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後哭死吧
師太陪著一位體態豐腴的夫人走出來,那夫人心滿意得地捧著一塊帕子,裡面盛著求來的香灰,眉眼間滿是都要溢出來的幸福,那種感覺讓楚若珺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她小時候看過母親的畫像,也是一位溫柔如水一般的女子,即使在淺薄泛黃的紙上,也能感受到那種並不張狂,溫和精緻的美貌。
楚若珺百感交集地側過頭去,這時忽見不遠處有個灰衣人朝著那夫人的方向跑過來,分外明晰,越跑越近。
她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那灰衣人身法不慢,筱忽間已經欺到夫人身前,一把扯下她腰間所系帶的玉佩就跑。
夫人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她大喊道:「抓賊啊,抓賊啊——」
那小偷已經跑了有一段距離,眼看就只能逍遙法外了。
只不過他很不幸,經過了楚若珺身邊,那小偷跑的急,沒有看到楚若珺忽然伸出的腳,瞬間被絆倒,從台階上滾了好幾圈。
小偷摔了個狗吃屎,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楚若珺一眼,並不打算再逃跑,反而擼起袖子想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我看你是沒挨過打吧!」那小偷淬了一口,捏起拳頭就向她撲去。
楚若珺輕蔑一笑,朝他勾勾手指:「來啊,試試看!」
她此時的表情兇巴巴的,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她驚人的美麗和流暢絢麗的身法。
沈頤身邊的侍衛一看那小賊要欺負姑娘,立刻拔劍要上前制止,被沈頤雲淡風輕地抬手攔下「且慢,你看那位姑娘,臉上氣定神閑,沒帶怕的。」
侍衛連英看了一眼,道:「殿下,那姑娘,有點像那日在郊外遇見的那位啊。」
「不只是像,而是就是她。」沈頤薄唇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還真是有緣啊。」
楚若珺右手受傷,負在身後,只能用一隻左手抵擋著,動作不急不慢,有條不紊,一點破綻都沒露出。
最後一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那小偷的胸口處,小偷瞬間飛出幾米遠,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胸口輕咳起來。
「小姐,不會傷人性命吧。」白芷見那男人臉色通紅,生怕小姐下手太猛,出了什麼意外。
「不會,我自有分寸。」楚若珺踱步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伸出手,「把玉佩給我。」
那小偷沒得到好處,在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引來官兵,到時候可就走不了了,雖然現在一樣也走不了。
但是財產在性命面前,孰輕孰重還是很清楚。
不過那小偷沒那麼好的心思,使壞地將那玉佩往天上用力一拋,楚若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枚玉佩上,騰身去接,落下的時候卻一不小心踩在了台階的前端,晃晃悠悠的就要摔倒。
「哎——小姐。」白芷伸手去拉,卻一把抓空。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來襲,反而落在了一個清香的懷抱。
楚若珺抬起眼,他的臉龐近在咫尺,秋水為神,白玉做骨,乾淨淡雅,此情此景,忽然就讓楚若珺想起了以前看到過覺得很矯情的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這樣的溢美之詞,用在他身上倒真算得貼切。
楚若珺怔了怔,立馬從他懷裡抽出身來,恭敬地附身,「在下不知,竟然是齊王殿下。」
沈頤笑了笑,良久才退後一步,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聲音聽起來比那天溫柔很多,他說:「那天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在擔心你有沒有事,也不知道你住在哪裡,連登門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白芷的聲音忽然從楚若珺身後響起,「我家小姐住在將軍府,是楚將軍的女兒,原來那天受了一身傷回來,是因為救了殿下你啊,你不知道......」
白芷還沒說完,被楚若珺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就算是嘟嘟囔囔的,也要把話說完。
