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很想他
期盼已久的新年終於到了,長平城上下張燈結綵,鞭炮聲不絕於耳,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喜氣。林輝來拜年的時候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一份很大很大的壓歲錢,咧著嘴角笑個不停。
楚若珺拿了兩份壓歲錢也開心極了,她摸著小腹的位置,輕聲喃道:「未出世的小寶寶啊,你的錢就先給娘親我花好了,至於你以後的壓歲錢嗎,看我心情。」
「對了,過會你爹的那份也是我的。」楚若珺美滋滋的。
為了應這新年的氣氛,她一襲紅衣更顯誘人,讓某個男人心裡的火點了又點,卻只能強行壓滅。
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
楚若珺興奮的要衝出去,林長天急急的攬住她,「你慢點!」
「嗯嗯。」楚若珺笑眯眯的點頭,嘴裡應著卻還要往外跑,被林長天緊緊的攥住手腕,防止她下一秒衝進去。
雪地濕滑,萬一摔倒了後果可就難料了。
「我小時候很喜歡下雪天。」楚若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可是眸子里寫滿了傷感,「十五歲之後就特別討厭下雪天。」
「嗯。」林長天低低的應了一聲,「我知道。」
「我以前有哥哥的,很好很好的哥哥。」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泛著星光,「我很想他。」
林長天用力地攬住了她,用盡全力給予她最大的溫柔。
楚若珺笑笑,紅色的衣袍上沾上了幾粒雪花,顯得格外清冷。
楚少卓若再世,必定是性情飛揚,同時又溫和的朝世間伸出手,笑問這世界是否需要幫助,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便匯聚了無數的光芒,即使騎馬走在路上,都有小姑娘看一眼呆住,卻又不敢接近。
「我也很想他。」
楚若珺認真的看著他,微笑,「他不久后就要做舅舅啦。」
林長天勾起了唇角,沒有說話。
......
尚雲柔從書房裡出來,迎面撞上了大步趕來的師兄。
尚謙一向英俊儒雅,是下一任青竹學院的掌門人,出色的外貌,自信而從容的風度都為他加分不少。
尚雲柔幾乎好久沒見過他如此慌張的樣子了。
她喚了一聲:「師兄。」
尚謙在她的面前站定,面無表情道:「雲柔,好好準備一下。」
「什麼?」尚雲柔疑惑。
「從江南來了一位公子,江南四少之一,他大老遠的趕到涼州,想要和咱們進行爭辯,明擺著就是不想讓我們過安穩這個年。」尚謙的神情不悅,可是語氣卻依舊鎮定:「這關乎到青竹學院的顏面,絕對不能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比下去。」
尚雲柔靜默了片刻,半天後才慢慢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師兄說的不錯,他既然大老遠的趕來,又是新年,應當也是很重視這場爭辯。」
她說著轉身從屋裡的竹架子上拿過了披風,若有所思地道:「我也去看看。」
公子和師父對面坐著,擁裘圍爐,閑閑地翻看書籍,這些書籍他大多都看過,沒什麼意思,便速度飛快的翻閱一遍,放在一邊再拿起另外一本。這是一本詩冊,字跡眉清目秀,文采斐然,公子眸中隱隱露出讚賞之色,想不到這偏遠的涼州還藏著這樣一個真正才華橫溢的人。
「這本詩的主人是?」公子動作輕柔的放下了詩冊,與之前對待那幾本書的態度截然不同。
師父就著公子的手看了一眼,面露笑容,道:「是我的徒弟。」
「咦?」公子再次問道,「您還有女徒弟?」
「有。」師父不禁一笑,「這樣的涓涓細水的詩詞,若是男兒郎寫的就奇怪了。」
「真想見見她。」公子看著那本詩冊,輕輕笑了起來,透過文字,能看得出來,這應當是一個多愁善感,溫柔多情的姑娘,愛上了一個金戈鐵馬,征戰天下的將軍,可是將軍有意中人,惹得她錯付情衷。
「你相見的人來了。」
公子回眸,看著一雙含著柔柔笑意的眼睛,在冰天雪地里顯得尤為親切溫和。
她隨手撣去披風上沾染的雪花,輕聲和身後的男子抱怨天氣真是好冷呢,那一霎那,天地間好似有積雪融化,枝頭長出未開放的花蕾,一切都靜悄悄的,美好的萬物在悄悄咪咪的萌芽。
「師父。」尚雲柔莞爾,「新年好啊,我有壓歲錢嗎?」
「有,都有。」師父慈和的笑道,說著,他從懷裡掏出幾個紅包,「尚謙,今年可要努力啊,有了孩子人生才圓滿啊。」
「是,師父。」
說著,他把紅包遞給了尚謙,然後又對尚雲柔道:「雲柔啊,今年可要上心啊,找一個值得託付的好人家。」
「好,知道啦。」尚雲柔笑眯眯的接過了紅包。
公子抿了抿唇,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像是心中有竊喜。
「雲柔......」公子捂著胸口,一臉的笑意,「長平城的才女,尚雲柔......」
他忽然理了理衣襟,一臉認真的看向師父:「您看我怎麼樣?」
師父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您快說,您看我怎麼樣?」他一臉的殷切。
師父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挺好的。」
他畢竟也是江南四少之一,才華自是不用多說,雖然經常隨心所欲,忽然想來涼州看看何謂漫天大雪,便說走就走,但是當他不說話的時候,還是能相當引入注意的。
