用場,對經商一竅不通。』
池九霄道,「對經商不通,可是這修道確是高深啊。」
『幼時多病,多得叔父將我送去蘇幕里,否則我也不會有此機緣。』
「這麼說來,師兄叔父是修道之人?」
『嗯,叔父是蘇幕里客卿長老,只可惜莫家村一事讓他此生再無機會探得道法奧妙。』
提到莫家村,大家沉默,甘青司隨即道,「若有道緣,來世必能圓滿。」
莫游點頭。
茶餘飯後,莫游在池九霄含糊不明間大致了解他們的窘境,又怕直言有失他們面子,便挽留幾人在莫府過夜。
甘青司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偷偷摸摸爬樓翻窗。
席若白枕著腦袋,還未入眠的他睜開雙眼,「夙冶,有門不走非得爬窗?」
「爬窗比較有感覺。」
「什麼感覺?」
「密會的感覺。」甘青司三兩步走到床邊,麻利的脫了鞋襪,一邊念叨,「聽歡,你不知道這天有多冷,我這手腳都捂不熱乎,你給我暖暖。」說著就往人被子里鑽。
「你的手腳什麼時候熱乎過。」修鬼術的人體溫常年低,而甘青司手腳更是從春夏涼到秋冬,席若白當年喜極了他這特性,溟中淵時總是拿他的手來降溫,可入冬就十分難辦,這人還偏偏怕冷怕得厲害,「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想著你過來的。」
席若白語塞,動作倒是沒停下,把他的手放在腹,再將人結結實實的環住。
「聽歡,你冷不冷?」甘青司是暖和了,可他又怕席若白凍著。
「冷。」
甘青司急忙撤回手,又被席若白握住,「聽歡,我沒事的。」
席若白窩了過去,「夙冶,我冷。你抱緊些就好了。」
「好!」
「夙冶,我快喘不過氣了。」
「彼此彼此。」
淺笑泛起,甘青司把他鎖在懷裡,棉被遮得嚴實。席若白沒由來的喜歡這樣的溫度,就如同甘青司貪戀溫暖一般,他也想把甘青司的寒涼全鎖在自己懷裡。
翌日一早,甘青司聽見斷斷續續的敲打聲,為了不打擾席若白好覺,他便準備出去看看。翻窗而落,剛跳到地上就見一臉錯愕的莫游。
莫游比劃了一下,忽地想起甘青司看不懂,又道,『我來看你們是否起身,好吩咐人準備早膳。』
「勞煩莫公子掛心了,或許還要些時候。不必等我們的,你趕快去用早膳吧。」
莫游點頭,正要轉身時已不見甘青司的影兒,順著他剛才跳下的方向看過去,他記得樓上廂房是席若白住處,微微收回視線,莫游緩步離開。
未到圍牆的甘青司接下幾顆石子,飛身而過時一一擲了出去,恰好每一個都打在少年身上。他齜牙咧嘴的叫著,「是你!是你!就是你!」
「小點聲兒!大清早的叫嚷什麼?」甘青司一拍他腦袋,今日少年洗凈了臉,一張瓜子臉清秀至極,「小道士,今天不扮老道長了?」
「叫什麼小道士,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東吳金華金玉堂是也!」金玉堂一擦鼻子,臉色驕傲。
「小小年紀什麼小爺,怎麼,金玉堂小道士,你大清早不去擺攤算命,跑來這扔石頭砸邪祟不成?」
「我就是想來找你。」金玉堂晶亮的雙眼一閃一閃,「你昨日說我底子好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怎麼了?」
「為什麼?」
「你尚未開靈卻可以找准每個邪祟的位置,這不是好底子是什麼?」甘青司本以為他在玩糊弄人的小把戲,畢竟這孩子身上不見半點靈力,可昨日貼符之時他確是張張對準了邪祟腦門心,這絕不可能是偶然。