沈頤或許是覺得很有趣,淺笑道:「本王知道了,原來是楚將軍的女兒,怪不得有這麼好的身手。」
說話間,那位夫人提著裙擺款款而來,雙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對著楚若珺行禮。
楚若珺攤開手掌心,一塊溫潤剔透的玉石擺放在她的手心,「夫人,您的玉給你拿回來了,我啊,就是不打吃虧的架。」
夫人臉上堆開笑容,忙從楚若珺手裡接過,一個勁的道謝,「哎呦,真是多謝姑娘,姑娘真是熱心腸,要不是姑娘出手相助啊,早就被那賊人得逞了,對了,我剛剛也聽說了,你是楚將軍的女兒,改日定親自登門拜訪啊......」
話音剛落,楚若珺就著急解釋:「不用,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啊。」
其實她是絕對不能讓自己的爹知道,自己在外面又動武了,今天還是奶奶讓她來求香才能出門的呢,否則不知道要被關到猴年馬月了。
夫人淡淡一笑,眼神中似乎有幾分慈愛,拍拍她的胳膊道:「姑娘真是心慈。」
然後又對著沈頤行禮:「多謝公子抓住盜賊。」
這時師太款款而來,溫言道:「施主菩薩心腸,老尼在此謝過,姑娘請隨我來內堂敬香。」
「住持親自請姑娘內堂敬香,那可是福源啊。」夫人和藹的笑道。
「快去吧。」沈頤悠然一笑,無意間瞥到了她手上的傷,真叫一個心驚,該不會是那日因為救自己而受的傷吧。
見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在毫無利害的真情面前,沈頤心裡好像微微有點動容。
像是一池春水,被投了一顆石子,惹得人心癢。
她剛剛轉身沒走幾步,沈頤的目光就被地上的一支銀釵吸引。
他上前幾步,附身撿起,剛才打鬥過於激烈,以至於連銀釵掉了都不知道,還真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姑娘。
沈頤淡淡一笑,將銀釵收在袖子里,和小尼姑一起去敬香。
這裡是都是尼姑,並沒有和尚,所以前來敬香的都是小姐夫人,只有自己一個男人,弄的好不尷尬。自己一直在封地,對京城不了解,母妃怎麼也忘記了這一點。
怪不得會有盜賊想來搶東西,就是因為這裡都是弱不禁風的女子啊。
沈頤咬著牙敬完了香,出來后卻不著急走,他特意等到楚若珺出來,上前問道:「姑娘這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楚若珺看他沒走,也很驚訝,聽到他關心自己,心裡忍不住美滋滋的,只是說:「這是一不小心,被熱水燙到了。」
「女孩子手上留這麼大的疤,以後等著哭死吧。」
「我才不會哭呢。」楚若珺輕哼一聲,傲嬌的樣子讓人覺得她竟然很可愛。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走完最後一個石階,互相告辭之後,沈頤鑽進了馬車,漸漸遠去。
楚若珺為了多在外面留一會,特意沒要轎子和馬車。
就在她悠閑地往回走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強勁有力的馬蹄聲。
快馬馳過,馬蹄帶起地上的塵土,被風卷了起來,有些嗆人。
不曾想,那飛馳的駿馬忽然停頓了下來。
楚若珺察覺到異樣,看了一眼,疑惑:「跑的那麼快忽然停下來了,難道是偶然看到這裡有個寺,要來寺里上香?」
撥轉馬頭,那匹馬徑直朝著楚若珺的方向滴答滴答走來,楚若珺原本疑惑的臉上忽然掛滿了笑:「林長天!」
「楚若珺,你總是沒大沒小的,叫我長天哥哥知道嗎?」馬背上的年輕人咧著一邊嘴角一笑,正是正午,陽光從後面照在他的身上,束起來的墨玉般的長發被染成了金色,趁得他原本凌厲的臉頰也柔和了起來,陽光溫暖,他整個人都被鍍上一層金邊,讓人看了不由心安。
「來,上馬啊?」林長天伸出手要拉她,楚若珺搖搖頭,「我還是自己走吧。」
「呦呵,長大了啊,知道女孩子不能騎馬,更不能和男子一起騎馬了啊。」林長天打趣道,說完,也下馬,和楚若珺一起走著。
也許是剛剛飛揚的塵土吹到了手上,她忍不住抬起手吹了吹。
「怎麼了,受了這麼重的傷啊?」林長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讓我看看。」
「就是,我爹不許我習武,要把我哥哥留下來的書給燒了,我從火里搶救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了。」楚若珺嘟囔著,被林長天責罵,「你傻啊,燒就燒了唄,以後我教你習武。」
說完,他又毒舌的補上一句:「女孩子家家的,手上留這麼一大塊疤,以後沒人要,嫁不出去,在家裡哭死吧。」
「要你管!」楚若珺一把扯過自己的手。
「我懶得管你。」林長天哼了一聲。
「你還是快點回家吧,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楚若珺說完就大步走了。
林長天牽著馬,看著她一言不合生氣就走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麼多年沒見,這丫頭還是老樣子啊。