尚雲柔聞言也細細地看向他,他的眼睛不像林長天那樣陽光明亮,也不似師兄那樣溫和恬淡,但是自有一股輕快的意味,一看就是在無憂無慮中長大。
挺招小姑娘喜歡的長相。
尚雲柔淡淡地移開了目光,捧起一杯熱茶暖身。
「挺好的,就只是挺好的嗎?」公子有些著急了。
「嗯,你算得上是很好了。」師父陳懇道。
公子這才滿意的笑了,又追問道:「您不覺得我和您的徒弟非常合適嗎?」
師父一下子猶豫了。
尚雲柔被一口茶水嗆到,表示受到了驚嚇。
「啊?」尚謙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他們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即使尚雲柔相信,懂得那種第一眼就心動的感覺,但是她也不是第一眼就下定了決心啊。
尚雲柔用袖子擦了擦唇邊的水,說了幾句便急忙起身離開了。
公子看著她的背影,認真的反思道:「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師父笑了笑,不置可否。
據公子的描述,他看到她的詩詞的那一刻,字字句句都像是寫在他的心上,原來在另外一個地方,有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表達出他心裡一直想表達出的東西。
「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就是原來我這麼多年想說的話有一個人寫了出來,原來我這麼多年都在尋找這樣一個人,原來所有的情話都等著說給她聽,和她比起來,我以前遇到的女人,忽然變得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公子又欣喜又感慨,「她就是那個人,沒錯,我要帶她去看山間清爽的河,古城溫暖的風,冬天飛雪落紅泥,秋天清茶敲棋子,春天落花飄滿身,夏天蓮香起沉浮。」
師父苦笑不得:「你不過是見了她一面,怎麼知道她喜歡這些事呢,萬一她骨子裡嚮往手起刀落的俠客,愛慕鐵骨錚錚的男兒呢。」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公子反駁,「手起刀落固然令人嚮往,但提筆落筆其中也蘊含了無數兇險和廝殺,並不是只有習武之人才能稱得上鐵骨錚錚,文人又有何妨,誰曾言錚錚傲骨就比鐵骨遜色呢。」
尚謙強忍住反駁他的衝動。
假如他是第一天見到尚雲柔,也許會認同這個說法。
可是這其中,就算有再多的相似,也無法掩飾,更多的是千差萬別。
他只好搖了搖頭,聽這位遠道而來的公子一直喃喃他的真命天女。
尚謙終於忍不住了,微笑著為他潑冷水:「據我所知,師妹欣賞的是有魄力有擔當的男人。」
公子大言不慚的自誇:「我就是這樣的男人啊,假如她讀過我的詩,一定會了解到其中的魄力的。」
尚謙不動聲色的微笑:「那麼,祝你好運了。」
「多謝。」公子笑眯眯的接受了他的祝福。
這一次的爭辯,他進行了很長時間,卻經常有事沒事去找尚雲柔下棋,給她講一些天南海北的故事,惹得她也很想去看看。
尚雲柔垂下眼睛,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情愫,「江南啊.....」
到底是一個多麼好的地方,能讓楚小姐心心念念想要南下。
只是從書中知道,那裡是一個有花有草,煙霧朦朧,白牆黑瓦的水鄉。
江南二字,不僅僅是一個籠統的地名,還蘊藏了多少愛而不得,情思過往。
好想去看看啊。
公子看出了她的心思,真誠道:「跟我去看看吧,你一定不會失望。」
尚雲柔笑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去了。」
儘管公子再三邀請,尚雲柔還是拒絕,儘管她再想去,也不可能會和一個剛剛認識沒幾天的男人離開。
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始亂棄終之事。
「雲柔,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尚雲柔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喜歡的將軍,是哪一位?」
尚雲柔抬起頭,眼裡似乎掠過一絲痛楚。
「這個不重要。」她勉強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了那個刻意不提起的男人,反正想他也沒什麼用,他如今肯定是新婚燕爾,軟香在懷吧。
公子笑了笑,溫和地看向她。
尚雲柔垂下眼睛沒有說話,而是目光恍惚的看向了窗外。
細雪依舊紛紛揚揚,整個青竹書院顯得純粹極了,一切都被隱藏在雪中。
不僅涼州如此,一向繁華的皇城如今也顯得有些朦朧,今年的雪下的也太大了些,連楚家梨園裡那顆最大的梨樹都被壓壞了,說來也奇怪,偏偏其它的梨樹都沒事,只有這一顆壞了。
楚將軍親自扛著東西去刨樹根,耳邊隱約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彷彿孩童時的楚若珺坐在鞦韆上嬉笑,那個鞦韆,還是楚少卓給她做的,她寶貝的不得了,別人碰一下都不讓碰。
可惜那時自己太忙,根本沒空管這兩個孩子,在不知不覺中就長大了,然後突然......
那時楚若珺砍了鞦韆,拿一把鎖鎖上了楚少卓的屋子,再也不曾進去過。
楚明綱苦笑了一聲,繼續拋著樹根,意外的找到了楚若珺在樹底下埋著的幾壇梨花釀。
他笑了笑,嘿,這丫頭的酒孝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