金玉堂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來,「別人都說我是江湖騙子,你沒有。」
「是差點說了,可你確實有本事。」甘青司一指他眉心,「就為這個尋我?」
「就為這個。」
「你是否真看不見半點邪靈?」
「是啊,」金玉堂老實回答,「可我知道它在哪兒,就好像你身上有多東西。」
奇了,若是他不召鬼,極少有人能在他身上差探出什麼,這小道士真是不同尋常,「小子,可否給我探探脈象?」
金玉堂直直把手遞了出去,不探還好,一探甘青司就變了臉色,也嚇得金玉堂小臉煞白,「怎麼了?莫不是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小道士,你可曾修過鬼術?」甘青司凝重的看著他。
「想修,可是無人教我。」金玉堂嘟囔道,「我打架總是輸,會道法的老是欺負我,我又不會,就想著學會最厲害的鬼術打翻他們,可別說鬼術了,我書都沒讀過。你可會鬼術?可否教我?」
「修鬼術可不是用來打架的。」
「可別人打我!」金玉堂委屈道。
「那下次我幫你教訓他們!」
「好!那你要教我練鬼氣嗎?」
「你不用修築鬼氣。」甘青司道。
「為什麼?」
「因為你體內有鬼氣。」
金玉堂瞪大了眼,「我體內有鬼氣?我可以學鬼術?」
甘青司點頭,「不僅如此,你還可以修靈,因為你體內也有靈氣。」
「真的嗎?真的嗎?」金玉堂一把抱住甘青司,「太好了!」
「小道士,你當真未學過嗎?」
「當然沒有,我自小就在大街上討生活,大字都不識一個,怎麼學?」
甘青司揉揉他的發,「身體可會有不適?」
「每隔一月胸口會特別疼,可是疼過後一點事都沒有了。」金玉堂開心的笑著,「你可以教我鬼術嗎?這樣我就可以去見司大人了!」
「司大人?」
金玉堂重重點著腦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展開一看,上面是一幅畫像,長臉上濃眉大眼,眉心大痣一點,鼻子上還掛了個鐵環,兇相猙獰,金玉堂興奮道,「這就是司大人,我聽別人說他可厲害了,四更天你知道吧,他戰無不勝!」
四更天啊,那他應該見過,竟然還有這麼厲害的人物?
「而且啊,他還進入了驚雀戰!」
喲呵,還是對手啊,那他得多留意留意。
「司大人他不僅鬼術一流,而且你看這長相,威武萬分啊!」
同行啊,可這長相的話他頗有微詞。
「告訴你,司大人他可是魅力萬分,就連席七公子都為他著迷,夢嶺席七公子你聽過嗎?」金玉堂一拍他胸口。
甘青司點了點頭,「聽過聽過。」等等,聽歡什麼時候為誰著迷了?
「一看你這個土鱉就是不知道,告訴你,夢嶺席七公子那可是公子榜上第二名的雪仙!知道吧?」
「知道知道。」
「知道我司大人的厲害了吧,還有哦,我司大人可是個大人物!」金玉堂神神秘秘的眨眼。
「哦?怎麼個大人物法?」
「嘿嘿,他可是通都鬼帝之子。」
哦,鬼帝之子啊,那他熟。等一下,通都鬼帝之子?雪仙著迷?鬼術一流?戰無不勝?等等,他好像知道是誰了。
「玉堂啊,你那位司大人全名叫什麼?」
「江湖流傳了他太多的名字,你知道嘛,高人都不會輕易透露自己姓名的,我只知道名字里有一個司字。」
甘青司不要臉的把所有形容自己的好話套了個遍后,確定這個司大人除了自己絕無別人,但唯有一點他十分不爽,「你司大人確定長這樣?這麼的,嗯,威武雄壯?」
金玉堂寶貝的把紙放在裡衣,「那當然,我可是花了一兩銀子才買下來的,還不輕易給人瞧見,你可是得了便宜。」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虧了呢。」甘青司嘆氣。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甘青司。」
「真巧,你的名兒里也有司字,那我以後就叫你青司怎麼樣?」
「小玉兒你今年幾歲?」
「小爺我今年十四。」
「叫哥哥。」
「你幾歲?」
「大爺我今年二十四!」
「那好,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青司哥!」
「嗯,乖。」
金玉堂一拍腦瓜子,「糟糕,忘了去上工。大哥,明日我再來找你!」還沒等甘青司回答,他就一溜煙跑了。
甘青司看著他瘦小的背影,道,「今日我就要離開了。」
碼頭邊,金玉堂扛著最後一大袋米放到馬車裡,興沖沖的向工頭討了工錢,收拾著背包準備去找甘青司。
當他換下衣服時卻發現背包里的畫像不見了,磨破的手胡亂翻著稻草,他心焦得眼淚都快掉出來。此時,一個石頭砸過來,平時機警的他也無心情躲,額頭立馬破了個口。
「怎麼?在找這個?」惡劣的聲音傳來,金玉堂看到那人手上的畫像,來不及多想就衝過去。
四五個人摁住他,一邊嘲笑著,「不自量力,想當大人物想瘋了,從前就愛白日做夢,看來現在還是一樣痴傻啊!」
鬨笑過後,領頭人彎下腰平視他,「老規矩,把錢交出來,省得我費力氣打你一頓。」
「不給!」金玉堂死命往下一砸,整個人抱住自己靠在滿是泥灰的石板。
「臭叫花子,別以為你不睡大街就不用交錢了,你難不成忘了我大哥是誰?」
金玉堂抱緊衣服,硬氣道,「誰沒有大哥啊!我才不怕你!」
「喲呵,說來聽聽,你大哥是誰?」
「甘青司!告訴你,他會飛還會鬼術!就算宋曄來了我也不怕!」
「是嗎?我來了你也不怕?」聲音一至,除了金玉堂所有人都恭敬的彎腰叫著大哥。
金華商家眾多,鼎鼎有名的大商號一共五家,西市長州上官氏,南市尚鄉雲氏,北市得鳳鎮陳氏,東市丹寧莫氏和中市金華宋氏。宋曄便是金華宋氏二爺的幺兒,平日里橫行霸道,在百姓中極愛耍威風,而礙於他的名頭就連官家也不敢阻攔。
「是!我不怕!」金玉堂從來不是唯宋曄馬首是瞻的小跟班,向來挨打慣了,也無所謂宋曄如何。
「你不想要命了嗎?」宋曄趾高氣揚的看他,滿臉不屑。
「宋曄,你別以為你能胡作非為,你們宋家沒什麼了不起的!」
「是啊,我在金華有宋家依靠,在驚雀有玄門撐腰,你一個小叫花子有什麼?」
金玉堂掄起袖子一擦滿頭大汗,「我金玉堂走到哪裡,哪裡就有金玉堂,我一個小叫花子靠著自己能活,你宋曄呢?」
宋曄陰鷙地看著他,一把奪過畫像踩在腳底下,「我想你死,你現在就得死!動手!」
金玉堂握緊雙拳大笑幾聲,「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宋曄來不及躲避,金玉堂的雙手已經握緊他的脖子,打手將他一頓亂打后,把金玉堂撂倒在地。
「宋曄,做什麼呢?」
宋曄一聽來人,回頭喚道,「表兄,這小叫花子竟想要我的命,我正打算收拾他呢。」
「哦,莫要過分。」他瞥了眼金玉堂,不甚在意的回身。
「金玉堂,你不是有大哥了嗎?叫你大哥來啊,哈哈哈哈哈!莫不是他怕了宋少爺。」領頭人一腳踹過去,金玉堂痛得整個人蜷在地上翻滾。
他五指緊摳著硬石,吞下血沫,隱忍道,「青司哥才不會怕你們這些人渣!」
「等等,你說誰?」宋玄易問。
「關你什麼事?」
宋玄易細想后不甚在意的收回視線,「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